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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櫻的眼淚說來就來,配上瘦弱的小肩膀,紅紅的眼眶,還有尖尖下巴的小臉,整個人詮釋了什麼叫可憐。

李春娟握著火鉗子和豬食棍,還沒有散去怒氣的臉上滿是茫然。

不是,你砸了東西,你還哭?

我才想哭啊!

搪瓷盆,玻璃窗戶,水缸子,吃飯用的木桌子!

那玻璃窗戶可是她花了十塊錢才安好的啊!

還有那水缸子,家裡吃水全靠著那水缸子。

李春娟“嗷”一嗓子哭出來,一邊哭一邊揮舞著手裡的棍子鉗子就往王櫻身上撲。

“你個小賤人!克死親爹娘的喪門星!不要臉的賠錢貨!命裡帶衰的王八蛋!我的搪瓷盆啊!我的水缸子!我家的大桌子啊,這都是我給我們家耀宗置下的家業啊……我打死你這個喪門星!王櫻你個賤人,你今天彆想活著走出這個門!”

李春娟心肝疼啊!疼的她五臟六腑跟著移了位。

這年頭誰家不是摳摳索索的過,上工一年到頭連個十塊錢都難掙到,經常一家子忙裡忙外一整年,才能添一個搪瓷盆或者大水缸。

王櫻這個小賤人,今天不知道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然敢把家裡唯二的搪瓷盆子打破了一個,水缸子也砸了一個。還有家裡的玻璃窗戶!那可是稀罕東西啊!家裡四間房隻有兩間才有的玻璃窗啊!結果王櫻把四間屋子的玻璃窗和窗戶紙全搗爛了,一個都沒剩!

李春娟這會兒殺了王櫻的心都有了,豬食棍子朝著王櫻身上劈頭蓋臉的往下砸!火鉗子也往王櫻頭上招呼!

王櫻一邊哭著往後退,一邊嘴裡喊著:“大伯母!我不敢了不敢了!”

心裡暗歎,好家夥,她這一下子可是把人刺激狠了,瞅瞅這下手的狠勁。要不是她躲得快,火鉗子都要上臉了!

不過這樣的困境並沒有持續太久,在王櫻快要縮到房子邊上時候,有人已經衝到了最前麵。

來人年紀不大,一把抓住李春娟亂揮的火鉗子,順勢就給了李春娟一腳。

李春娟“哎呦”一聲倒在旁邊,王櫻頓時鬆了一口氣。好懸李春娟的火鉗子就給她戳個窟窿了,不過好在李春娟剛才被氣的神誌全無,打人沒有章法,她還躲得巧妙。身上除了被豬食棍敲出來的一點淤青就沒什麼了。

這人給李春娟踹個大馬趴,又趕著上來扶王櫻。

王櫻哀哀哭泣,臉上還沒掉下去的淚珠叫人不忍。

李春娟心裡的委屈彆提了,她倒在地上,乾脆也不起來了,哭的一臉鼻涕眼淚,混著地上的泥土,臉上全是黑色的印子,嗓門還尤其大:“王櫻你個小賤人喪門星……”

一連串的辱罵,幾乎是用儘了李春娟的平生詞彙量。

趕在前後腳來的大隊長田有福臉色黑的不能再黑了,他身後緊跟著王家兩邊的左鄰右舍,還有來看熱鬨的人。

也是這時候不是農忙,秋風起的帶著涼意,來看熱鬨的人一大串。

李春娟徑自罵著,王櫻則是嚶嚶嚶哭泣,被人扶起來之後還在哭泣的間隙道了一句謝。

踹人的是村裡的民兵,叫田大樹。剛才就是他跑的最快,看見王櫻挨打,一時怒氣上頭就給了李春娟一腿子。

不過他還算是有點理智,沒敢踹太狠。這會兒把王櫻扶起來,再看王櫻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驚恐害怕,心裡對李春娟的厭惡就更多了一層。

田有福進了王家的院子,身後的一群人也跟著,看到院子裡這種情況,忍不住竊竊私語。

“李春娟下手夠狠的啊,瞅瞅這屋子砸的。”

“怎麼就是李春娟砸的呢?就不能是王櫻砸的?”

“你長那倆窟窿眼是出氣使的啊,沒瞅見王櫻那丫頭都被打成啥樣了?”

“就是!剛才你們來的晚,我可是聽見李春娟說今天要把王櫻打死在這兒的。”

“嘖嘖,這女人啊,手跟心都夠黑的。”

“可不是……瞅瞅這院子裡的東西,總是沒少克扣人家,還要打死人,也不怕人家爹娘來找她。”

……

李春娟看到一群人湧進她家門,仿佛是找到了靠山,往地上一躺,嗓門更大的嚎哭:“都來瞅一瞅看一看啊,我好心給她吃喝,這個喪門星是怎麼報複我們的啊!把我家裡的水缸盆子都砸了個遍!我還活什麼啊!我不活了!”

