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煙煙的“保護”下, 小唐恪過得順風順水。隻有韓金幾個人偶爾言語上會刻薄他幾句,或者做些幼稚的惡作劇捉弄他,似乎無傷大雅。
讓他真正煩擾的反倒是韓煙煙偶爾會出現的“脾氣”。有時候毫無原因的,她就會對他冷淡。最久的一次,她三天沒理他。
每當此時, 他便十分惶惑。而當韓煙煙突然又恢複了對他的溫柔時, 他便感激涕零, 益發順從。
愈發的像一隻小白兔了。
昕雅最終沒有被允許去工作。韓家主給了她一家畫廊讓她打理, 讓她有了應付唐恪的名目。
昕雅雖然年紀大了, 韓家主在她這裡卻頗是能得到樂趣。隻是這小白兔太脆弱,他倒也還知道克製, 以免真的把她弄壞了。
時間匆匆流過,轉眼兩年過去。
韓煙煙十四歲這年迎來了初潮,韓家主期待已久的二次爆發終於來了。韓煙煙二爆直接成為了ss級精神力者。各家族一時轟動。
唐恪自然為韓煙煙高興,但他想不到,韓煙煙自此以後待他全然變了個樣。
大小姐自初潮後, 突然就對唐恪這種小可愛失去了興趣,開始喜歡那些英俊健壯的少年或者青年。
小白兔唐恪失寵了, 他的整個世界都變了。
曾經圍在他身邊的“朋友”一夕變臉棄他而去,曾經視他為路人的人也開始踩他, 就連在莊園裡, 男仆女仆也開始流露出對他的輕視。他畢竟不像彆的少爺小姐們那樣大方的打賞小費。
那些曾經無傷大雅的惡作劇開始升級, 帶著顯然的惡意。唐恪要不是有a級精神力護體, 大概已經不止一次成為了傷殘。
但他不敢還擊。那些傷害他的孩子, 都是韓家的孩子。
他總是在學校裡或者莊園裡就用治療艙治療好自己,然後毫無傷痕的回家。麵對昕雅,隻將學校裡那些彆人的趣事告訴她,對其他的,對他自身,閉口不提。
唐恪變得比從前沉默,但他畢竟是男孩子,這種沉默便讓昕雅覺得是長大、沉穩的表現。何況唐恪的各科成績都非常好,人也懂事,讓她很放心。
她也努力表現出安寧,讓唐恪覺得隻要他努力上進,就可以讓她幸福。
母子兩個人,都在努力讓對方相信歲月靜好。
在這壓抑的暗流中,真正能慰藉唐恪的隻有小仙女。
她始終不現身,但卻總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他隻言片語的鼓勵——
“他們對你的憎恨,緣於對你資質的嫉妒。”
“今天打不倒你的,明天都會成為你成長的力量。”
“不論什麼時候,我一直在這裡陪你,小星星。”
唐恪不再追索她是誰。韓家的女孩子們對他都狠冷淡,並不接近他。她是她們其中的一個。
他想,她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她自己。她若是被人知道與他為伍,也將會被她的群體所排擠。
他理解。
所有的孩子都在慢慢長大。小女孩長成少女,小男孩長成少年,情竇初開。
十七歲的韓煙煙長成了傾國傾城的美人,少年和青年們都追逐她的身影。
十三歲的唐恪徹底脫離了孩童時代,長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但和彆的少年一樣,每當韓煙煙出現,他就無法移開目光。
他此時注視著韓煙煙,不再像小時候一樣,隻是單純的覺得她美麗、美好。他注視著她,會產生奇異的感覺。心臟跳動的節奏會被打亂,身體會繃緊,喉嚨會莫名的乾渴。身體的最深處,會生出奇異的渴望。
唐恪不敢正視那渴望。
韓煙煙待他和待彆的孩子似乎沒有區彆。從前那些特彆的溫柔,格外的善待,都隨著她和他年歲的增長煙消雲散,仿佛不曾存在過。能讓她區彆對待的隻有韓緯、韓靜姍、韓鈞等少數幾個人。
唐恪渴望能像他們一樣,被韓煙煙區彆對待,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韓金對他的欺淩越來越過分。韓煙煙的這個兄弟生來就蠢,跟年齡一起增長的也隻有愚蠢。
唐恪的精神力早就遠遠淩駕於他之上。但他不能還手,韓金是韓家主的親生兒子,是韓煙煙的兄弟。他能有今天的生活,能在東辰接受最好的教育和訓練,都是韓家主的慷慨。
有一次韓金和幾個精神力a級的家夥將他虐得遍體鱗傷的時候,被韓煙煙撞到。
“你在乾什麼?”級的精神力者的威壓令人顫抖。
蠢如韓金,也對這位姐姐怕得不行。其他人也瑟縮著不敢說話。
煙煙姐是來救他的嗎?唐恪掙紮著抬起頭來。額頭上流下的血糊住了眼睛,模模糊糊的隻看到一個纖細卻挺拔的身影。
“彆人都在努力的時候,你卻把有限的時間都浪費在這種事上?”韓煙煙冷冷的說,“你以為你是爸爸的孩子就可以高枕無憂的過一輩子了?爸爸的孩子這麼多,不缺你這一個。”
在韓金諾諾的應聲中,韓煙煙的聲音漸漸遠去。她像個對小弟弟恨鐵不成鋼的姐姐,對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看都沒有看一眼。
從前那些溫柔,摸著他的頭喊他小白兔,那些甜美的笑容,難道都是他做的夢嗎?
