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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蓮花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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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嫣退回裡間攏住了紗簾,陳頌在窗前靜候兩息,房裡終於傳來一聲知道了,聲音較方才柔軟了許多,他心中鬆口氣,準備離去。

“陳大人,”隔著窗簾,崇嫣叫住他:“蓮花節那日,你家世子也去遊湖嗎?”

陳頌在原地躊躇著不知如何作答,蓮花節就在十日後,可霍凜此次離京辦案至少得耗費一個月,蓮花節那日根本趕不回來,他讓崇嫣蓮華節去遊湖是另有籌算。

“姑娘若有麻煩,可隨時遣心腹婢女尋屬下,世子爺將屬下留在京中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這個需,自然是崇嫣的需。

崇嫣想了想:“那匹瘋馬可是被藥瘋的?”

陳頌一愣,後知後覺意識到崇嫣問的是瘋馬跑進東廠錦衣衛衛所的事,雖不明白她打聽此事作什麼,還是回複道:“仵作在瘋馬肚子裡發現了致其發瘋的花棘草。”

花棘草,輕則至牲畜情絲狂亂,重則可至牲畜發癲死亡。

崇嫣道了聲謝,陳頌發現,自從她發現窗前人不是霍凜後,這紗簾就再也沒被挑起來過。

陳頌對著窗後那道倩影抱拳行了一禮,飛速離去。

回去後立馬寫了張字條飛鴿傳給霍凜:

姑娘問,世子遊湖否。

霍凜接到此飛鴿傳書時正是崇州刺史府公子娶妻的大好日子,滿府紅綢飄蕩,廊下紅色燈籠搖晃,刺史府前院吹拉彈唱迎娶新婦,刺史府後院,崇州刺史點頭哈腰地陪在霍凜身側。

得知霍凜奉皇命來查他時,崇州刺史派了兩撥人去阻,甚至請山匪截殺,之後霍凜帶著那隊錦衣衛確實在截殺中銷聲匿跡了,誰知今日崇州刺史公子大婚,這群東廠錦衣衛突然出現,大搖大擺抬著十幾口寶箱進了刺史府大門,說蕩平了附近山匪,以此為禮前來恭賀刺史公子新婚。

寶箱滲著血,賓客看到錦衣衛前來亦騷亂,幽州刺史嚇得魂飛魄散,唯恐霍凜毀了他兒子的大婚之儀,趕緊把這群錦衣衛煞星請到後院僻靜處。

讓管家把多年軍務賬本通通抬了來。

好說歹說,隻希望霍凜稍微抬抬手,等婚儀結束後再搜府,自己自當知無不言,也定會為刺殺霍凜之事赴京請罪。

眼看霍凜依舊油鹽不進,崇州刺史咬咬牙,命人叫自己最為貌美的二女兒來。

正在這時,崇州刺史目睹年輕的鎮撫使接到一封飛鴿傳書後,好似勾起了笑,他再一眨眼,那笑意又沒了影。

“魏大人?”崇州刺史試探喚。

霍凜視線落在刺史府喜字的窗紙上,又看向簷下的大紅燈籠:“這窗花剪得精細,燈籠也彆致,那廊下是何物?”

崇州刺史隨霍凜視線看去,不由得眯了眯眼,心道魏淩遲目力竟這般遠,竟能從此處看到水榭那邊熱鬨的婚房,婚房屋簷下掛著串鈴鐺。

“回魏大人,是合歡鈴,在我們崇州,成親時都要備一串合歡鈴,掛在婚房廊下一整夜,方能夫婦和諧。”

崇州刺史發現,這魏公義子魏淩遲好似對崇州的婚儀十分感興趣。

他忙拱手:“實不相瞞,婚儀都是家中女眷在操持,某不甚熟悉,大人不妨先入席,容某喚個通曉婚儀的前來,細細講給大人聽。”

