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並不算大考,課是一直上到臨考的前一天才結束的。
和以往盛安高中的習俗一樣,為了不影響課程的進度,月考周五開始,占用了一個周末,所有的學生在教室裡幾乎都是怨聲載道的。
沒有辦法跟上凝春市那邊的教學進度,按朱姐的意思,她讓溫欣跟著林北這邊學,不要太超前,省的到時候兩邊都顧不好,一中的卷子她給溫欣留著,等到溫欣學到那邊再讓她做。
即便是這種小考試,每一門課,還是安排了複習的時間,不過這個主要還是看每門課老師自己的進度,有的給自習,有的是接著上課。
語文老師一般是不管事兒的那個,也是,語文這門課還得看學生自己悟,純靠教是很難教個什麼所以然來的,所以語文老師當然不會浪費這個大好的摸魚機會。
陽光透過窗戶撒在教室的課桌椅上,教室裡,已經倒下去一大片兒了,門窗緊閉,悶熱的氣息,把困倦像病毒一樣,帶到了班裡的每一個角落,連講台上的語文老師都有些搖搖欲墜了。
難得的自習時間,盛安高中的學生們複習是不能好好複習的,該看小說的看小說,該睡覺的睡覺,該扔紙條的扔紙條。
溫欣已經漸漸習慣了,對於他人的命運,她沒什麼興趣去關心,也許他們是政要,企業老板的兒子,或是有其他門道為自己謀出路,或是什麼都沒有,卻絲毫沒有想過去努力改變自己命運的庸俗之人。
這些和溫欣都沒有什麼關係,她隻知道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臨考她一般是不會再做新的卷子的,隻是把過去的錯題一道一道地重新做一遍,然後校對答案,水筆劃下的“沙沙”聲就沒有停下來過。
簡楠倒是一點兒也不想學習,時而捧著小說,時而小眯一會兒。
他翻個身子,醒了,看著溫欣,少年的眼眸清澈地如同河水,瞳孔如同沉入河水中斑駁的鵝卵石。
正巧溫欣這會兒也累了,她不是機器,遇到難題也會卡殼,也會有背書背不進去的時候,她沒有停下筆,也沒有去看簡楠,但是笑了笑。
“盯著我我乾什麼?”
“看著你每天寫這麼多題都累。”簡楠隨口說道,“溫欣。”
“嗯?”
“像你們這樣的學霸,這麼拚命地去學習,是為了什麼呢?”
溫欣停下了筆,想了想。
“是為了我自己,為了能從這鬼地方出去,為了能站在更高的地方,看見更遠的風景。”
“哦。”簡楠似乎是思考了一陣,沒說話,轉過去了臉,似乎是想要結束這個話題了。
“你呢?也不見得你好好學習奧?”
“純粹不想學。”
“不可能吧。”溫欣丟下了筆,“簡楠,我覺得你不像是那種很玩物喪誌,不知道未來的輕重的同學,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責任與負擔,學習應該是我們這樣的人的一種很好的出路的。”
沒有看不起簡楠,甚至把簡楠和自己歸為了一類人。
簡楠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出不去了,溫欣,無論是因為我的家庭,還是我的生活,我走不了,也離不開這個地方,我的人生和你不一樣,我不得不待在這個地方,直到過完我這無聊的一生。”
“為什麼?”溫欣問道。
“沒有為什麼,你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我有不得不留在這兒的理由。”
簡楠沒再說話了,他斜眼看到了簡楠擺在自己麵前的一本書的扉頁上,用很漂亮的字跡工整地寫下了一句話,仿佛整個句子都滲除了希望。
“生命是有光的,在我熄滅以前,能夠照亮你一點,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
溫欣知道這是《雲邊有個小賣部》裡程霜寫給劉十三的話,也許簡楠也覺得這個句子很好,所以就寫下來了。
他的字跡很娟秀,筆鋒頓挫,和他這樣外表和性格的男生有一些些不搭,簡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比如,他從不說他會樂器,卻能在書店翻到樂譜,比如,他雖然脾氣暴躁惹是生非,卻能看的進去書,比如,他不想學習,也有自己堅持的理由。
溫欣不知道那是什麼,對於她來說,簡楠很奇怪。
“你還是好好學習一下吧,要是一直掛科,很可能最後畢不了業的。”
“無所謂,林北這邊高中沒那麼嚴,不犯啥大事兒畢業證還是會發的。”
“你這麼清楚?”
