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普遍素麵朝天、黑發黑眼的男大學生群體,方景澄俊美得嚇人,險些讓夏茯以為誤入哪個電視劇現場。
可驚豔轉瞬即逝,下一秒夏茯就意識到了慘痛的現實:看起來他就是花的主人……萬一他把花要回去怎麼辦?她可不想再挨餓了。
雖然在陌生人麵前肚子“咕咕”直叫,很丟人。
但在聽到方景澄那句“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時,夏茯其實偷偷鬆了一口氣,可馬上,她就意識到還有彆的問題擺在眼前:“……可以去麼?會不會讓人為難?”
吃不上的飯的日子,夏茯接受了室友不少救濟。她打算在把花賣掉前,拆出來幾隻送給室友,也祝她節日快樂。
但女生圈子裡,感情問題向來都是大忌。
萬一傳出插手彆人戀情的消息,她就徹底沒朋友了。
因為緊張,夏茯的聲音在夜風下顫抖。幾縷發黃的發絲被風帶起,掠過她被夜色襯得蒼白的臉,把她的臉切割成兩半:渴望和畏懼兩種表情同時出現。
儘管夏茯儘了最大努力,但任誰也看得出她缺乏異性交往經驗。
哇,好可憐。
方景澄望著眼前眼前單薄女孩,在心裡發出感歎,突然覺得她很像一隻迷你金絲熊,被人抓現行時第一反應不是逃跑,而是戰戰兢兢把食物賽進頰囊,企圖吃飽了再上路。
“沒關係,我已經被明確拒絕了。如你所見,人和花都被丟到了垃圾場,現在是個落寞的單身漢。”
方景澄不自覺放緩了聲音,他歪了歪腦袋看她,眼神清澈、表情無辜。
“哦哦!”
名花無主,喜悅瞬間點亮了夏茯寡淡的臉。她第一時間低頭去看寶貝鮮花,感謝命運之後才先知後覺地意識到慶幸彆人失戀不是什麼好事,找補道:
“我是數院的夏茯,基礎數學,今年大一……你呢?”
真過分,知道他單身不看他,先看花。這和把茅台倒掉回收玻璃瓶有什麼區彆?
微妙的落差感使方景澄重新坐直了一些。
他將雙手交疊擱在小腿上,向夏茯的方向前傾上身,似乎對她的存在充滿了興趣:
“哦,是芙蓉還是茯苓”
“後麵那個。”
茯苓、擺在木匣裡的藥材,素淨又乾燥的白色塊莖,倒是符合他看她的第一印象。
“很秀氣的名字。”
方景澄笑著誇了她一句,“我是英才班的新生方景澄,風景澄明的意思。”接著,他從西褲兜裡夾出一張淡藍色的卡片,俏皮地晃了一晃,試圖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看——這是我的學生證。”
“英才班?”
新鮮的名詞引起了夏茯的好奇。
她在入學的時候聽過這個班的光輝事跡,像高中有重點班,大學也有自己的精英育成計劃,會從全國以自主招生的形式選拔一批學生。
這批學生專門配備了輔導員,在大一的時候不區分專業,憑興趣選修一年,大二才確定專業方向。除了特殊的培養計劃,他們物質上也享有優待,被安排在專門的住宿樓,裡麵從鋼琴房、健身房到自習室一應俱全,讓路過的普通學生很是羨慕。
而眼前的青年顯然不屬於“精英學霸”這個範疇。夏茯偷偷猜測他是藝術特長生。
她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看“尖子班”的卡片有什麼特彆之處。
為了讓夏茯看清證件,方景澄主動離開沙發,湊上前來。
他很高,夏茯粗略判斷他大概有一米八再往上。銀白色的青年遮蔽了月光,他的影子和木質調的古龍水香氣一同罩住了夏茯。
隨著空氣的流動,那味道像一片柔軟的絲緞,緩慢地蹭過她的臉龐,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光滑和細膩。
和總是散發出熱意和汗味的普通男生不一樣,他很好聞。
她無意識地皺了皺鼻子,說不清想屏住呼吸,還是進一步收集這新奇的體驗。夏茯悄悄向後退了一小步,努力將注意力從異性轉移到卡片上。
f大的本科學生證統一製式,一般本科生入學辦卡會默認用高考的證件照。但也有方景澄這樣的,嫌照片老土,專門去卡中心重新拍照的潮人。
卡麵上青年笑容燦爛,一頭銀發晃得人移不開眼睛,絕不存在身份頂替的可能。
方景澄百無聊賴地垂頭,看到夏茯發頂白色、小小的旋。
她穿著一件圓領白t,人瘦、脖頸也細,低頭看東西時會顯出脊骨尖尖的形狀……他好像單手就能托住的頸子。
漆黑的登山包扯住夏茯的肩膀,沉甸甸地下墜,像一個沉重的烏龜殼,讓方景澄覺得有點礙眼。
從這個角度看,她比剛才還要小巧不少。
餓成這樣,要是再帶去吃點高熱量的東西,那後半夜急性腸胃炎就沒跑了。之前的女友就有為了減肥暴食催吐,最後進醫院的類型。
但那又怎麼樣呢?
