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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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架談完,後麵還有一係列瑣碎的具體內容需要製動,定金尾款的支付方式、機器的交付時間、美國公司的建立……但這些都不急。

艾波洛尼亞心情不錯,合上書本,拎著可樂順勢站起來,又估計了一下最近工作量,說:“合同大約三天後能出來。”

與托馬辛諾的、基於威懾的黑手黨分贓式合作不同,這次的跨國合作需要更文明、現代的方式。

頭上忽然一重,邁克爾把帽子搭回她的頭頂,低沉好聽的嗓音傳來:“湯姆黑根是法律顧問,等擬好合同後我會發電報回紐約。六十萬可以通過瑞士的銀行彙款或是現金支付,看你們的意思。”

艾波洛妮亞對合作夥伴的上道很滿意。

“我們雖然是鄉下人,但也不是草台班子。合同上會寫明,將按照15的方式收定金,尾款支付時間看你們的意思。”

艾波洛妮亞開心極了,下半年的預算終於有了著落。原本她打算隨便找個理由打發走這個美國人。現在——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一席西服,棕色的西裝三件套襯得人儒雅又英武,連白襯衫的褶皺都看起來可愛極了。

這可是行走的六十萬欸。她有了些新想法。一麵向門邊走去,一麵輕快地說:“邁克爾,我們先吃午飯,下午帶你去巴勒莫的工廠轉轉。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路過那盛滿花的青花瓷瓶時,邁克爾看見她抽出一朵淡粉色的海棠,精美絕倫的仿真花落進胸前的口袋,像是童話裡的小精靈。她恣意又快樂。

艾波洛妮亞推開門,見邁克爾還站在原地,不禁回頭問:“怎麼了?”

青年依然麵無表情,但可能是西西裡的日光中和了他的沉穩陰鬱的氣質,他看起來有些溫柔。邁克爾問:“煙蒂和瓶子要帶出去嗎?”

“當然,”艾波洛妮亞關燈,碎鑽般的浮華褪去,她眨眨眼,“阿羅謝謝您的舉手之勞,柯裡昂先生。”

午餐非常簡單,奶酪、麵包配上一些切成薄片的香腸,艾波洛尼亞覺得這樣太葷,不利於西多尼亞的健康,又用醃橄欖、後院種的番茄加黑醋拌了一道涼菜。食物的份量很大,在他們吃之前,西多尼亞便提前給雷默斯等人送去。

飯前,艾波為邁克爾介紹了瑪蓮娜,她說:“斯科蒂婭夫人是我們的好友,她丈夫是退役士兵,他目前在警察局工作。”

那是一個黑發黑眼的美麗女人,邁克爾承認她美得不似凡人,兼具母性與風情。但他討厭艾波洛尼亞用那癡迷的眼神看彆人,每當那女人說話時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注視,仿佛那是絕世珍寶。

瑪蓮娜也無意和他認識,隻是朝他微微點了下頭,權當打招呼了。

吃飯時,邁克爾和吉裡安諾的妻子說話,視線卻一直落在艾波洛妮亞的身上。

西多尼亞酸得掉牙。這是人之常情,墜入愛河的人,哪個不想和心上人儘可能多地相處呢?可她那蠢笨的妹妹,手捧著不知道哪裡翻出來的書,時不時和瑪蓮娜小聲低語,兩人輕笑幾聲,就是不願意抬眼看看對麵的人。

“艾波?”西多尼亞還是決定幫幫某個可憐人,“聽說你們下午要去工廠?”

艾波洛妮亞正和瑪蓮娜討論達西的性格,瑪蓮娜認為如果不是財產和外貌,沒有女孩會喜歡他。

她分心回答:“對,去西麵那個工廠。”

“那附近的阿蘭西尼炸飯團味道不錯,等下如果回來的話,給我們帶些?”

“好的,沒問題。”艾波洛妮亞回答完,又繼續和瑪蓮娜討論。她讚同瑪蓮娜的觀點,但這世界上有幾個人不是外貌協會的呢?

