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孩子回福利院時,除了黃老師送的竹蜻蜓,黃向陽還給她拿了一包糖果、茶點和爆米花,讓她分享給小夥伴。
祝霜降感謝又無語的接過,她早就發現了,黃老師的哥哥有些腹黑,彆以為她看不出來,這些吃的都是黃老師上午跟她一起買的。
黃叔叔對她眨了眨眼,“彆告訴你黃老師,我會跟她說是被她自己吃掉的,”暈倒,居然還會賣萌,還有,你這樣說,黃老師難道就相信了?
祝霜降忍笑著跟他告彆:“我知道了,謝謝黃叔叔送我回來,黃叔叔再見。”
晚上黃父黃母下班回家,看到女兒就想問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小夥子怎麼樣?就聽女兒巴巴把一整天的行程吐了個乾淨。
有點開心,又有點不開心,女兒還沒有男朋友,難道要等他們介紹?現在不是提倡自由戀愛嗎,這麼乾涉孩子會不會有逆反心理?主要是大兒子和大兒媳就是自由戀愛,他們琢磨著,自己請人介紹也找不到比莊希更好的兒媳了,所以對這方麵看的很開。
但是你不能一直不開竅,總得有個戀愛意識,一天到晚咋咋呼呼還跟個孩子一樣怎麼能行。
黃婷婷絲毫感受不到爸媽的擔心,獻寶似的給他們看祝霜降的試卷,黃媽媽接過看的仔細,評價道:“字寫的不錯?”
“隻有字不錯嗎?”
黃媽媽嗔怪的看了女兒一眼,“答的也不錯,”說著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樣子,仔細的詢問:“這孩子的性格怎麼樣?”
“性格可好了!”黃婷婷掰著手指頭給她舉例:“愛衛生,講禮貌,自己穿衣疊被,還會幫助彆的小朋友!”
她想了想又說:“心寬,還懂得分享!”
“你知道的,福利院的孩子其實都很敏感的,她不,她身上有一種自信,”黃婷婷說著說著托起了下巴,“就是那種就算隻有我一個人,被父母拋棄,也依舊很自信那種,哎呀,我說不太上來,反正就那種感覺你知道吧!”
黃媽媽聽的認真,“那懂得分享呢?”
“來看她的警察帶了一袋蘋果過來,她讓我把蘋果切開,班上同學每個人都有,”說著就笑了:“還要給我分一個。”
“倒是不護食。”
睡前躺在臥室床上,黃爸爸看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從櫃子裡拿出來,放在牆邊椅子上的妻子,“你對那個小姑娘問那麼細致,是有什麼想法?”
“你覺得,讓小武夫妻收養她怎麼樣?”
黃爸爸看報紙的動作停住了,他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小武原名韓武,和他曾在同一支部隊服役,隻是不同期。小武文化高,作戰猛,先後在對南戰zheng中榮獲兩次二等功。
後來戰zheng結束退伍回到原籍,分配到了他所在的郵電局工作,兩人來自同一個部隊,現在又在一個單位,怎麼不能說是緣分?
因此即使年齡相差大,他們的交情依舊很不錯,兩家的交流也多了起來。
黃媽媽之所以這麼提議,是因為戰zheng無情,命運無常,小武當初在戰役結束前夕受了重傷,傷到了某個器官,治好後雖然功能沒問題,卻一直沒有生育孩子。
雖然他一直表示與戰死沙場的戰友們比,他的結局已經再好不過,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們夫妻其實很喜歡孩子的。
現在有一個聰明漂亮的孩子在眼前,黃爸爸也意動了,疊好報紙放到床頭櫃上,“小武請假去看望戰友了,等他回來我問問他。”
隻是小武回來時,讓黃爸爸和黃媽媽的想法化為了泡影,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回了戰友的遺孤。一個說是九歲,看著卻瘦弱的像是七八歲,頭發枯黃,眼裡還帶著戾氣的男孩。
男孩亦步亦趨,小武走到哪裡,他跟到哪裡,很明顯已經將他當成了依靠,隻要能看到他,就能夠平和下來,不然就會變得不安、焦躁。
韓武苦笑著對他們說:“你們彆看他現在這樣,已經好很多了,我去的時候還被他在手上咬了一下。”說著伸出手給他們看手上的傷痕,好在咬的不深,幾天過去已經結痂了。
他帶著男孩讓他叫人,這個叫伯伯,那個叫哥哥姐姐,男孩轉過身去,就把他掰過來,一個個的認過去,必須要開口。
黃家人很快知道前因後果,在幾年前的對南戰zheng中,韓武所在小隊雖然功勳卓絕,但也折損了大半。活下來的相互約定要照顧死去戰友的家人,他就是接到這樣的來信才請假出門的。
“我那位戰友出身偏遠山區,所在的村至今沒有通水通電,他的母親生了六個孩子,活下來了兩個,其中一個為國捐軀,另一個狼心狗肺。”
