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還是上次去過的,鬆晏。
那個她站了好幾小時的地方。
她試探著問:[可以嗎?]
他說:[怎麼不行呢。]
這五個字有點顯得反問,好像在說,不是你主動提的麼。
溫知予無聲。
女孩子的主動本身掉價,要是他意願不強,那就不去了。
許是意識到什麼,他很快又補:[是,差個牌技好的大手子來鎮場子,來吧。]
溫知予才算笑出來,什麼大手子,她知道自己打牌不怎麼樣,這都是他安慰她的。
可這人,連安慰人都這麼千轉百回的。
很快她拿上東西攔了車出門,臨過去前在車上給他發信息,問:[有你的朋友在,會不會很尷尬。]
顧談雋應該不是時刻都看手機,有一段沒回。
沒回消息那段時間裡,溫知予內心天人交戰,打了八百來回。
她開始彷徨,開始隔一會兒看一下手機,怕他不回她消息,怕他半路丟下她。
直到他回複:[上次好像沒有尷尬?]
上次她猝不及防被他喊進去,她真以為有什麼要緊事要忙,當然兢兢業業不敢他想。可這次不一樣,這次,應該算他們單獨約的。
性質不同的。
[溫知予:上次和這次,一樣嗎。]
他應該是又笑了下,頂上對方正在輸入中跳了好幾秒。
她都怕他會不會又要說一句:怎麼不一樣呢?
[jul:沒事的,彆擔心。]
他也是顧及她情緒注意著語氣的。
溫知予忍不住抿了抿唇。
臨去前,溫知予塗了一點啞光的口紅,不明顯,看著像偽素顏。她平時不化妝,真到這時候竟還開始在意自己形象。
剛到地方,路邊傳來轟鳴聲,有輛敞篷蘭博基尼經過,上邊開車的是個戴著墨鏡的長發美女,拉足注目。
溫知予和她一起進去的,她一身白襯長褲跟人家那種高跟鞋大長腿站一起簡直相形見絀。
出門前還覺得自己有點漂亮,見到彆人後溫知予那點自信全被打擊得消失殆儘。
真好看。她想。
溫知予的自卑忽然又湧上來。
那些人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顧談雋從高中到現在沒見過那些各式各樣的絕色?
她還塗口紅,東施效顰,顧談雋一眼能看出來的。
進門前,溫知予把唇上的口紅給抹了。
場合男男女女都有,大家圍坐在卡座裡聊天,有人已經開了麻將桌在打牌。
溫知予一眼看到上了牌桌的顧談雋。
和以往很多次一樣,在人群中他總是最亮眼的,身邊圍著很多人,有女孩子,也有他朋友。那種談吐自如的成熟氛圍,單是看著都覺得難以融入。
溫知予腳步有點停頓,邊上還以為是什麼服務生,直到顧談雋抬抬下巴示意旁邊的人,大家都有點詫異地看看這個麵生的姑娘,給讓了位出來。
溫知予走過去,他剛好摸了張牌:“怎麼來這麼晚?”
她說:“路上堵。”
顧談雋打了張六條出去,嗯了聲。
她沒再打擾他打這局牌,安靜熟絡地站在他身旁。陌生麵孔來這種場總是不適應的,要應對周圍人打量的眼神,也要端得住,不露怯。
一局打完,顧談雋起身,說:“位置讓你吧。”
溫知予問:“你不玩了嗎?”
“嗯,想去抽煙了。”
但溫知予其實來這不是為了打牌的,彆人她都不認識,隻認識他一個人,要真上場可完蛋了。
她小聲說:“我不會。”
顧談雋有點好笑,想說不是她自己說牌技可以了麼,可看看她這靦腆的樣子,順著說:“好,那要透透氣嗎。”
這姑娘社交不太行,要她獨自待這兒怕是能要她命。
彆人在裡邊玩,他們去了陽台,顧談雋右手胳膊搭到欄杆上,抽出一根煙。
溫知予站到他對麵。
他抬眸看了眼,像發覺什麼有意思的:“你今天塗口紅了?”
溫知予微愣,不自在抬手摸了摸唇。
“嗯,塗了一點,潤唇的。”
顧談雋視線落她臉上兩秒,淡道:“還可以。”
她看了眼裡邊剛剛那個女生,說:“還是沒你朋友們好看。”
“怎麼。自卑了?”
“沒有。”
他偏過頭看夜景,隨口說:“你也好看。”
溫知予的心提了起來。
即使知道隻是一句隨口的無心話。
看他一直拿著那根煙,邊上擱著打火機,她記起剛剛進來時看到有女生給牌桌上的人點煙。
她拿過打火機想伸手,他捏著煙的手往後撤了下。
她愣住。
顧談雋正看她:“這是做什麼?”
溫知予有點無措:“彆人,不是都這樣嗎。”
他想到了什麼,好玩地笑了。
“你是說庾樂音跟他女朋友?”
