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後的幾天按理是拜年的日子,孩子們自然是沒年可拜,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每個年齡段的兩個老師輪一天休一天,調休自行決定。
偶爾兩個老師都在,不過這是少數情況,晚上則是所有老師按表值班,差不多一周輪到一次。
今天就是兩個老師都在的日子,一大早祝霜降被單獨叫出來,正當她不明所以的時候,就被帶去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換上了她來時穿的衣服。
和她同樣待遇的還有其他幾個孩子,都是長的比較好,性格討喜的那一類。老師對著他們說話:“今天中午有領導過來慰問,你們就是我們院的代表,記得好好表現。”
洗完澡後黃婷婷用吹風機給祝霜降吹了頭發,在兩邊紮了小辮,一左一右扣了塑料葡萄發夾。旁邊已經上學的小姐姐目光落在她的頭發上,問黃老師:“老師,她什麼時候去剪頭發,我們都是短發,就她是長發。”
“要過幾天,等過幾天從醫院檢查身體回來,就可以把頭發剪了。”黃老師回道。
得到了讓人滿意的答案,小姐姐的臉色好了很多,“老師,她頭發的發夾好漂亮啊。”
老師們沒有說話,黃婷婷也沒有回答她,沒有得到回應,小姐姐看著她們臉色,順其自然的說起了另外一件事:“老師,我已經會背九九乘法表了,我等一下可以背給大家聽嗎?”
她的輔導老師在她頭上扣上了一個紅色發夾,告訴她:“要你背的時候再背。”
一共三個男孩三個女孩,都是十歲以下的,帶過去讓他們到行政樓的一間活動室玩。祝霜降的年紀最小,穿著最好,等幾個寒暄著的成年人過來,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她,為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最小的那個是過年送來的孩子?”
給他們介紹的譚芳玲說了句是,低聲解釋了幾句她的情況。領導點點頭,進來和孩子們說話,沒有顧此失彼,問候了每一個小朋友的日常和生活。跟著過來的工作人員讓幾個孩子們拿著他們帶來的零食、玩具,書本和衣服,保證每個孩子手上都有東西。
孩子們站在一起,大人們蹲在一邊,為首的領導更是在攝影師的指揮下抱起了最小的祝霜降。攝影師拍完照,檢查著照片說了句:“這小孩怎麼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緊張,”祝霜降的聲音毫無起伏,猶如一潭死水,但是孩童特有的奶音削弱了這種感覺。抱著她的領導更是哈哈大笑:“小朋友不要緊張,伯伯不吃人。”
他將祝霜降放下,讓老師帶著孩子們回去。才對著一位麵容端正,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的中年女士說道:“林妍院長,從今天起,我們把市兒童福利院交到你手上了。”
“領導們放心。”新院長林妍嚴肅保證。
送來的衣服玩具和書本被老師們暫且收起來了,零食則拆開了一部分,是奶油夾心餅乾,每個孩子兩片,讓他們吃完再回去。
回去路上,小姐姐顯得很失落:“我還沒有背九九乘法表。”
祝霜降倒是很慶幸不用表演什麼節目,聽到她的話幽幽的說了一句:“至少洗了個澡不是嗎?”
帶著他們的老師差點笑出來,這幾天跟祝霜降的聰明一齊讓人知道的,還有她在衛生上的吹毛求疵。講衛生是個好習慣,過頭了就讓人不能理解了。
來的第二天不習慣和彆人洗臉用同個臉盆,第三天就問能不能洗頭洗澡,就算是外麵的有錢人家,冬天也不會天天洗頭洗澡的。
雙雙被拒絕後更是每天早上洗臉衝在第一線,她的毛巾永遠是第一個擰乾的,更是在不知不覺中摸清了宿舍樓淋浴室的位置,每次路過時都忍不住往那張望一眼。
他們的淋浴室沒有熱水啊?!冬天並不使用,真怕她有一天衝到噴頭底下,擰開閥門直接被澆個透心涼。
祝霜降早就看出來這位姐姐已經到了愛美的年紀,有些嫉妒她留著的長頭發。但是她現在也想早點把這頭發給剪了,這裡冬天洗頭洗澡相隔的時間太長了,長發實在難以打理。
好在這個時間很快就到了,院裡要帶滿三歲的孩子們去醫院定殘,如果輕症就繼續留下,重症就要被送到彆的福利院,以後上的也是特殊學校。之後很快就是開學季,外麵會有理發師進來給所有的孩子們剪頭發。
醫院的檢查方式和後世的體檢差不多,隻是項目簡略了很多,靜脈采血也不是檢查多少項目都紮一針就行,會有分流管,而是幾個試管就紮幾針。
祝霜降一切都好,自然檢查的快,檢查基礎項目時,她問醫生:“我有多高啊?”
