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來開車,先送我去火車站。”沈扶搖從駕駛位下來。
董無雙剛想開口,讓女兒過完年了再回去,就被沈敏鄂攔住了。
“閨女性子執拗,你勸不住的。她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董無雙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
一行人將沈扶搖送到火車站,沈培風排隊去買火車票,這會兒還沒有高鐵,從滬市到京城,綠皮火車走走停停,得好幾天才能到。
沈培風心疼妹妹,買了高價的軟臥票。
火車還有半個多小時到站,董無雙在火車站附近買了二十多個茶葉蛋還有一些烤紅薯,又掏了一些錢給女兒:“扶搖,這錢拿著,在火車上買飯吃。”
“好。”沈扶搖接過食物和錢。心中有些酸澀,她知道董無雙很愛她,也從不重男輕女。她也明白身為母親,董無雙希望她能結婚生子也是為她好。
但沈扶搖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她喜歡沉浸在工作之中,在工作中獲得的成就感才能讓她覺得充實和幸福。這輩子,她注定不能順從母親的意思了。
“媽,我到京城估計也要到臘月二十八了,還要去部隊辦理交接手續,應該是趕不回來和你們過年了,先給您拜個早年,女兒祝媽媽永遠健康漂亮。”沈扶搖有些愧疚地抱抱董無雙。
董無雙被女兒一抱,眼淚都流了下來。哽咽著囑咐:“你自己一個人回去萬事都要小心。回家後不想做飯,就去找老五,讓他帶你去何司令家吃。”
“嗯。我知道的。”沈扶搖鬆開董無雙,又對這董國昌和沈敏鄂一一拜了個早年。
“來,拿著。”董國昌抽出一個紅包,直接塞進沈扶搖的大衣口袋裡。“壓歲錢,提前給你了。”
沈敏鄂和董無雙一人掏出一個紅包,直接塞進沈扶搖的口袋裡。根本不怕有人來搶劫。
因為之前展新月的提議,法律把搶劫定為重罪,加上現在工廠多,提供了很多崗位,很多無業人員有了工作和收入,搶劫犯一下子少了許多。
而且火車站有歐陽傑捐贈的攝像頭,還有民警時不時的巡邏,就更沒人敢在火車站造次了。
沈扶搖又和哥哥弟弟還有大嫂說了會兒話,火車就準點到站了。
“你們回吧,等我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好,就馬上回來。”大家把人送上火車,沈扶搖朝著窗外揮手。
“一路順風,注意安全。”
依依不舍地送走沈扶搖,一行人再次踏上回沈家祖宅的路程 。
三四個小時後,終於到達目的地。
沈家老宅是典型的蘇式園林,五進五出的大院子,十分氣派。
今兒已經臘月二十四,今年臘月沒有三十,因此離過除夕隻有五天時間。
董無雙已經提前安排人進來大掃除,隻需再添置一些過年用的大紅燈籠和對聯就行。
因著改革開放,現在在大街上擺攤賣紅燈籠的比較多,盛圖南開著越野車出去,一會兒功夫就裝了一車回來。
“爸,培風,知閒,你們看看這些夠不?不夠我再去買。”
盛圖南把車停下,沈敏鄂和沈培風還有沈知閒去搬燈籠。三人看到一大車紅彤彤的燈籠都說足夠了。
“不用每個門上都掛,應該還能剩下不少,多的你們三兄弟拿去掛在你們的小家。”沈敏鄂道, 老宅以前仆人多,幾乎每個房間都住滿了。現在那些房間都沒用,不用浪費燈籠掛著。
“爸,我懶得動了,我就住這兒。”沈培風道,大哥和老四都有媳婦,有人陪,他一個光棍一個人回去有什麼意思?
