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
隨著元春的一席話,也引起了湘雲的心動,榮慶堂中人心思動起來。倏然,一團彤彤火焰向著賈母而去。
卻上身著大紅底子粉紫織金牡丹刺繡紋樣交領長襖,下著粉紫長裙少女離了繡墩,近前而去,坐在賈母近前,俏生生道:「姑奶奶,我也想去洛陽玩。」
湘雲的父親,喚著賈母為姑母,論起來還真要喚上一聲姑奶奶。
「你這孩子,你大姐姐方才不是才說了,陪著長公主去洛陽辦著差事,又不是去玩。」賈母笑了笑,看向一張蘋果臉紅撲撲的少女,眉眼之間滿是祖母般的慈祥笑意。
說來,自打春節時候,湘雲在榮國府住下,等到後來史鼎進了軍機處,也不知為何,史家就再沒提來接的事兒。
湘雲拉過賈母的胳膊,蘋果圓臉上見著笑意,撒嬌道:「姑奶奶,讓我去罷,我不胡鬨的。」
少女鬢角幾縷秀發以紅色頭繩紮起小辨,隨著上下搖晃著賈母的胳膊,在耳際輕掃著氣血紅潤的臉蛋兒。
而脖子上掛著的金麒麟,也在矮丘上跳躍、嬉戲。
黛玉見著這一幕,星眸閃了閃,粉唇據了據,心頭不由湧起一股羨慕。
在這小小的四方宅院,誰都可以去洛陽,唯有她哪兒也去不了,想來也沒人問著她要不要去。
如是他在,不知會不會問著她呢?
捕捉到黛玉眉眼間的黯然神傷,寶玉心思靈敏,壓低了聲音,寬慰道:「林妹妹,這洛陽也沒什麼好去的,妹妹如是想看牡丹,我這兩天,讓茗煙從洛陽來的商人那兒,買上幾株就是了,倒也不必大費周折地跑到洛陽,一路舟車勞頓,妹妹的身子骨兒也吃不消。」
黛玉輕輕笑了笑,道:「不好勞煩著二哥哥。」神京之牡丹,豈能比得洛陽?
再說她原也不是想去看牡丹,而是
不由想起先前的那封信,黃河河堤兩岸的楊柳,真的依稀像她的眉眼?念及此處,黛玉蹙了蹙眉,星眸失神,芳心幽幽歎了一口氣。
寶玉見此,雖心底有些煩躁,但也不好說什麼。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林妹妹對他雖還如往常一般有說有笑,但偏偏給他的感覺,好像不如往常那般親密。
最近說話時,更是時常走神,眉間若蹙,似喜似嗔。賈母笑道:"好了,好了,雲丫頭,先彆晃了,我問問。」湘雲輕笑一聲,然後期待地看向探春和元春。
賈母轉臉看向探春,笑道:「三丫頭,上次你珩哥哥就說要帶著你去,這次既然你大姐領著你,那就去罷,隻是帶著丫鬟,到了哪兒,打發人寄送一封書信回來,報個平安。」
三丫頭性情爽利,如男孩子一樣,珩哥兒看著也疼愛三丫頭,三丫頭去洛陽,她也不怎麼擔心。
王夫人麵色幽幽,凝眸看向元春,心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將到了嘴邊兒的話咽了回去。
也好,她們姊妹兩個去一趟洛陽,也能夠散散心,想來不會再提著出家的事兒。
湘雲仍是央求著賈母,賈母揉了揉湘雲的腦袋,道:「這般小就這般喜歡貪玩兒,大了可還得了。」
雲丫頭這天真爛漫的性子,說來還真有些像她年輕時候。
「好了,如果你大姐姐同意,你和探丫頭一同去罷。」賈母笑道。
其實,還是因為有晉陽長公主以及元春隨行,在賈母和王夫人眼中,元春已是大人,長姐如母,帶著兩個拖油瓶,能夠照顧好,倒不會有什麼不妥。
當然,也是神京洛陽往來運河交通便利所致。
湘雲聞言,又跑到元春跟前,捉住元春的胳膊,道:「大姐姐,帶我也去一趟洛陽罷,我活這般大
,還沒去過洛陽呢。」
說著,故技重施,在一旁晃著元春的胳膊,央求著。這一幕看的眾人都是好笑不已。
元春看著眉眼雀躍,一臉嬌憨爛漫的湘雲,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輕笑道:「雲妹妹,去洛陽不是玩鬨的,還有正事兒呢。」
「那三姐姐呢,她怎麼能去?」湘雲撅了撅飽滿紅潤的唇瓣,怏怏不樂道。探春清眸瞥了一眼湘雲,忙說道:「先前珩哥哥就說帶我過去,我去也能幫著珩哥哥抄抄寫寫什麼的。」
湘雲笑了笑,現出兩個閃亮的小虎牙,道:「那我也能呀。」
聽著兩個小姑娘小聲鬥嘴,賈母目光慈祥,心頭愉悅,反而笑著勸了一句,說道:「大丫頭,雲丫頭一直在京裡,讓雲丫頭出去走走也好,再說,珩哥兒他在河南也能照顧好她們姊妹兩個。」
元春豐潤、白膩的臉頰上現出柔美笑意,柔聲道:「那老祖宗,我明天去長公主府上問問。」
明天等她過去和長公主怎麼說?