李春娟躺的低,還沒看見田有福在人群中,隻以為是左鄰右舍聽見了聲音來湊熱鬨。這下子更是死命的哭,翻來覆去說王櫻砸了家裡的東西還要她的命。

田大樹把王櫻扶到田有福旁邊,在李春娟的嚎哭背景音裡,把剛才自己看到的畫麵敘述了一遍。

“大隊長,我剛才確實是有點衝動,但是您是沒看見,我要是不踹她一腳,那火鉗子就能把王櫻的頭給戳破了!”

田大樹沒覺得自己有錯,李春娟一個人高馬大的,對上王櫻個細麻杆,誰能相信是王櫻敲碎了家裡的物件?依他看,就是李春娟打王櫻打的沒掌握好準頭,砸了東西之後乾脆發泄在王櫻身上。

田有福和眾人的想法都一樣,不管物件怎麼樣,總歸不是王櫻砸的,她一個細弱的小姑娘,除了挨打還能乾什麼?

倒是李春娟,剛才口口聲聲要打死人的話可不止田大樹一個人聽見。

田有福當了多年的大隊長,自然有他的處事方式。這會兒他先是讓人去把李春娟的男人王永順給叫回來,李春娟腦子不清楚又不是一天兩天的,這會兒連人都沒看著還在那兒嚎。田有福就是收拾她,也得當著她男人的麵,省的被人說他欺負傻婆娘。

還有王永順,長那麼大年紀是喂狗了嗎?

縱然王櫻是個孤女,田有福也知道沒了爹娘的女娃子肯定不會跟以前一樣過的那麼好,但是他以為的就是這兩口子心裡有點小九九,明麵上不敢對王櫻怎樣。誰承想這人要是壞了心腸,那真是臉麵尊嚴都能往水裡扔。

把人家烈士子女苛待成這樣,也就是王櫻性子軟,要是小姑娘一個烈性,把事情掀開到公社那裡。彆說王家夫妻倆了,他這個大隊長也得跟著吃瓜落!

縱然這樣,田有福這會兒也是臉上無光。

他這個大隊長,不稱職啊!

他單以為這兩年給王家夫妻點好處,這倆人能看在大隊的麵子上好好照顧王櫻。畢竟王櫻年歲也大了,王家又住的偏,他沒事不好上門來。托付給彆人吧,也說不過去,大隊上王家是外來戶,王櫻又沒有外家,算來算去就隻有王永順兩口子能照顧。

他今年還給王家撥了一頭小豬崽,撥豬崽當天幾乎是明示王永順這是看在王櫻的麵子上,王永順也是拍著胸脯保證說會照顧侄女。

就她媽這樣照顧的?

田有福這會兒心裡的怒氣已經攢到胸口了。

“去!叫王永順趕緊給我滾回來!”

“跟他說,他要是跑慢一分鐘,一會兒我就通知民兵過來給他拷走!”

田有福都不敢看王櫻身上的傷,小姑娘叫李春娟打的衣袖都破了,但是圍過來的人沒一個心思歪掉的。隻是因為王櫻太瘦了,破開的衣袖裡麵的皮膚,又黑又黃跟個樹枝子一樣。上麵除了剛被抽出來的一道血痕,還有一些青紫痕跡。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天兩天。

“去,給李春娟的嘴巴塞了!”

剛才湊過來的還大多數是男的,這會兒怕是因為消息已經傳開,不少婦女老人也都跟了過來。

老人心軟,婦女們更是。看見王櫻好好一個小姑娘,今天上午還老老實實跟在堂姐身後去鎮上,這會兒就已經被人打成這副可憐模樣,心裡彆提有多厭惡李春娟了。

當即就有婦女從灶屋裡頭摸出一條不知道用來乾啥的臟布條,直接團吧團吧塞進李春娟嘴裡。

“就這還是當人家大伯母的,黑心爛肚腸的玩意兒!”

“呸!什麼臟東西!”

大隊上跟李春娟最不對付的桂花嬸,直接就拽著李春娟開罵。

“你也是個當媽的?對著侄女兒這麼不乾人事?不怕下去跟人家爹娘沒法交代?!”

田有福聽她說的路子不對,趕緊往回撥:“什麼地下天上的,咱們唯物主義,不信那一套。”

桂花嬸潑辣,這話也不知道聽進去沒聽進去,一個勁兒揪著李春娟罵。

李春娟腦子還懵著,這不對啊!是王櫻砸了東西,家裡這些東西,哪個不是花錢買的?憑什麼這些人張嘴就罵她?

不過這會兒她什麼都申辯不出來了,嘴被堵的嚴嚴實實,隻能眼裡冒火,看著王櫻被一群婦女圍在中間關心。

王櫻這會兒也收了眼淚,一直哭也不是個事,她還有苦要訴呢!

還不等她醞釀好,就看見田二叔一瘸一拐的來了。

田二叔急的一頭汗,剛才他就是把小石頭送到有福家裡的空,轉過臉就聽見有人說李春娟要把王櫻打死了,這才忙不迭趕過來。

他直覺今天這事跟昏迷的王玲玲有關。

可這賴王櫻什麼啊!王玲玲是被小石頭卡住的糖塊彈出來砸暈的,他眼睜睜瞅著!

田二叔瘸著腿,上來就要找田有福說話。

王櫻:得,看來她今天真的是隻用嚶嚶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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