“你可以順便帶柯裡昂先生去海邊轉轉,這幾天天氣不錯,風景應該很美。”

瑪蓮娜翻了一頁書,艾波下意識地回答:“可能沒有時間。我有多忙你應該知道的……”

隨即她反應過來,這是他們的合作方,不是可以隨便對待的親密下屬。她終於把注意力從瑪蓮娜和書本間移開,衝邁克爾抱歉地笑了下:“如果從工廠出來還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去那邊轉轉。”

室內用餐她沒有戴帽子,一頭烏黑的秀發編成辮子垂在胸前,書本微弱的反光照上她鵝蛋似的精巧臉龐,看上去溫婉又可愛。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話已經先一步說出口:“任憑安排。”

西多尼亞無奈地歎一口氣。

用餐完畢,艾波洛妮亞主動肩負起洗碗的工作,站在小廚房的白瓷水槽前,用瓜瓤和肥皂擦洗碗盤。他們四人加雷默斯等駐防人員共用了三十幾個餐具,琳琅地堆在水槽裡。

幾個小夥子想進來幫忙,被艾波洛妮亞勸走。吉裡安諾不在的時候,由他們負責後廚。現在沒了活做,他們趁著空閒時間,站在露台上和邁克爾攀談。

嘩嘩地水流衝過碗盤,艾波閒話家常般對瑪蓮娜說:“下周二就要舉辦展覽會了,這幾天注意安保警戒,可能不太平。如果尼諾沒空來接你的話,千萬彆獨自回家。幫我看顧好這裡。”

瑪蓮娜一怔,點頭應是。

吃過飯,艾波和邁克爾再次出發。

一坐進車裡,艾波洛妮亞便抽出胸前的那朵海棠花,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了根大紅的絲帶,把花綁在了後視鏡上。

邁克爾看著她仰脖頸,微微傾身,費力地在將絲帶纏上後視鏡連接處。那脖頸白得透明,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那手指纖細修長,在紅豔的絲帶映襯下,顯得非常漂亮,無端聯想到可口的櫻桃。他眸色漸深,不自覺地舔了舔牙,想要將她偷走的想法又一次泛起。

淡粉色的海棠嬌豔欲滴,柔美地搭在後視鏡的黑色外框。艾波洛妮亞滿意地打量了一下,用英語說:“這是我送你的新車禮物啦。在東方文明裡,紅色代表好運,祝你好運呀,邁克爾。”

艾波本想說祿運亨通,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英文詞彙代替,隻能乾巴巴地重複好運這兩個詞。

“謝謝。”邁克爾垂眸,斂去眼底的貪婪和不切實際的想法,輕聲反駁,“這不是新車,是法布裡奇奧搞來的二手車。”

“喂!”艾波洛妮亞發出抗議,“柯裡昂先生,尊重一下我的心意好嗎?”

邁克爾輕笑起來,胸腔震顫,仿佛悅耳的低音提琴。他發動汽車,無辜道:“我表達了感謝呀。難道要我說,尊敬的艾波洛妮亞小姐,請接收我最誠摯的感謝?”

他刻意用英音,模仿英國貴族的腔調,逗得艾波洛妮亞咯咯直笑。

黑色的阿爾法羅密歐轎車駛過石磚路麵,輕鬆地在小巷間穿行,房屋的影子仿佛黑白交錯的幻燈片,跳躍著照亮車內。

工廠位於巴勒莫的西郊,毗鄰港口,轎車拐過幾道彎,繞過無數幢五顏六色的房屋,突然之間,道路的儘頭,湛藍的海水撲入眼簾。

這是第勒尼安海,一百多年前北部撒丁國王通過這片海登陸西西裡,又在這裡出征,登陸南部意大利半島,完成統一大業。如今,這片海已是意大利的內海,海麵上飄洋著漁船與貨船,溝通著首都地區與南部的經濟。

艾波洛妮亞早已搖下車窗,任由海風吹拂過臉頰,嘴裡忍不住哼起了不知名的旋律。

鼻尖是風帶來的、屬於女孩的好聞氣味,邁克爾手搭在車窗,單手扶著方向盤,碧海藍天,隻希望這條路長一些,再長一些,最好永遠沒有儘頭。

遠遠地,標誌性的高煙囪和高高低低的灰白色房屋出現在視野裡,外圍幾幢斑駁石磚外牆彰顯建築的曆史,在西西裡的日光下,莫名充滿蓬勃的力量。

“那個是鋼鐵廠,”克羅切擁有一半的股份。艾波洛妮亞指著直入雲霄的煙囪,隱下了後半截,又指著下方不遠處一排排廠房,“那是拖拉機廠,邊上牆上有黃色塗鴉的是我們的廠子。”

如出一轍的灰白色建築,唯一特彆的是外牆上那巨大的人物半身像,像是版畫又像是剪影,頭發過耳的青年大拇指插在雕有鷹獅圖案的金扣腰帶上,露出八顆牙齒的閃亮微笑。是吉裡安諾。

“目前主要負責帳篷和遮陽傘的生產,年產量在一萬件左右。這兩樣都有專利。客戶是那不勒斯或是米蘭附近的酒店,法國人偶爾也會來下訂單。”

灰白色的房屋越來越近,路人也逐漸增多。駛入工業區,大路兩旁有不少殘疾人或者老人坐在一種改裝過的三輪車邊。那車比尋常三輪車高一些,有一個遮蔽風雨的頂棚,棚內或擺著水果,或生著小爐子賣一些食物。

“工人工資高於西西裡的平均收入,這邊又遠離城區,沒什麼娛樂活動,因此小攤經濟格外繁榮。”

邁克爾問:“怎麼沒有孩子?”