不僅她去見珩弟,還帶著兩個妹妹一同過去?再說,她是去河南與他相親相愛一家人的。
賈母點了點頭,麵色鄭重幾分,關切問道:「你和長公主府上那邊兒究竟是怎麼一說?」
方才還是小女孩兒的玩鬨,這時才是正事兒相詢。薛姨媽、王夫人也都關切地看向元春。
元春壓下心頭的紛亂思緒,柔聲道:「珩弟總督河南軍政,最近更是正在治河,宮裡想著銀子不夠用著,就讓內務府撥付了一些銀子過去應急,這才讓晉陽長公主去押送。」
賈母蒼老麵容上現出感慨之色,說道:「河務上的事兒,有多少銀子往水裡砸,也不過聽一個水響而已,珩哥兒現在督修黃河,好好修河堤,也能造福著黃河兩岸的百姓。」
薛姨媽笑道:「老太太真是見多識廣了,連黃河上的事兒都知道。」
「以前聽小國公在的時候說過。」賈母笑了笑說道。
她這些年是在後宅頤養天年,含飴弄孫,可當年也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夫人,見識了幾朝的風風雨雨,這些事兒如何不知?
賈母又問道:「這路上怎麼說?是坐車還是坐船?路上可曾順遂?」
元春解釋道:「是坐船,路上有著官兵護送,珩弟還說會到潼關來接,沿路護送,倒也不會出什麼差池。」
賈母聞言,放下心來,笑了笑道:「珩哥兒慮事還是周全的。」
旋即,轉眸看向一旁的湘雲和探春,叮囑說道:「你們的丫鬟也帶著,路上好伺候著。」
元春點了點頭,應允下來。
時光如水而逝,不知不覺就又是天時間過去。
此刻已是四月中旬,賈珩在對駐守在黃河河堤的京營諸將吩咐後,就離了開封府城,在五百京營騎軍以及大批錦衣衛士的護衛下,與鹹寧公主領輕騎西向洛陽,相接晉陽長公主的船隻,沿路以錦衣府衛的飛鴿傳書通傳消息。
洛陽這座城池,在大漢定都神京以後,一直作為神京的陪都,在隆治年間,喜愛南巡的隆治帝曾六下江南,多次駐陛洛陽,故而內有西苑行宮,殿宇奢麗。
崇平帝也曾在崇平三年、八年、十一年三次巡幸洛陽,近幾年,才不怎麼到洛陽。
故而,當初聽說開封陷落,洛陽危在旦夕,崇平帝才會急怒攻心,這是因為洛陽在大漢諸城中的政治定位。
與此同時,國朝勳貴也常在洛陽城廣置田宅,如太宗朝被排擠的勳貴就居住在洛陽,在洛南裡坊築山取石,廣修園林,挖有人工湖泊,每到四五月,牡丹盛開,整個洛陽更是花香陣陣。
而晉陽長公主在洛陽同樣置備有彆苑,在過往也曾到過洛陽遊玩。
傍晚時分,金烏西落,巍峨壯麗的洛陽城,宛如籠罩在漫天的夕光中,雲霞綺散,美輪美奐。
其實,整個河南之地,從今歲三月份到四月份,一共也沒下過幾次雨,動輒都是晚霞彤彤,如火焰一樣燃燒西方天際。
可以說從上到下,雖然配合修建河堤,但心底仍覺得夏汛隻是賈珩的無端揣測,不少人等著看賈珩這位製台大人的笑話。
彼時,洛陽城東南方向的官道上,道旁楊柳隨風搖曳,綠意惹目,天際儘頭煙塵滾滾,旗幟如林。
數百騎策馬奔騰,駛入洛陽城東方城門,負責守衛洛陽城的京營騎軍,早已提前得賈珩派了好幾撥斥候知會,單獨留出一門,供賈珩所領的輕騎進入洛陽城。
德立坊,一座青牆黛瓦的門樓,門楣匾額上題著「賈府」兩字。後院,閣樓
「先生,這宅院倒也幽靜,先生是前不久買的吧?」鹹寧公主摘下頭上的山字無翼冠,少女著飛魚服,一頭青絲披散於肩後,明眸熠熠閃爍地看向賈珩。
真是早有預備呢,她這幾天隻顧和先生玩鬨,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吩咐人去辦的。