崇州天氣愜意,夜裡繁星點綴,上京卻驟然被風雨席卷,這淅淅瀝瀝的雨一下便是幾日,細雨打在葉子上劈啪作響,廊下燈籠搖晃,帶起幾分寒意,弱柳忙把春衫從箱籠裡翻出來給添上,上京的夏季向來一陣雨一陣熱,等此雨一停,天氣會更炎熱。

崇嫣正盤算如何將那日繡閣裡聽到的事兒知會沈望月,不想這一日,沈望月由沈溶月陪著來了她的院子。

伯府嫡長女的氣質猶在,粉卻抹得很厚,像是要遮蓋什麼。

崇嫣神色古怪地看了眼沈溶月,這女人對自己和她嫡姐百般嘲諷奚落,說盼著她們嫁不好,可還是幫忙了。

“嫣兒,我聽溶月說了,你那日所聽之事可是當真?”沈望月甫一坐下,也不跟崇嫣客套,徑直問道。

崇嫣命弱柳上梅子飲:“望月表姐想必已經去查驗過真偽了,不然也不會遲幾日才到我這兒來。”

“隻是不敢相信罷了。”沈望月絞著帕子。

定親三年,她跟那榮昌伯世子多有接觸,起初談不上多心儀於他,但他們門當戶對,他又還算體貼,漸漸便也上了心。

可他竟養了個蛇蠍般的人,且他帶禮向她致歉,說因守孝又得將他們的婚事拖三年時,竟與他那表妹早有了首尾。

可笑她還覺得未婚夫重孝,值得托付。

“知他是這樣的人,叫我怎麼甘心嫁?”

“三書六禮都走過了,姐姐也已經為這門婚事蹉跎了三年,莫非臨到頭不想嫁了?”沈溶月把玩著蔻丹:“熱孝有子,天大的把柄,可借此讓榮昌伯府家處置了那表妹。”

沈望月咬著唇,搖搖頭:怎是到頭,明明她的下半輩子才剛開始。

若逼著處置表妹,成婚後夫妻必然離心,更重要的是,她厭了那品行不端虛偽至極的人。

這幾日她命人查過,那表妹被榮昌伯世子禁了足,為何禁足?因為榮昌伯世子知道他好表妹打馬球那日乾了什麼。

可是知道了,卻僅僅是禁足,可見他根本不在意她這個未婚妻的死活。

甚至巴望著她嫁進去死掉,給他表妹騰位置。

但現在若說退婚,父親肯定不允的。

“不想嫁,卻不得不嫁,我真的不知該如何了。”沈望月掩麵泣聲道。

“望月表姐不如成人之美?”崇嫣輕聲開口。

沈望月抬眼,淚眼婆娑地看她:“嫣兒的意思是……”

“助那榮昌伯府的表妹一把,他二人的事人儘皆知,表姐自然可全身而退。”

熱孝有子的事兒捅出來,那榮昌伯世子的仕途也就斷了,這門親事自然就算不得一門好親,既不是一門好親,安寧伯就沒可能逼著沈望月嫁。

沈望月神色變換,站起身道了聲謝,她先行離去準備那榮昌伯世子的生辰之禮,沈溶月留在房裡悶坐了一會兒,崇嫣開口:“那日的傷藥,謝謝了。”

“從指縫不小心漏出來的罷了,”沈溶月滿不在乎,飲了口飲子:“督主府送來的飲子,其他地方等閒喝不到,隻是薑督主怎麼都不會想到,妹妹竟幫著情郎拆他西廠的勢。”

崇嫣眉都沒抬,絲毫不接她的挑釁,她有點摸清了沈溶月的脾性,現在的她就像個刺蝟,不高興了就四處紮人,看見你氣她就高興,於是崇嫣氣定神閒坐在榻旁翻閱話本子:“那你就猜錯了,魏淩遲從沒讓我插手幫他。”

話滾話帶出來的一句話,崇嫣卻陡然驚覺,是了,重逢後霍凜對她發過狠,亦威脅過不放過她,可哪怕霍凜多麼生氣,他們鬨得再激烈,他也從未將她卷到東西兩廠的紛爭中來。

他竟從未想過利用她對付薑少嫻。

沈溶月支著下巴:“所以,你承認情郎是魏淩遲了?”