“96厘米,14千克。”
哦,三歲的身體,祝霜降上輩子三歲上幼兒園,入園剛好是1米,這個數字太順,以至於她記得清清楚楚。現在離入園該有的年紀差不多還有半年,當然,這輩子是沒有機會上幼兒園了的。
虛報年齡的她嘗試跟醫生商量:“醫生,你說我有沒有可能五歲了?”
醫生沉吟了一下,“小朋友你是記不住自己的年紀嗎?那我們去照一照吧。”
祝霜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醫生給她的體檢表上加了一項x光測骨齡,拍的是左手腕,給她拍的醫生看著片子,“我看看,你是五月十九號出生的,四歲有這個身高體重,在標準範圍之內,沒什麼問題。”
“骨齡倒是有點偏小,不過相差不大,最多幾個月的差彆,很多孩子是有這種情況的。”
後世的身高標準是有所提高的,她曾經的身高在這裡虛報大一歲都屬於標準範圍之內。
年紀在這裡,骨齡再怎麼偏小也不能太過分,祝霜降放棄了,四歲就四歲吧。她想起之前問李老師能不能提前去上小學,李老師的回答是再怎麼也要到五歲,這還是看在她聰明的份上可以提前一年。
按照江東省政策,他們這些健康的孩子到了年紀是去上普通學校的,以七月為分界線,七月之前出生的六歲讀一年級,七月之後出生的七歲。
福利院是集體生活,最近的蓮花小學並不遠,一年級小學生每天早上由老師帶著排隊去上學,晚上排隊回,一個月後自行上下學。但是不管怎麼說,年紀越小,需要的照顧越多。
她要是今年就去報道,歲數個子在這裡,總不能讓老師每天接送她吧,她上輩子的親爸媽都做不到。
隻能在心裡安慰自己,慢一年就慢一年吧。
體檢完後,有個男孩聽力殘疾比較嚴重,後續基本無法乾預,要送到其他福利院去生活。另外有個輕度腦癱的女孩智力水平屬於輕度缺陷,需要繼續觀察。
回去路上,祝霜降想,重度耳聾,植入人工耳蝸應該可以改善這種情況,說不定還能讓人過上正常的生活。但是人工耳蝸價格昂貴,國家現在還在發展中,單獨的幫助個體顯然無濟於事,隻能先行保證絕大多數人的生理需求。
之後才是安全需求和社交需求,這是需要集體和個體共同努力的。至於最後的尊重和自我實現需求,隻能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了。
祝霜降原來是個順其自然的人,她上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來自原生家庭,抗爭多年還失敗了,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順風順水。
成績從小名列前茅,一路考上重點大學,大四上學期,直接得到了同校學姐的推薦,到她所在的外企實習,畢業後留下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這輩子明顯不能這麼過。
就像躺平,你得該有的都有,才能安心躺下。就像自由,得到過就難以忍受失去的感覺,她已經習慣了上輩子的生活。
福利院是半軍事化的管理,沒有工作人員帶領,除了上學之外根本無法自由進出。從小在其中生活自然是沒什麼感覺,可以按部就班的長大,但她不是真小孩,短期還好,長期她受不了這種生活的。
就像那句話說的,我可以當宅女一個月不上街,但不能被關著不上街。
嗯,除非疫情。
但疫情不斷網啊。
所以祝霜降一直想更快成年,但現在隻能換另外一種方式了,要不表現得再聰明一點?明年讀小學,然後跳幾級,上初中就可以住校了,活動空間不就擴大了嗎!
就算長大後變得平凡,傷仲永前輩的例子在。先爭取擴大自己的安全需求和社交需求,一路思索著回到福利院。
“霜降,你回來了!”張寧小朋友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
祝霜降死魚眼,果然在十步以內看到了洛平康,兩人圍繞著她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多受歡迎呢。
誰能知道,她隻是個裁判。
而裁判一般是站在場外的,除非是在拳擊台上,就像現在,她要拉著兩人的手放下,讓他們平靜下來,然後重新開戰。
李老師看到他們三個一起玩的樣子笑了,新來的祝霜降天天看書,還以為又是個內向的孩子,沒想到這麼快就交到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