賈珩點了點頭,道:「以後說不得要常往這邊兒處置府務,也不能總借住在河南府的官署,也算是總督行轅了。」
為著晉陽長公主前來洛陽,他提前就有所準備,在洛陽早早托人購買了三座宅院,一座是自己居住,以後說不得攜秦可卿過來洛陽小住,剩餘兩座以作幽會之所狡兔三窟。
鹹寧公主清眸晶瑩閃爍,定定看向對麵的少年,幽幽道:「先生,姑姑她在洛陽另有彆苑的。」
賈珩詫異道:「哦?這個我不太清楚了,長公主的事兒,我其實也不大清楚的。」
鹹寧公主明眸閃了閃,輕笑了下,說道:「先生,這兩天,我也買一座宅院,就買在姑姑身旁如何?」
賈珩默然片刻,低聲道:「倒不用買在一起,容易走錯門」鹹寧公主:"???」
容易走錯門?
心頭湧起一股嗔惱,先生最近也挺愛拿那人來逗弄她,其實是賈珩在緩解著略有些緊張的氛圍。
「芷兒。」賈珩麵色頓了頓,拉過鹹寧公主的玉手,將窈窕明麗的少女擁在懷裡,輕聲說道。
「嗯。」鹹寧公主將螓首依靠在少年懷裡。
賈珩感受到青春流溢的氣息舒揚開來,貼在那張清麗容顏的耳畔,溫聲說道:「芷兒,你這幾天先在府上歇息著,我領著人去潼關,也就兩天時間,就到了洛陽。」
他打算隨著晉陽長公主一同乘船而來。
鹹寧公主秀眉之下的明眸黯淡,櫻唇翕動了下,倒也沒再堅持,清聲道:「那我就在這兒等先生好了。」
賈珩扶過少女的肩頭,噙住那兩瓣瑩潤的粉唇,許久,目光溫煦地看向臉頰嫣然明媚,細氣微微的鹹寧公主,低聲道:"放心好了,很快就回來了。」
「那今天這般晚了,先生不如明天再出發?我今天準備了一支新的舞蹈,先生可要看看?」鹹寧公主顫聲說道。
先生去見那人之前,她總要給先生留一些念想,省得先生沉浸在那人的溫柔鄉中,再將她拋在腦後。
小時候,那人在她眼裡,就是美麗優雅,雍容高貴,而她隨著接近洛陽城,也有些畏懼。
賈珩抬眸瞥了一眼窗外的蒼茫暮色,低聲道:「是有些晚了,那就在洛陽休整一晚罷,你先去沐浴,換身衣裳。」
「嗯。」鹹寧公主清聲說著,起身離了閣樓。
待鹹寧走後,賈珩長出了一口氣,目
光幽遠。
他需在鹹寧見到晉陽之前,做好晉陽那邊兒的思想工作,不然直接讓兩個人遇上,再如寶釵和可卿一樣,那就不好收拾了。
這時,耳畔忽然喚了一聲,"都督。」
繼而,是從屏風後傳來一串輕盈的腳步聲。
賈珩出了廂房,看向著圖紋精美的飛魚服,劍眉星眸,容顏英麗的夏侯瑩,問道:「夏侯,何事?」
夏侯瑩抬眸瞥了賈珩一眼,儘力掩藏著複雜的心思,清聲道:「河南府尹孟錦文,還有京營留守在洛陽的幾位參將,設了薄宴給都督接風洗塵,還有楚王聽說都督來到洛陽,想要過來見上一麵,說是詢問著洛陽千戶所先前收買的罪證,一同帶往京城。」
夏侯瑩全程旁觀賈珩周旋於晉陽長公主和鹹寧公主之間,當初因為翠華山剿寇,智定匪巢而形成的好感,此刻已經為剩不多。
賈珩沉吟了下,吩咐道:「告訴他們,晚上再過去。」想了想,問道:「楚王,他去了衛鄭藩邸?」
前幾天,京中錦衣府飛鴿傳書,言朝廷已派遣了楚王護衛衛、鄭兩藩入京,此事他是知道的。
夏侯瑩道:「楚王昨日剛到洛陽城,聽洛陽千戶所的探事所言,已經去過藩邸,但談了什麼,不得而知。」
賈珩沉吟片刻,輕聲道:「等晚上一同去見見。」
楚王要帶衛鄭兩藩入京詢問,如果想讓兩藩徹底在京城回不來,還需得將相關罪證完完整整送過去。
關於衛鄭兩藩一係,依他估計,崇平帝會有所處置,但大概率也不會太嚴厲,圈禁、削爵都是了不得的事兒。