崇嫣一愣,惱得攆人:“沈溶月,你怎麼還不走!”

霍凜離京第七日,安寧伯府和榮昌伯府的姻親關係崩了,起因是榮昌伯世子生辰宴時,被許多圈內命婦看到與自家尚未出閣的表妹衣衫不整共處一室,那表妹大喊世子表兄下情藥害她,府醫在她飲過的茶飲中發現輕量的花棘草,那榮昌伯世子怒極,透露出花棘草本就是表妹自己的東西。

此事不知怎麼傳到舞陽公主耳朵裡,她拿著鞭子就衝過來要鞭笞人,被趕來的宮內嬤嬤死命抱住。

原是前段時日,舞陽公主舉辦的馬球賽上出了瘋馬傷人的事兒,此事還驚動了東廠錦衣衛,事後她被母妃狠狠罰了一頓,而導致馬發瘋病的正是花棘草。

沒惹上皇族,安寧伯還在衡量結親的必要性,可此事一出,他火速帶著冰人退了沈望月的婚事。

霍凜離京第十日,便是蓮花節。

皇族龍舟出行,東西兩廠廠公陪著皇上祭蓮花仙子,上京城中有點實力的官眷皆包了畫舫出行,偌大的湖中大大小小畫舫船隻熙來攘往,亦有伶人表演技藝,就連秦樓楚館的畫舫也被允許在湖的外圍賞玩這蓮花節盛景。

龍舟上,薑少嫻縱目,隔著數艘船隻望著那安寧伯府家的畫舫越行越遠,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總覺得崇嫣不該離他太遠,剛要吩咐身邊宦者,身邊傳來一聲喊——

“薑督主。”

魏平帶著笑,行至薑少嫻麵前:“蓮花節,皇上想普天同樂,與百姓共遊湖,你我身為皇上近侍親信可不能掉以輕心呐。”

薑少嫻回頭又看了眼那安寧伯府家的畫舫,崇嫣武功被廢了,安寧伯府又在他股掌中,且湖四周皆有錦衣衛把守,是他多慮了。

他的嫣兒跑得再遠,也跑不出安寧伯府的那條畫舫,跑不出這片湖。

最外圍,春藤坊的舞姬班子挨個上官眷畫舫獻舞,駝背雜役跑上跑下地向官眷討要賞銀,很快便到了安寧伯府這一船。

崇嫣看著船上的西廠錦衣衛逗弄那駝背雜役,用毛筆在那雜役臉上畫著圈。

武隆鏢局大當家擅判官筆,亦寫得一手遒勁好字,他是武者,也掌鏢局事務,哪怕他駝了背,也點了個長毛的痣,崇嫣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住手!”就是因為認了出來,所以忍不了。

崇嫣戴著帷帽,隔著麵紗對那西廠錦衣衛怒目而視:“阿兄讓你來護官眷安全,不是讓你來玩樂的。”

憑什麼毀掉了大當家一生心血,還以嬉笑的姿態戲弄他,簡直找死。

那西廠錦衣衛訕訕收手,放雜役上了船。

崇嫣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聲線:“那個雜役,你上二樓來,我要賞你。”

她轉身,走了幾步,差點跌倒。

弱柳大驚,忙扶住崇嫣:“姑娘!?”

“是我亞父,他是我亞父。”崇嫣紅著眼,攀著弱柳手臂站起。

蘇芳色的葉子牌上畫的春藤,她遲遲沒想起來的這片記憶原來是指的這個:春藤坊是大當家狡兔三窟的窟。

霍凜讓她今日定要遊湖原來是為此。

他把她重要的人帶到了她麵前。

霍凜,霍凜……

崇嫣心中一動,好似聽到心底蓮花開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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