艾波洛妮亞看了他一眼,為他的敏銳咋舌,隻說:“孩子都在廠裡呢。”

邁克爾便沒有再追問了。

艾波洛妮亞指揮邁克爾把車停到固定的位置,她說:“要靠邊一些,不然等下賣小吃的攤子就沒處停啦。”

邁克爾對她言聽計從。這女孩仿佛給他下了魔咒,那張玫瑰花瓣般的唇輕輕吐出幾個字,他便四肢不聽使喚地想按照她的心意辦事。

車一停,艾波洛妮亞像小鳥一樣跳下車,輕巧地跑到工廠的實心鐵門旁的小屋窗前。未等她說話,一道犬吠從未完全閉合的鐵門內響起。

邁克爾立刻關車門追上去。可已經太遲了,一條黑狗閃電般從門縫裡躥出來,向她撲去。

那一瞬間,邁克爾全身血液凝固,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思考。

“羅伯——”

艾波洛妮亞半蹲接住了撲來的大黑狗,因衝擊力稍稍後退小半步,一麵躲避狗狗的狂舔,一麵摟著它說:“小甜心,小羅伯,想我了嗎?我也很想你呀。”

門裡走出一個身材瘦削、體態勻稱的男人,與尋常西西裡男人相比更白皙的橄欖色皮膚。他穿著一件上好的綢緞襯衫,嘴上是兩撇電影明星似的小胡子,瞧著就是一個巴勒莫的花花公子。他張開雙臂迎來:“我看到羅伯那麼興奮,就猜到是你來了。”

艾波洛妮亞鬆開狗狗,驚喜地蹦起來。她握住男人伸來的右手,用力一拉,兩人右肩相碰,左手自然而然地半樓住,同時輕捶對方後背。她開心地說:“阿斯帕努,好久不見。”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仿佛親密無間的戰友。

邁克爾隻覺得兩人默契得刺眼。尖酸的怒火流淌在血管,後槽牙磨動,垂落身側的拇指用力碾壓食指關節,他強行將這種卑懦的情緒鎮壓下去。

這次艾波洛尼亞沒有忘記邁克爾,她開心地介紹:“這位是邁克爾柯裡昂,紐約柯裡昂家族的小兒子,我們的生意夥伴。這位是阿斯帕努皮肖塔,工廠的實際運作人。”

皮肖塔時常往來那不勒斯、弗洛倫薩等地,操持那邊的生意,昨晚剛被她叫回巴勒莫乾活,隻知道農機的事情泄露了,卻不清楚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艾波洛尼亞也無意向他說明具體經過。按照皮肖塔的脾氣,一旦知曉真相,定然會找時機對邁克爾放冷箭,那就不是合作是結仇了。她向夥伴解釋:“柯裡昂家族有意與我們開展農業機器全方麵的合作,我帶他來看看我們的工廠,給他一些信心。”

期間,她左支右屈,一直在躲避羅伯對她雙手的舔舐。皮肖塔嗬斥了一聲,興奮過度的杜賓犬立刻垂下尾巴,端坐在鐵門邊,隻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艾波洛尼亞。

這是一隻殘疾狗,曾是某個□□頭目的護衛犬,在遊擊隊總攻的那一夜,該頭目心知死局已定,隻能打狗泄憤。被他們發現時,羅伯奄奄一息,後腿幾乎潰爛。是艾波頂著它的利齒和低吠,換藥添食,因而對她格外親近。

艾波一時心軟,想要開口求情,皮肖塔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似地,不鹹不淡地開口:“等下他玩興奮了你負責收拾?”

想到這狗子興奮過度導致的拆家行為,艾波咽下了想要說出口的話。她癟嘴的模樣,像隻可愛的花栗鼠。

皮肖塔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

黑霧般的陰鷙與關節擠壓的哢噠聲,一閃而逝,等皮肖塔再看去,那人麵色如常,嘴角掛著謙和的笑容。

皮肖塔跟著吉利諾安在蒙特萊普頓起家,又在生意場上混了五年,早已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壓下疑惑,麵色如常地為這位來自美國的生意夥伴介紹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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