閒著也是閒著,他有的是時間陪她去醫院掛水。之後繼續照顧她也是種促進感情的好方法,換個角度思考,他甚至還延長了報答周期呢。
於是方景澄帶著燦爛的笑容,像報菜名一樣給出一串建議:
“日料?烤肉?火鍋?如果都喜歡吃的話,自助餐如何?”
每一個選項都相當致命。
而在方景澄打量夏茯的時候,她也在看他。
比卡片更特彆的是青年好看的手。
骨肉均勻,手指頎長,食指和中指處套著形狀不規則的戒指。在他搖晃卡片時,袖口悄悄滑落,露出一枚價值不菲的寶石鏡麵腕表,而腕骨之下,深色的荊棘刺青蜿蜒爬向肩胛。
就像一條爬進黑暗的蛇……
夏茯驀地生出這念頭,她視線不受控製,隨刺青紋路滑落,感覺事態也飛速駛向未知。
黑與白的交融正符合大眾印象,漂亮的外表下多是不得了的“黑心腸”。
於此同時,父母的聲音好像又出現在夏茯腦中,說:女孩要自愛,彆接受不三不四的男人的搭訕。
但夏茯壓根沒空細想,此時此刻,她腦子裡隻有方景澄報出的那堆美食。
肉!她想吃肉。
女孩第一時間抬起腦袋:
“都、都可以!我聽你的。”
夏茯目光閃閃看著他,方景澄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她搖晃的尾巴。她吞咽口水時,小巧的喉結在白膩的頸子上滾動,像是波子汽水裡精致的圓球,轉過瓶身發出清淩淩的響。
他突然意識到那是對方喜悅的聲音。
算了、感覺帶她吃個飯就夠讓她高興了,好像也沒必要再去醫院。
方景澄因此改變了主意:“啊——已經這麼晚了,那就近吃點清淡的東西吧。”。
他伸出手指,用指節輕輕點上夏茯的肩膀:“那先把包遞給我吧,我們去車庫。我可不能讓女孩子餓著肚子背重東西。然後把手掌插入背包提帶,適意性地往上提了提。
“謝謝!”
夏茯順從地抬起手臂。
粗糙的尼龍包帶掠過皮膚,從手臂到手指,如漿劃過湖麵,帶來細小的瘙癢。這姿勢莫名她想起幼時等媽媽幫忙脫毛衣的場景,讓她感到有些羞恥。
肩膀從重負中解脫,輕鬆的感覺讓夏茯一時不太習慣。
這叫什麼?紳士風度麼?
雖然人有些奇怪,但就現在情況來看,他已經算得上“好人”了。
就連弟弟都沒有主動幫她拿過東西。
思至此處,夏茯忍不住偷偷瞥了方景澄一眼。兩人並肩走在梧桐小道上,一旁路燈光芒皎皎,照在青年的身上。夏茯注意到他皮膚甚至比一般女生還要白些,當手臂緊繃發力時,迸起的除了緊實的肌肉,還有淡青色的筋脈。
和漂亮的外表不同,方景澄其他方麵都充滿年輕男人的特質。
雖然知道喜歡打扮、注重身材的男人家庭條件不會太差,但實際看到方景澄的車時,夏茯還是吃了一驚。
老校區寸土寸金,隻新大樓才有地下停車位,而且隻允許教職工使用。一般送新生的家長隻能臨時停靠在寢室樓狹窄的過道上。
但方景澄偏偏能把車存在這裡。
夏茯認不出車的牌子,隻能從那流線型的車身,雕塑般精致的車標,以及如鏡麵光滑、散發著奢靡光芒的黑色漆麵,判斷出它價值不菲。
到處都是充滿科技感的電子設備,夏茯手腳無處安放,連副駕駛的安全帶都是方景澄幫她係上的。
導航高清液晶屏上路線清晰,顯示兩人正朝著繁華市中心前進,看起來方景澄暫時沒有把她綁去黑市賣器官的想法。
夏茯老實蜷縮在座位上,望著玻璃發呆,這車上唯一讓她有親切感的大概是吊在車頂一晃一晃的小掛件。
那是一隻渾身雪白的小動物,有蓬鬆濃密的絨毛,寶石似的藍眼珠,做得栩栩如生,連白色的睫毛都在空中顫動。它耳朵長而大像是狐狸,但背後偏偏還有雙蛾子一樣的翅膀。
這絕對不是自然界已有的生物,可愛的造型和方景澄本人也不搭,但夏茯莫名覺得有幾分眼熟。
她確信,自己一定在哪裡見過這個掛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