而且分給三兄弟的園林,也都是三進三出的宅院,一點兒都不小。
“爸,我和新月也住這兒。”盛圖南也道,過完初二就得回部隊,趁著這時間,好好陪陪爸媽。
“我和洪星也住這兒。”沈知閒也道。
“那行,這樣熱鬨。”沈敏鄂笑嗬嗬地開始掛燈籠,他也想和兒子們住一起,剛才提出來 ,隻是怕小年輕想要自己的空間。如今幾個兒子都願意陪著他這個老東西,心裡自然樂開了花兒。
“那咱們把燈籠都掛了吧。”盛圖南提議。
“行。”
父子三人掛燈籠,董無雙和展新月還有洪星,外公,奶奶各自整理好行李。
整理完行李,董無雙,董國昌還有盛奶奶又去廚房做晚飯。
洪星和展新月,一個有病在身,一個懷著三胞胎都不能勞作,就幫著準備文房四寶,沈敏鄂他們掛好燈籠就來寫對聯。
盛圖南不會寫毛筆字,沈知閒也因為出國早,沒有學會。
就交給沈敏鄂和沈培風兩父子寫了。
兩人一個草書,一個行書,都非常有功底,比在外麵花錢買的還要好。
沈培風和沈敏鄂一邊寫,盛圖南和沈知閒就一邊貼。
兩人分成兩組,盛圖南和沈知閒負責爬梯子貼對聯,展新月和洪星負責刷漿糊和幫忙看有沒有貼正。
臘月二十四貼完對聯,掛好燈籠。
臘月二十五,煮糯米,打糍粑。
臘月二十六,去百貨公司買年貨。
臘月二十七,買菜,買米買油和調味品。
臘月二十八,包餃子,準備扣肉,奶奶還把明兒除夕要吃的硬菜提前做好一部分。
有茶油土雞缽,豬腳黃豆缽,紅燒鱸魚缽,牛腩燉扁豆缽。
這些都是缽子菜,全部做好用缽子裝好,蓋上蓋子,明天吃的時候直接熱一熱就行。
所有東西準備就緒,就等著明天除夕了。
吃完晚飯,一大家子人圍爐聊天,董無雙把烤好的糍粑拿出來,沾了點白糖放進嘴裡,甜甜糯糯的滋味進口,非常好吃,開始給家人安利,“你們也嘗嘗。”
盛圖南拿了一個,放上盛奶奶醃製好的辣蘿卜條和豆腐乳遞給展新月,他知道媳婦兒愛吃辣。
其他人也都拿了一個在手裡,一邊烤火一邊慢慢地吃。
盛奶奶突然發問:“明天幾點吃團年飯?”
董無雙道,“年夜飯,年夜飯,肯定是晚上吃。咱們以前都是晚上十點左右開始吃,然後一直吃到晚上十二點。”
“您是想幾點吃?我們可以提前。”董無雙道。她以為是老人家晚上熬不了那麼晚。
“媽,我們芝山縣的是早上天沒亮就開始吃團年飯。”盛圖南解釋道:“我們那邊叫團年飯,不叫年夜飯。”
“這麼早?”沈知閒驚訝地問。
“在很久以前的大年三十,我們那兒的壯年男子天不亮就要集結去上陣殺敵,為了讓他們能夠在出發前吃上團年的飯,和家人共享團圓時刻,大家便集體淩晨起來準備飯菜。從那以後,咱們那兒的人都是天不亮就開始吃飯了。”
“也有一個說法,就是從淩晨四五點中開始吃,一直吃到早上七八點,越吃天越亮,也象征著來年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展新月補充道。
“原來是這樣,還蠻有紀念意義。那咱們明天也吃團年飯,從淩晨四五點開始吃。”沈敏鄂道。
“好。早上吃團年飯,晚上再吃餃子守歲。”沈知閒笑著道。北方人,過年不吃餃子不行。
第二日,除夕,天還沒亮,盛奶奶,外公還有董無雙就早早地起來準備飯菜了。昨天準備了四個缽子菜還有一個扣肉,今天要做的菜就不多了。
盛奶奶弄了四個炭火爐子,擺在飯桌上,再把缽子菜放在上麵慢慢煨著。
董國昌掌勺做了個小雞燉蘑菇還有豬肉燉粉條。奶奶又做了個梅子穀鴨。
董無雙在蒸螃蟹,大蝦和深海魚。快炒青菜的時候,沈敏鄂也起來了,他昨天悄悄問過盛圖南,湘省吃團年飯的習俗,知道在開飯前還得放鞭炮,便早早地起來,把鞭炮掛好。
“爸,除夕好。”盛圖南也起床了,出來打熱水給展新月洗臉。
“我來放鞭炮。”沈敏鄂回道。
“爸,我把培風和知閒叫起來一起放。”盛圖南端著水給媳婦兒洗漱,再去叫弟弟們 起床。