活下來的卻是狼心狗肺的那個,家裡出了烈士,雖然悲痛,但也為一家帶來的榮光,所在地各有照拂,把日子過好並不是難事。可有的人卻還是嫌不夠,應該留給孩子的撫恤金都不放過,覬覦良久。
有的人在兄弟死後,將侄子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照顧,有的人冷心冷肺,沾了烈士弟弟的光,卻覺得為什麼還要留下一個礙眼的存在,不如一同帶走乾淨。並且這種想法隨著孩子年齡的增大,看著對方眼中的怨恨,愈加強烈。
韓武戰友那年近八十的老娘,帶著小孫子在搖搖欲墜,不能遮風擋雨的小房子中生活,而孩子的媽媽早些年上山砍柴,不小心從山上跌落,癱瘓在床,在年前病死了。
現在孩子的奶奶身體越來越虛弱了,每次呼吸都覺得胸口壓了磨盤,喘的比風箱還響。她回想著大兒子看孫子的眼神,時常半夜驚醒,又怕哪天睡覺閉上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她大字不識一個,一輩子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從自家村子,嫁到隔壁村。可是半個月前,她卻拿著小兒子唯一留給她的兩塊勳章,還有這幾年我們幾個寄過的信,厚厚一疊,一路走一路問。隻在期間遇到過一個好心人,載了她半程路,終於,從天亮到天黑,找到了他們縣市的郵局,”
黃家幾人默默的聽著,黃婷婷起身,倒了一杯溫水放到他身邊,又給小孩拿了各種零食。
小孩抓著零食,黝黑的大眼睛狼一樣睜著,他聽不懂普通話,但感受得到大家都在說他,倔強的目光瞪向每一個把視線落在他身上的人。
“她拿著勳章和信,請郵局的工作人員幫忙,根據上麵的地址給我們寄信。想要讓小兒子曾經的戰友們,給他的孩子找一條活路。”
為什麼有的人從戰場上退下來,即使立下了巨大的功勳也絕口不提,直到去世家人整理他們的遺物,才發現他曾經是個這麼偉大的人。
因為他們真的覺得,能夠從戰場上活著回來就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了。戰場上敵我雙方你來我往,炮彈之下血霧彌漫,肢體橫飛,其中可能就有自己的戰友,昨天還在一起說話,今天卻連屍體都拚不齊。
為國征戰的信念感是真的,可戰場帶來的痛苦也是真的。
客廳裡的氣氛凝重極了,半響後黃爸爸歎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道:“小武,彆難過了,孩子已經接過來了,我們以後好好對他,把他當親兒子養,把他養成才,做一個國家棟梁,讓大家看看。”
“你說的對,”韓武用手抹了把臉,“孩子奶奶不知道該找誰做主,讓他吃了這麼多苦。我們去後當地已經警告他大伯了,撫恤金也都給孩子留著,誰都彆想染指一分錢。”
說著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笑了:“來之前軍營還想把孩子接走,幸虧我去的及時。”
晚上黃爸爸和黃媽媽說著夜話,“還好之前沒有跟婷婷說想讓小武收養小姑娘的事,她是個直腸子,心中藏不住事,知道了肯定會提前跟那個小姑娘說的。”
“是個好姑娘,隻是沒有緣分。”黃媽媽也歎息:“看今天這個孩子,性格恐怕有些倔,還有些偏,小武他們要費心了。”
一無所知的黃婷婷認真貫徹著身為伯樂的職能,兢兢業業,毫不鬆懈。按理說一個老師太過關注班上的某個學生,必定會引來其他同學的好奇或者嫉妒。
但是班上的小朋友們還真沒有嫉妒的,因為兩人都不避諱讓大家一起跟著聽課,還非常歡迎。隻是小朋友們聽的雲裡霧裡,甚至覺得有點可怕,這都說的是什麼啊?
祝霜降一點不覺得聽黃老師講課的時間難捱,畢竟比起成為張寧和洛平康殃及池魚的那條魚,她寧願和黃婷婷交流。
黃婷婷傷心的發現,祝霜降在她聊起音樂時注意力最集中,幾節課外小灶後她問:“你喜歡音樂?以後想當音樂家嗎?”她有些為難,她可隻學過最基礎的聲樂,認識一點五線譜,這些內容,幾堂課就能講完。
祝霜降不好意思的回道:“不是,以前沒有專門學過音樂,就認真了一點。”
黃婷婷無言以對,你才幾歲,就提以前。
她回家後又問嫂子拿了小學生們的課表和舊書,在教祝霜降文化知識的同時,還教班上其他小朋友們畫畫,講故事,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
春去秋來,溫和的春日後,炎熱的夏天終於在祝霜降的期盼中,也說了再見。她沒想到沒空調風扇的夏天這麼難捱,天冷了可以添衣服,天熱真是無解。夏天他們倒是可以天天洗澡,可總不能時時刻刻泡水裡吧。
希望明年老天爺識趣一點,祝霜降拿著跟她一起穿越的憨胖龍玩偶,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