其實,對宗室,他也不好介入太深,哪怕是他開的頭剩餘的也隻能讓文臣去衝鋒陷陣。
夏侯瑩正要領命而走,耳畔聽著賈珩的聲音,喚道:「回來。」
迎著夏侯瑩的詫異目光,賈珩吩咐道:「你去通知劉積賢,讓他將洛陽千戶所搜集的最近關於洛陽的士林民情,彙總成冊,遞送過來,還有從府衙取來,咱們趕路這些時日,神京和南京兩地的邸報,我要查看。」
作為大漢朝的武勳和重臣,任何時候都要以錦衣為耳目,監視天下,而邸報更是官場中人每日必讀之物。
待夏侯瑩離去,賈珩轉身回到屋裡,來到裡廂書房,提起茶壺,打算給自己倒杯茶,邊品茗邊閱看。
不多時,夏侯瑩去而複返,手中拿著厚厚的一份簿冊,以及賈珩索要的相關邸報。
賈珩道了一聲謝,端起一杯茶盅,狀其自然地遞將過去,道:「放書案上就好,這是洛陽剛送來的雨後龍井,嘗嘗。」
夏侯瑩冷若冰霜的玉容微動,猶豫了下,伸手接過茶盅,低聲道:「多謝大人。」
「你這一路隨行,風餐露宿,也沒少辛苦,坐那歇會兒罷,等會該去沐浴更衣就去沐浴更衣。」賈珩重又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麵色溫煦,輕聲說著,旋即,拿著茶盅,落坐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上,拿起邸報,垂眸翻閱,也沒有再理夏侯瑩。
被如此「不見外」,猶如朋友一般的平等對待著,夏侯瑩明眸閃了閃,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輕輕坐在梨花木製椅子上,禁不住偷瞧了一眼那少年。
卻見蟒服少年端坐在方形書案後,手裡正拿著一份邸報,凝神閱讀。
傍晚的金紅霞光投映在其年輕、清峻的麵容上,堅毅眉眼全無前幾日她偶爾瞥見在鹹寧殿下跟前擁吻親密的恣睢模樣。
賈珩麵色謹肅,翻閱著一份兒幾天前的邸報,目光逐字翻閱著,左邊兒版麵寫著,「匪首高嶽淩遲處死,犯官錢玉山,逆將牛繼宗斬立決,朝野內外,一時翕然。」
麵色頓了頓,下意識看了下日期,是幾天
前的邸報。
邸報作為官方新聞的發布平台,除卻發布多一些大事要聞外,內其上所載還包含皇帝的起居、言行、上諭、朝旨、書詔、法令等,此外還有官吏任免獎懲的消息,以及大臣和地方官的奏疏和皇帝的對應朱批。
賈珩晉爵永寧伯的消息,之前,就在邸報上登載。
而中原叛亂的消息,在京營大軍收複開封府城後,邸報才書就一條簡訊,簡略敘說了中原民變,百姓罹難,朝廷正在派京營大軍剿捕,後來就不再登載此事。
換句話說,直到今天,邸報才完整回顧了匪首高嶽的事末緣由,並將其定性為大漢開國以來最為嚴重的「暴亂」。
用邸報所言:「賊寇殘虐暴戾,陷開封府城以來,大肆屠戮百姓,搶掠財貨,燒殺女乾y,無惡不作,老幼婦孺嚎哭於野賊,寇禽獸行徑令人發指,俟京營官軍天兵一至,賊勢冰消瓦解,宵小無所遁形」
賈珩翻閱著邸報上的銳評,麵色頓了頓,目光在書寫人的名字上盤桓了下,暗道,其實可以添加一句,經查,有寇梟與東虜勾結之情事處心積慮,蓄謀已久。
賈珩放下邸報,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重又拿起新的一份,這是最近遞送而來的邸報。
借著晚霞夕光映照,而題頭上,赫然書寫著賈珩前日上奏的《陳河事疏》