還沒等他敲門,兩兄弟就從房間出來了。
“大哥,早。”沈培風先開口。
沈知閒迷迷糊糊地跟了一聲:“大哥,早,星星讓我起來給媽幫忙做飯。”
“飯菜已經做好了,走,咱們先去放鞭炮。放完鞭炮就吃飯了。”盛圖南道。
“那我給星星說一下,等等我呀。”沈知閒趕緊回房,讓洪星起床準備吃飯。
前段時間,展新月給洪星搓了一些藥丸,可以暫時抑製尿毒症惡化,這些日子,洪星吃著藥丸,身體好似比以前好了一些。
起個早床完全沒有問題。
三兄弟穿過長廊,來到花廳和沈敏鄂彙合。
父子四人開始放鞭炮,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煙火騰空,煙花綻放在夜空,預示來年紅紅火火。
好在沈宅附近沒有其他住戶,鞭炮聲再響,也不會擾民。
放完鞭炮,一家人圍著大大的圓桌開始吃團年飯。
飯菜十分豐盛,大家吃吃喝喝,說著吉利的話。每個人的邊上都放著炭烤爐子,在濕冷的冬日,室內也是十分暖和。
眾人吃飽喝足,天也亮了。今兒是個好天氣,朝霞升起,普照大地。庭院的奇珍異草上染上紅暈,看著朝氣蓬勃。
眾人齊心合力收拾好碗筷,分了兩桌玩了會兒牌。到了上午十點,沈知閒撐不住了,打著哈欠說要去睡會兒,等晚上再起來吃餃子守歲。
哈欠人傳人。大家也都累了,回房間睡覺。
睡足了覺,再次睜眼,就到了晚上七八點。大家又張羅著吃餃子,守歲。
到了晚上十點,電話鈴聲就開始斷斷續續地響起,歐陽傑,歐陽震霆,沈扶搖,沈知言同何雅琴紛紛打電話過來拜年。
除此之外,還有溫老,沈敏鄂所在基地的領導,也都打來了電話。
到了十二點,四個家長又拿出紅包給盛圖南展新月,沈培風,沈知閒,洪星一人發了一個紅包當做壓歲錢。
至此,農曆1978年在團圓中過去。
轉眼來到1979年,初一初二又突然開始下雪,哪兒也去不了,大家窩在偌大的園林吃了睡,睡了吃。
不過,有家人的陪伴,再無聊的日子也能成為美好的回憶。
到了初三,都要重返崗位。
沈敏鄂回海市基地,董國昌回長白山,董無雙和盛奶奶跟著盛圖南一起回環玉島。
現在是陽曆二月,展新月預產期在六月初,隻有四個月就要生了,奶奶和媽媽都是過來人,留下來照顧展新月生產和坐月子。
到了環玉島,剛到軍區,警衛員看見盛圖南的車,趕忙彙報情況,“首長,有一位女同誌年前就來了,說是您家親戚。葉旅長把她安排在了招待所,算算時間,應該住了一個星期了。”
“你知不知道她的名字?”盛圖南問。
“好像是叫舒文。”小戰士回答,他沒讀過幾年書,能認字但不多。沒看過舒文的書,不知道這個名字後麵代表一個作家。
董無雙立刻黑了臉,想衝洪星發火,想起她得了尿毒症,又把脾氣壓了下去,低著頭不說話了。
“媽,我和星星去會會她。”沈知閒牽起洪星的手道。
“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你去了反而不好。”洪星道,她聽洪辰提起過舒文,一個冷血,極度自私,又趨炎附勢的女人。
如果沒猜錯,這次舒文過來,肯定是知道了她的結婚對象是沈院士的兒子,盛師長的親弟弟,趕著撈好處來了。
沈知閒麵皮薄,心軟,又不喜歡斤斤計較,如果讓他去,隻怕會被舒文坑一筆。
“我陪你去。”沈知閒怕舒文識破姐妹互換的事,如果他在邊上,能轉移注意力。
“不用。你去了我還不好發揮。”洪星揮揮拳頭,笑道:“待會兒如果她說話不好聽,我就打她。你不去,那就隻是母女之間的衝突。你去了,舒文就會說女婿一家欺負她了。”
“放心啦,她一個拿筆的,打不過我這個拿槍的。而且我和她不熟,很多年沒見麵了。估計她都不記得我長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