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啊,”紅雲若有所思了片刻,突然想起什麼一樣,驚詫的低聲道:“二小姐,之前夫人是不是提過這個人,說是要給四小姐相看的?”
楊宛容仔細回憶了一下,微微皺眉:“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芳芝也想起了這件事,連連點頭:“沒錯,大夫人是說過這件事,要給四小姐相看的就是這位三公子,隻是當時國公爺說百裡家家世不好,才沒有了下文。”
說到這裡,楊宛容也徹底想了起來,轉頭又看了眼玉樹臨風的百裡照夜,不禁冷哼了一聲:“百裡家家世再不好,這三公子也是不到二十,就有了舉人的功名,明年下場,定然是榜上有名的,她四丫頭又算個什麼東西,還嫌東嫌西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此言一出,紅雲和芳芝對視了一眼,皆微微低頭,沒有多說什麼。
就在此時,遠處恢複了平靜。
百裡照夜微微含笑的走了過來。
楊宛容對上百裡照夜眼波粼粼的雙眸,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驟然一紅,低下了頭。
百裡照夜側著身子,並不直視楊宛容的臉,始終緊守禮節,溫聲細語道:“二姑娘受驚了,這裡已經料理乾淨了,二姑娘放心便是。”
楊宛容低著頭,捏著嗓子道:“辛苦三公子了,隻是,連累了三公子,我實在愧疚。”
百裡照夜毫不在意的一笑:“二姑娘多慮了,舉手之勞而已,況且此人也中了在下隨從的箭,在下也難逃乾係。”他微微一頓,神情凝重的叮囑楊宛容:“二姑娘要記著,今日你沒有來過此地,也從未見過在下。”
“”楊宛容心頭一跳,急切問道:“三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此事還是會有暴露的危險是嗎?”
百裡照夜猶豫了片刻,溫和道:“二姑娘放心,不管發生什麼,在下都會一力承擔,絕不會將二姑娘牽扯進來的。”
聽到這話,楊宛容頓時變了臉色,心神大亂,急的連連打轉,泫然欲泣:“那,這,這可怎麼好,你,你明年就要下場了,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情,你的前程,前程怎麼辦?”
風簌簌而過,吹得樹葉嘩啦啦輕響。
一片雲悄無聲息的挪動,大片陰影籠罩了下來。
“二姑娘怎麼知道在下明年要下場?”百裡照夜微微傾身,聲音溫和而輕軟,就像一陣暖風輕拂而過,撩撥起平靜的湖麵。
楊宛容的心裡起了一陣旖旎波瀾,退了一步,低聲道:“我就是知道。”
說完,她扭過身子,翻身上馬,朝著怔怔的紅雲和芳芝大喊了一聲:“還不走?愣著乾嘛!”
紅雲和芳芝回過神來,急匆匆的翻身上馬,追了過去。
雲翳消散,天光燦爛。
百裡照夜看著遠去的一團火紅的背影,抿了抿唇,蕩漾出一片深邃的笑意。
酉正時分,參加圍獵的眾多世家子弟皆趕到了濯龍峽。
往日平靜的峽穀,此時彌漫著重重的血腥氣。
“二小姐,沒有找到百裡三公子。”芳芝擠在人群中找了半晌,都沒有看到要找的人,怕楊宛容等的著急了,隻好無功而返。
聽到這話,楊宛容難掩失落,低聲道:“到底還是連累了他,不然他打了那麼多獵物,不會不來清點的。”
“宛容,你的膽子太大了!竟然敢進轅門!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跟母親交代!”
楊宛容正失魂落魄之時,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壓低的暴怒聲,她尋聲望去,看到了楊翊辰那張怒氣衝衝的臉。
她渾然不怕,嬌聲道:“大哥,你嚇到我了。”
聽到這話,楊翊辰頓時氣笑了,抬手拍了一下楊宛容的發頂:“平日裡就屬你嬌氣,怎麼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又不怕血了?”
楊宛容正要說話,旁邊卻傳來了她最熟悉又最嫉恨的聲音。
“二姑娘今日也進了轅門了?可有傷到哪裡?”許知窈款款走過來,關切問道。
楊宛容看到許知窈那張千年不變波瀾不驚的臉就煩,柳眉一橫,咬牙切齒道:“怎麼,許姐姐就這麼想看我受傷嗎?”
許知窈平靜道:“二姑娘誤會了,我是關心你。”
楊翊辰沉下了臉色,低喝道:“宛容,你怎麼說話呢,給三姑娘賠不是,快點!”
“大哥,你也不向著我!”楊宛容跺著腳道:“你忘了當年她是怎麼拒了咱們家的嗎?”
楊翊辰的神情變換了一瞬,才情緒複雜道:“宛容,都時過境遷了,你不可失禮,快,給三姑娘賠不是。”
“”楊宛容氣急敗壞的一跺腳:“我就不!她都不要你了,你還護著她!她都是個寡婦了,你還想著她,你就不怕她克死你!”
言罷,她連獵物都懶得清點了,捂著臉跑出了人群。
他們幾人的爭吵聲音不算低,尤其是楊宛容,更是不遺餘力的自曝家醜,聲音拔的極高,聚攏在這裡等著清點獵物的眾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誒,當年許家是要跟楊國公府結親的吧?”
“是啊,你不知道嗎,這事當年都鬨得滿城風雨了。”
“什麼事,快,快說說。”
“當年楊國公府看上了許家的清貴門楣,提出給楊家大郎迎娶許家姑娘為妻,挑中了許三姑娘,兩家都換了八字了,可三姑娘卻放話出來,說是楊家大郎若春闈榜上無名,她寧死不嫁,楊家大郎也是時運不濟,連著考了兩次,足足四年都沒中,把許家姑娘從十六拖到了二十,拖不起了,許家老太爺親自去楊國公府退了婚。”
聽完了這一段,眾人唏噓不已。
“那後來呢?怎麼也沒聽說楊家大郎娶親,許三姑娘嫁人啊?”
“怎麼沒有?一年前,楊家大郎娶了國公夫人娘家的侄女,許三姑娘扭頭就嫁了那年的二甲第一名的進士。”
“這都各自婚嫁了,那方才楊二姑娘的話,是什麼意思?”
“哎,要不說天意弄人呢,今年年初,楊家少夫人,難產母子俱亡了,許三姑娘的郎君也因病亡故了,這不,許三姑娘就回了娘家。”
聽到這話,眾人皆是唏噓不已。
眾人的閒言碎語,絲毫不落的吹進了楊翊辰和許知窈的耳中。
這是他們二人經受了天意的捉弄後,頭一次見麵。
再見麵,舊事不堪回首,前塵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