簡楠又沒了聲音。
“啊~”前麵的彩音發出了打哈欠的聲音。
“你沒睡好?”
彩音回頭看了裴鈴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遇上個奇怪的男生。”說著,彩音還打了個噴嚏。
“怎麼還感冒了。”溫欣皺了皺眉頭。
……
放學了,溫欣走在出校門的路上,腦袋裡還是剛才的公式,有些嗡嗡作響,她一斜眼,居然瞥見了一個熟人,是宋毅。
“喲!溫欣,放學啦!”宋毅笑嘻嘻地朝著她走來。
溫欣有些防備的看著宋毅,一般宋毅露出這樣的表情,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有事兒說事兒。”
“這不我今天剛好沒事兒嘛,所以來接你放學嘛。”
“叔叔,第一,我都一高中生了,學校離你家又不遠,總不至於跑丟吧,第二,平常也不見你來接過我。”
“叔叔這不特意來接你放學嗎,尋思著好好改善一下咱倆關係是不是?”
“有什麼事兒說事兒唄。”
“斯……”宋毅陷入了思考,“主要麼沒事兒,想想咱倆也挺久沒聊過了,這不想今晚帶你去吃個飯嘛。”
溫欣想起了僅有的一次跟著宋毅去吃飯的情形,雖然這麼說不算禮貌,但宋毅的朋友和宋毅真可謂是臭味相投,僅一次溫欣就惡心到再也不想要去見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說話沒有禮貌,做事沒有分寸,擺著高高在上的臭臉,手腳也不乾淨。
“我不去。”溫欣的臉冷了下來,“我喝不了酒,你和你那群朋友喝吧,我晚上回去還有功課。”
“就我倆,溫欣,就我倆。”宋毅急忙解釋道,“叔叔就是請你吃個飯,沒有彆的意思,沒彆的人的。”
溫欣猶豫著。
“溫欣,給叔叔個機會嗎?上次是叔叔的幾個朋友喝多了,這次咱就聊聊,我也不喝酒,好吧,你總得給我這個麵子吧,好歹我也算是供你上學供你吃住。”
溫欣想了想,點頭了:“不用解釋這麼多的,宋叔叔請我吃飯,我肯定是會去的,宋叔叔對我的恩情,我還得慢慢還呢。”
說罷,宋毅先送溫欣回了家,把書包放下,然後領著她出了門,溫欣跟在宋毅的後麵,倒是真的有一種父女兩的感覺,但眼前這個男人給溫欣的感覺和溫龍給予她的又不一樣。
夕陽漸漸收起它的餘暉,整個世界都有些朦朧著,仿佛溫欣置身於此,和周遭的行人都誤入了另一個世界。
宋毅不大會帶她去什麼像樣的館子吃飯,還是上次那家家常菜。
他們倆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次彆再偷東西了。”溫欣說道。
“我那能叫偷嗎?我和這家店老板都老相好了,口乾了拿他兩瓶酒喝怎麼了?”宋毅似乎有點不滿溫欣的說法,“再說了,偷不偷酒,我都是你老子。”
溫欣無話可說,宋毅招呼了老板過來點菜。
“你怎麼還敢來?”老板和看瘟神似的看著宋毅,“賬沒結清就算了,還偷東西,我真不知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怎麼還敢來我店裡的。”
“說什麼呢?我姑娘還在這呢!”
“彆以為你姑娘在這我就給你留點麵子不罵你,我告訴你,你姑娘在這也沒用。”他惡狠狠地看著宋毅,“給個準話,錢什麼時候結,不結你這頓飯就彆想吃了。”
“總共才幾個錢啊?就這兩天,我接了個大單,有油水了就結前麵的,好吧,今天這頓也付給你,不差你的。”
老板眯著看了宋毅一眼:“你再不給錢,我找宋文文去了,反正鬨得大家都不開心,我看你還有沒有閒工夫擱這兒吃飯”
“你找我女兒去好了,你看她你不理你,反正你去找她,那就讓她付,我就沒錢給你。”
“老板,點菜吧,宋叔叔會給錢的,我看著他。”溫欣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老板看了文心一言,拿起菜單和筆:“吃什麼,說話,沒錢還請你家姑娘吃飯,真不知道你這怎麼做長輩的,真不害臊,不怕小輩看你笑話。”
“你說什麼呢?”宋毅眼看就要發作,被溫欣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