顧談雋說:“他們是一對,我們是嗎。”
溫知予遲疑,之後是渾身緊繃。
她會錯意了。
顧談雋會不會覺得她是意有所圖,想跟他親密或是什麼,他那麼懂的。
她緊張到不行。
顧談雋拿過打火機笑:“沒事,彆緊張。”
要點煙,他問:“介意嗎?”
她搖頭。
“不會覺得煙味難聞?”
“會。但,看什麼煙,也看是什麼人。”
顧談雋笑了,有點痞味,有點當初意氣風發那樣子。
但他這個人吧,又是清風霽月那掛的,特彆有韻味。
溫知予近距離出神地看他那張臉。
她想說如果是他就不會。
“看你也不熟悉,平時不常來這兒吧。”冷澀的煙味,伴隨他身上那股冷香傳過來。
她嗯了聲:“商業需要才會來。”
“那原來也會打牌嗎?”
她搖頭:“不會,需要的話可以會。”
“原來也會在商業場合找人要聯係方式?”
她怔,起初沒明白,看他的笑才意會過來。
她紅著臉解釋:“不是,我沒有經常找人要聯係方式,我……”
他說:“我開玩笑的。”
他這人真喜歡逗人趣,跟高中時候一樣。
以前看他在走廊邊逗彆的女生笑就是這樣子了,好像人家女生當時也這樣,不知道他隨口說了句什麼,都捂著臉笑得羞赧無比。
可,在他眼裡她也和那些女生一樣嗎。
溫知予說:“我沒有隨便找人要過聯係方式,也沒有主動跟人打過牌。”
忽然認真的語氣叫他稍微訝異。
其實他不在意這個,就是記起來隨口提提。
沒想到,她倒較真了。
他忽然覺得好玩,胳膊撐著又問:“那你牌技是怎麼練的呢,手機麻將?”
“腦袋裡想,可以嗎。”
顧談雋扯了扯唇,覺得她有趣:“可以。”
他們沒在陽台待多久,一根煙抽完也就進去了。
到裡邊很快有人找他,是女生。
顧談雋手插口袋裡,聽著人家跟他說事,溫知予懷揣心事去一邊等著,忍不住打量那個踩著高跟鞋連頭發絲都精致的女孩子。
她隻能裝作去倒茶。
低頭,看著熱水嘩嘩地往下漫。
她其實知道那群人的,理科九班的那幾個,當年三十二中他們07屆的學生誰不知道。
庾樂音,花花公子,家裡是搞地產的特彆有錢,當時在校園就喜歡興風作浪。
好像每個學生總會有那種,處於人群之外的小團體,老師們的眼中釘肉中刺,顧談雋是他們這夥人裡成績最好的,曾經還無數次被老師叫去辦公室說不要和那群人一起玩。
顧談雋從來不聽。
這也是他牛逼的地方,不管玩伴們成績多拉,他總能保持水平年級第一。
不怕浪子帥,就怕浪子還是優等生,長得帥就算了成績還好,誰會不心動?
其實那天在科技會第一眼她就認出他們了。
隻是沒敢說過。
知道是他們又怎麼樣,曾經在學校見過無數次了,有什麼用。
她倒茶發呆了,直到開水快滿溢出來,按鈕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關上。
還是稍稍驚到了一下。
她抬頭去看,是顧談雋。
他說:“想什麼呢。”
她說:“沒有。”
她把手裡泡好的茶遞給他,他看了眼,沒接,又盯她的臉。
“溫知予。”他難得喊她全名。
“其實我老早就覺得你名字耳熟,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溫知予有點猝不及防:“啊?”
“之前問過你的,南華本地人,你高中是哪?”
她緘默片刻,老實答了:“三十二中。”
“這麼巧,我們一個高中。”他訝異。
“是嗎。”
“你不知道?”
她撒謊,眼都不眨,就搖頭。
知道,沒人比她更知道的。
“可以啊,那沒想到我們還是老同學。以前高中好像沒見過你。”就算知道了,他口吻也挺淡。
她不可避免地有點小失落。
果然,顧談雋不會記得幾千人海裡的她的。
他說:“那邊牌桌確實差個人,你去替了吧。既然說了過來是打牌,那就玩,拿我的。”
他帶著她過去,溫知予一過去桌上庾樂音就開始調侃了:“這不上次那罰站的妹妹嘛,又來一起打牌啦。”
溫知予不怎麼敢說話,顧談雋淡道:“我朋友,你們多擔待點。”
知道她怕,意在讓他們說話注意點。
庾樂音笑笑,聽到這句朋友也不作聲。
顧談雋很快出去,手裡煙快抽完了,手指磕了磕最後那點煙灰。
他望著坐在牌桌上溫知予那清瘦的背影,思緒也忽如片段閃過。
他突然記起了什麼。
“溫知予。”
一場牌打得好好的,顧談雋突然叫她,她看過去。
就見顧談雋隻注視她。
像是看著什麼很特彆的,搞得彆人也看她。
“我記起來了,當年高三常年掛在文科榜第一的人,是不是就你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