「臣竊聞帝王平治天下,莫不順天應時,時和歲豐,是故前賢曰,「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紀綱,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
「臣以為經年以來,北地大旱,赤野千裡,民被旱蝗兩災,稼穡難理,黎庶多艱,咎因水利不修於旱時調劑不力,於汛前疏浚不及,逢旱災則無水可調,待洪訊而無河可疏,洪水泛濫,府縣官員無不束手無策,撫額長歎,是謂乏未雨綢繆者,而多臨渴掘井者"
「臣蒙聖上委以封疆之任,攬牧民之責,自督河南以來,夙夜在公,不敢怠忽,唯知治豫首在重農,重農首在水利,故曆旬月,巡視黃河河堤沿段,觀堤堰破敗,荒草叢生,河道淤積,匠工流散,查察河吏貪腐情狀,員僚上下其手,蒙蔽聖聰,以朝廷昔年撥付之銀為例,饋給河堤不逾三成,河務積弊之深,觸目驚心」
"今夏以來,臣得通曉水利天象而飽學之士所建言,久旱而雨,有備無患,是故整堤以待河汛,嚴飭河務"
這是賈珩前幾天所上奏疏,顯然在崇平帝的授意下,被邸報登載,以為大漢中樞地方百官與聞。
而下方就有崇平帝的朱批上諭:「嚴令黃河流經諸省督撫、府州縣官,於入夏之前,整修河堤,警視洪汛,以備不虞。」
或許是鑒於中原之亂的教訓太過慘痛,「悔不聽子鈺所言」的崇平帝,已經有了一些應激反應。
在最近的幾天邸報上,多次曉諭群臣,重視黃河河汛的防範,並令軍機處行文各地督撫,時刻留意汛期,興修水利,以應對可能的夏汛災害。
並讓邸報通傳諸省,以示重視農桑水利,而賈班這幾天也是高強度出鏡。
「半月一封的奏疏,終究是起效了,隻是天子的反應未免有些強烈,不厭其煩,申責再三,現在內閣軍機都以為天子得了我的攛掇,方才折騰官吏,這般以來,如是沒有夏汛,隻怕要入選大漢年度政治笑話。」賈珩眉頭緊皺,思量著。
當然,如果夏汛如期而至,那就是天子聖明,善納臣言。
賈珩這般想著,不由從另外一探中,拿起一封來自南京的邸報,麵色淡漠,眉頭微皺,卻是幾行黑字跳入眼簾。
「因河南總督屢次行文、致信兩江總督衙門,提及今夏或有暴雨成汛,言之鑿鑿,是故,
黃淮之地沿河官府當築堤造壩,警備夏汛,兩江總督街門著令江左布政使司等諸衙,括備救災物資,以應不時之需。」
下方一段:「南河總督高斌,函告兩江總督衙門,經查察兩岸,河堤固若金湯,堪當三十年一遇之洪汛。」
「這個沈節夫,分明要將我架在火上烤。」賈珩目光深深,心思電轉之間,就已明了其意。
這些老官僚,各個都是官場上陽奉陰違的好手。
這不粘鍋的一手,再配合著崇平帝的詔書,不說其他,隻怕在江南之地,如果入夏之後沒有暴雨成汛,被折騰的官員,隻怕牢騷滿腹,暗中對他和天子這對兒君臣,說一聲杞人憂天。
事實上,賈珩的《陳河事疏》以及與兩江總督沈郊的書信和公文,此刻登載邸報,已經在江南士林傳揚開來。
當然,也不至於有什麼大事兒,不同於中原之亂,還有人反駁說小題大做,但獎勵農桑,重視水利的年代,沒有人會對未雨綢繆,有備無患有異議。
頂多就是士林中議論幾句,天子經河南事後,已對永寧伯言聽計從。
永寧伯是誰?
軍機大臣,國朝武勳。
哦,那沒事兒了,武勳豈曉農田水利之事?貽笑大方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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