唐恪昏過去,醒過來是在學院的治療艙裡。艙房的管理員說:“一個女生送你過來的。”
女生……是煙煙姐嗎?
“怎麼可能。”管理員失笑,“韓家大小姐我怎麼會不認識。就是一個女生。長什麼樣?……唔,文文靜靜的挺可愛的。”
“哦,對了……她給你留了個條。”管理員摸摸兜,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
像是匆忙中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是他熟悉的字體。
“烏雲會散,星星會發光。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不要被眼前的石頭絆倒。”
唐恪眼眶發熱。
是小仙女。
她不出麵,卻在默默的關心他,支持他。
唐恪第一次這麼想知道小仙女到底是誰。他向管理員提出想看一下監控。
“看不了,就剛才那會兒,學校的監控不知道怎麼回事,全掉線了。”管理員說。
小仙女是誰,最終還是一個謎。
放學坐上了韓家的船,他坐在後麵,盯著上來的每一個韓家的女孩。小仙女就是她們其中的一個,他隻是不知道她是誰。
最後出現的是一個他熟悉的身影。她比一般女孩更高一些,腰肢纖細,胸背挺拔。
唐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隻不可能是她,他想。但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她一出現,他的目光就移不開。
“小恪——”她卻忽然叫他,“到前麵來坐。”
唐恪微僵,而後拒絕:“不了,我坐這裡就好。”
韓煙煙沒說什麼,點了下頭,自己坐下了。
船到了莊園,大家紛紛下船各回房間。韓煙煙喊住了唐恪。
“你為什麼不還擊?”她問。
唐恪說:“他是您父親的孩子。我能在東辰學習,都是因為您父親。”
“嗬……”韓煙煙轉身,隻留給他一個背影,再不看他一眼,“小白兔。”
唐恪發呆,她是覺得他的忍讓是錯的嗎?
韓煙煙忽然從莊園消失了一段時間。她回來後不久,唐恪聽到大家都在談論兩條新聞。
一是尹家的現任家主死了。
二是韓煙煙的母親尹薇火速和韓家的家主辦了離婚,回歸了尹家,以尹家人的身份,再次投入到家主之位的爭奪中。
“她希望我們能再支援她一些人手。”韓煙煙慢條斯理的說,仿佛正在談論的是完全無關的彆人,“身為我的母親,她怎麼會這麼天真?顧首不顧尾?”
“所以當初她連尹恒都競爭不過。”韓家主點評,“隻看到眼前的短期利益,哪怕明白後患無窮,也做不到放下。”
他問:“這件事,你怎麼看?”
