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平平淡淡的過去。十月踩著九月的尾巴如期而至。
國慶學校按照國家的規定給她們放了七天假。
放假的前一天,最後一節課是老王的課。
快要放學的那一個小時,人心躁動,個個都趁著老王轉身板書的時候問同桌國慶打算去哪玩。
老王聽著底下嘰嘰喳喳跟小雞啄米似的聲音,假裝聽不見。
台下。
秦言以為他做的很隱秘。
當一根粉筆頭砸下來的時候,他正張著嘴巴問旁邊的周清彥國慶回不回盛京。
耳邊嘮嘮叨叨的聲音沒有了。
周清彥還納悶了,轉頭去看。
隨著他一起的還有班上所有人的爆笑聲。
隻見。
秦言維持著跟他聊天的姿勢,嘴裡卻卡著一根粉筆頭。
露在外麵的棱角還被磨平了。
老王氣急敗壞的嗓門也跟著響起來。
“秦言!你還可以再大聲一點!”
在所有人都看著秦言時,溫楠的目光始終落在他旁邊的少年身上。
他也在笑。
而且笑的還特彆耀眼,眉眼間全都是少年人與生俱來的桀驁輕狂。
國慶的最後一節課在所有人的笑聲裡結束。
這天輪到溫楠她們掃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們準備開始打掃。
溫楠是負責掃教室的,她去後門拿了把掃把。
經過男生位置的時候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起來。
少年還沒走,似乎是在等人。
他旁邊的位置有個書包,溫楠猜他估計是在等秦言。
有他在。
她掃地的時候一直都不自在。
白天聽的那句“跟我表妹隻差一個字”驀地出現在腦海裡。
溫楠強壓住心頭湧起的酸氣,視線卻不爭氣的模糊起來。
她低著頭,不想讓彆人看見自己的窘態。
“溫楠——樓下有人找你。”
林許茹突然在門口叫她。
溫楠看過去的時候,餘光裡好像看見男生抬頭朝她這裡看了一眼。
她緊張的攥住了掃把。
林許茹說是個男生,長得高高瘦瘦的,背著個灰色的書包。
溫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去一樓的。
一路上都在想,他剛剛好像看她了。
雖然不是對視,但她還是有一種隱秘的歡喜。
“溫楠。”
突如其來的男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溫楠側頭一看,認出來人的時候很是驚訝:“班長,你找我?”
男生是溫楠在五班的時候的班長,叫習慣了她一時有些改不過來。
“你彆叫我班長了,我現在已經不做了。”男生摸了摸脖子,露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
溫楠笑問: “令璟你找我有事嗎?”
“我看到成績了,你這次考的也還不錯。”令璟被她唇邊的酒窩晃了下眼,轉開了才說:“我這次作文考了55分。”
其實是50分,他故意說高了。
“恭喜你。”溫楠由衷的替他開心,笑意不自覺的漾開來。
令璟不敢再盯著她的酒窩看,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就是覺得之前借你的作文看來還是挺有用的,所以你能不能再借我回去研究研究。”
能夠幫助同學,溫楠也很開心:“那我現在去拿給你?”
“不用,反正我也不急著回家,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溫楠覺得這樣也行。
他們回到三樓,令璟說他就在外麵等她。
溫楠進去拿試卷的時候,薑煙已經幫她把教室搞好了。
試卷被溫楠夾在了錯題本那裡,她很快就把它找了出來。
直接拿給了令璟。
“阿彥,你想不想試試粉筆灰的味道?”
驀地,後門傳來秦言的聲音。
男生似是笑了一下,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腔調:“這麼好的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吧,我就不跟你搶了。”
兩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溫楠瞬間緊張起來。
“靠,老王後背是不是長了眼睛啊,怎麼就知道我講話了?”
“全班就你一個機關槍,這還用看?”
男生穿著夏季的校服,雙肩包鬆鬆垮垮的掛在他的左肩,側臉線條看起來好看又迷人,帶著青春般的少年感。
溫楠看見秦言從後麵襲擊勒住他,卻被少年一個過肩摔輕輕拋在了地上。
秦言賣慘的叫起來,周清彥看都沒看他,背影瀟灑的下樓。
秦言裝模作樣了幾秒,意識到沒人在乎,一骨碌爬起來就要去追。
樓道回蕩著他氣急敗壞的叫聲:“阿彥阿彥,等等我。”
溫楠從三樓往下看,很快看到一個熟悉有活力的背影從樓梯裡跑出來。
少年像風一樣,奮力的奔跑著。
跑到那顆香樟樹下時,他高高地將書包拋到空中,下一秒又穩穩地落在他手中。
有風吹起他的發梢,是一種隨性的自由。
秦言在後麵追著他跑。
少年笑著回頭,像是說了句什麼。
秦言又破口大罵。
溫楠看著少年夕陽下的笑容,都沒注意到自己也跟著彎起了唇角。
令璟從試卷上抬頭,頓了一下:“溫楠,你等等是要跟薑煙一起回去嗎?”
溫楠回過神來:“是的。”
“那我就不等你了,我先走了。”令璟把試卷小心翼翼的放進書包,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招手:“再見。”
去坐公交的路上,薑煙問溫楠:“令璟來找你借作文?”
溫楠點點頭。
“你借給他了?”
溫楠:“……借了。”
“哦——”薑煙意味深長的拉著調子。
“……”
“他怎麼就找你借?”
溫楠乖巧解釋說:“……我作文滿分”。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薑煙決定不探究了。
到公交站的時候,車也剛好過來。
溫楠挑了個靠窗的位置。薑煙坐在她右邊。
司機是個大叔,手機在外放著歌,她跟著調子晃來晃去。
想到什麼,又問溫楠:“上次摸底考,周清彥語文竟然比你高一分。”
“楠楠,你甘心嗎?”
聽到他的名字。
溫楠的心跳習慣性的漏掉了一拍。
甘心嗎?
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也許是因為分數相差的不大。
也許還因為……超過她的是他。
溫楠把淩亂的發絲勾到耳後,聲音很低:“我不知道。”
“那你有沒有想把寶座奪回來?”
“怎麼奪?”
“如果你想傾聽我的複仇計劃,隻需要一杯芋泥啵啵奶霸就可以了。”
溫楠:“……”
最後,溫楠還是給她買了一杯芋泥波波奶霸。
複仇計劃就……算了吧。
他的實力比她強。
拿了第一也是應該的。
大不了下次她自己再考一次第一。
語文是她從小到大最引以為傲的一科,她覺得她下次一定可以。
國慶七天小長假,全國各地哪個地方都是人,路上的車輛像密密麻麻的螞蟻,排起了無數條長龍。
自從前幾年去旅遊,好幾天都被堵在路上,到了地方也隻能看見人頭後,蘇媽和溫爸就不怎麼喜歡這個時候出行了。
但兩位大人還是問了溫楠的意見。
溫楠說她也不想去。
於是一連幾天她都是在家呆著。
第四天的時候,隔壁鄰居讀研的大姐姐回來了,她約溫楠在小區樓下打了半天的羽毛球。
第二天大姐姐就去她男朋友家了。
大姐姐剛走,在隔壁市的二叔帶著小兒子過來串門。
小外甥八歲左右,長的白白胖胖,虎頭虎腦,兩顆大門牙讓他看起來又虎又可愛。
溫楠在他玩建模的時候開玩笑的問他喜不喜歡小姨?
小胖虎一開始還不搭理他,等溫楠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塊水晶小蛋糕的時候。
又立馬蹦躂著兩條小短腿就跑過來了。
於是國慶最後一天,溫楠是跟小外甥一起過的。
星期一去學校,溫楠在公交站跟薑煙碰頭,兩人是一塊兒到的教室。
顧枝意一看見她們倆,就誇張的說:“兩位朋友,七日不見,如隔三秋呐。”
溫楠視線在第三組最後一排掃了一眼。
位置上沒人,少年還沒來。
薑煙在跟顧枝意聊天,顧枝意問她國慶有沒有去哪玩?
薑煙說:“沒,哪也沒去,去兼職了。”
她問顧枝意:“有沒有看出今天的我有什麼不同?”
顧枝意:“……黑眼圈重了。”
薑煙:“……”雖然她不想承認,可的確是事實。
“你做的是什麼兼職,怎麼看起來這麼累?”
“就清吧啊,上周有個服務員沒來,她跟我是一起的,真服了。”
溫楠在她們倆聊天的時候把早讀要讀的素材本拿出來。
過了會兒她看了眼時間。
又轉頭去看。
少年果然來了。
今早上溫度有點低,他穿了校服外套,內搭是一件白色的t恤,左邊有個y的lo標誌,許是剛睡醒就過來了,平時齊整的黑發不規則的翹起了幾根。
校服外套敞著,褶皺很深的雙眼皮慵懶的耷拉著,沒什麼精氣神似的。
第二節下課後,溫楠去幫薑煙打水,聽見秦言說物理老師找他。
少年漫不經心的應了聲,把最後一口早餐吃完才慢悠悠過去。
打完水回來,薑煙跟溫楠說英語老師找她。
從教室裡出去,溫楠還有點擔心會不會跟他碰上。
平時很短的路程變得漫長起來。
然而,一直到辦公室。
她都沒有遇見他。
那他此刻應該還在辦公室吧。
她下意識的勾了勾耳邊的碎發,進去後果然看見了少年。
隻不過周清彥是背對著她聽數學老師說話。
他一隻手正蜷著搭著辦公桌上,版型寬鬆的校服被他穿出另一種蓬勃青春的味道。
英語老師找溫楠說的是下個月的英語競賽的事情。
問她有沒有興趣參加。
溫楠考慮了一下,說可以試試。
她英語成績還可以,在全級排前五。
要是能得獎的話……
她看向男生那邊。
那他會不會注意到自己……
哪怕一點點也好。
而不是連她的名字,他都是因為表妹的原因才記得。
“好,那你明天過來拿報名表。”英語老師笑道:“我們班還有幾個女生也參加,你回去好好準備準備,老師對你們很有信心。”
溫楠也笑了笑:“好的,謝謝老師。”
她離開的時候,少年還在那兒。
回到教室,薑煙就問溫楠乾嘛去了?
顧枝意也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英語老師說有個競賽,她問我想不想參加。”
“那你是怎麼說的?”
“我說……”
溫楠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她們直勾勾的盯著她後麵看,尤其是顧枝意,眼裡瞬間發光。
溫楠微微側過頭,看見了一隻膚色冷白,骨節筆直修長,上麵還蜿蜒著青筋的手。
與此同時,她還聞到了一種類似於沐浴露的味道,是那種清澈冰淩的青桔味。
她心跳不加控製的猛跳起來,幾乎掩蓋掉所有的雜音。
那一刻,所有聲音好像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