“當然要給,大力的支持她。我們韓家的釘子,一根一根的釘進尹家,釘得越多越深,以後動手就越輕鬆。”韓煙煙說。
“這件事交給你了。”她的父親十分放心。
他的女兒隻有十七歲,已經做得比一些家族的年輕家主還老辣了。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個ss級的精神力強者,戰場上罕遇敵手。
尹家的家主,她的表舅,死在她手上。
“對了,好久沒看到昕雅姑姑了。”韓煙煙忽然提起。
這個名字對韓家主沒什麼意義,他隻“嗯”了一聲。
韓煙煙把麵前的一堆光屏紛紛關閉,收拾起身:“聽說有個會計師在追求她,昕雅姑姑會再婚嗎?爸爸,你的小白兔要被人搶走咯。”
韓家主眼皮都不撩。
韓煙煙無趣,聳聳肩:“我去睡了,晚安。”
她離開後,男人才抬眼。
“了解一下林昕雅的近況。”他打開通訊,對自己的親信下令。
傍晚的神堂裡,昕雅坐在後排,閉目祈禱。燈光打在她臉上,眉目淡淡。祈禱結束,她睜開眼,眉間氣息平和。
這兩年,她過得好了很多。
唐恪長大了,往返莊園,不需要她去送。她可以不用再主動去往那裡了。而韓家主也漸漸對她失去了興趣。他最後一次和她做愛已經是一年零三個月之前的事了,那之後,她沒有再見過他。
他的身邊總是不缺美人的。他把她遺忘了,像他其他那些過了氣,寵愛不再的情人一樣。
她聽說那些女人離開他時還能拿到一筆豐厚的贍養費。然後她們可以結婚嫁人,過自己的生活。這其中甚至有生過孩子的,孩子留下就行,女人他不在意。
昕雅剛才便在祈禱,讓自己成為這樣幸運的女人。一年零三個月了,她覺得這幸運就要降臨到她頭上了。
有男人腳步匆匆的走進神堂,略一搜索便找到了她的身影,放輕腳步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
“怎麼這麼晚?”昕雅壓低聲音問。
“有個客戶不好應付。”男人壓低聲音回答。
昕雅用食指壓在唇上:“噓……”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安靜的聆聽神職人員傳經布道。
宗教最易成為人心靈的港灣。昕雅數年前便開始皈依信教,以求心靈的寧靜。
男人是個會計師,事業成功,薪水豐厚,家裡一直都是信徒,從小皈依。他們兩個在教會裡相識,男人的妻子數年前病逝了。他搬家後來到這邊的教區,在教會結識了昕雅,一見鐘情,追求了昕雅兩年。
昕雅從來不敢回應他。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回應彆人的感情。
他們隻在神堂裡或者教會組織的活動中才會相見。但隻要有她參加的活動,他必定也會參加。
講經結束,神職人員為眾人祈福,而後離去。信徒們紛紛散去,昕雅也要回家了。
男人卻喊住了她,想要送她回家。昕雅一如從前的拒絕了,轉身準備離去。
男人卻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
“昕雅,是我有什麼讓你不滿意的地方嗎?”男人很想知道,她到底為何一直拒絕他。
“不,當然不是。”昕雅否認。
男人說:“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試著和我交往一下看看?”
昕雅澀然,說:“對不起,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事。”在這件事上,她並非自由人。
“你是說你兒子嗎?”男人鬆了口氣說,“你可以試著跟他談談,我想,他一定也希望你幸福。”
昕雅無法解釋,隻能默認他的誤解。
“昕雅,我是認真的想組建一個家庭。你的孩子,我可以當作親生的看待。你、我和他,我想我們能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的。一個孩子不應該沒有父親,我沒做過父親,但我會努力學習去做一個好父親。這樣的完整的家庭,你不想要嗎?”他說。
想啊,昕雅比誰都更想要正常的人生。
“昕雅,我不知道你在恐懼什麼,但我希望你能勇敢一點,做一次嘗試,好嗎?”男人說。
勇敢一點……
昕雅想起來她剛才祈禱的內容。到了明天,她和韓家主沒見麵的日子就滿一年零四個月了。這麼久了,他……應該已經徹底膩了,徹底把她遺忘了吧?
她可以勇敢一點嗎?
……不,她不敢。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交往。這個事以後請不要再提了。”她說完,想掙脫他的手。
男人握緊她的手腕,忽然欺身上前,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後放開了她。
“對不起,沒經過你同意……”他低聲說,“我隻是想讓你明白……感情這種事,並不是你說讓我放下,就能放下。”
昕雅呆立在那裡。
男人說:“請你……無論如何,再考慮一下。如果你有難處,請你告訴我。或許你為難的事,並不是真的那麼難。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辦法多……”
他是個很溫厚有禮的男人,剛才的舉動對他來說亦是出格,隻是為了讓她明白他的決心。
昕雅知道,他是個能給女人幸福的男人。但她,有資格獲得這幸福嗎?
她深深的垂下頭。
手腕上的智腦發出輕微的提示音,親信發來一個文件包。一打開,出現在光屏上的就是男人吻昕雅的照片。
韓家主的身形頓住。
過了一會兒,他點了一支煙,向後靠在椅背上,開始閱讀照片下麵的文字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