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傅問舟突然睜眼,眼神驚恐又犀利,像是剛剛經曆一場可怕的噩夢。
廖神醫大鬆一口氣:“你總算是醒了。”
傅問舟目光一掃,“時寧呢?”
“她……”
廖神醫欲言又止,傅問舟眸子一沉,作勢就要爬起來。
柳氏忙將他按住,“二爺彆擔心,楚硯已經調動人馬跟了去,時寧和晚兒姑娘都不會有事的。”
傅問舟目光逼仄地望著廖神醫。
“時寧衝動,您老怎麼……”
廖神醫無奈歎聲:“你覺得我攔得住嗎?”
誰不知道溫時寧看似乖巧聽話,實則是個極有主意的。
她若決定的事,要想改變,恐怕也隻有傅問舟親自出馬。
可當時他不是暈了嗎?
傅問舟眼底痛意浮現,氣息隱隱不穩。
“二爺莫急,你且看。”
穆九先是給了他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保三姑娘平安,勿輕舉妄動,靜待消息。
傅問舟眉頭一皺。
穆九又給了他兩張口供。
口供上隱約還能聞到血氣。
“多虧二夫人和宋哲研製的好東西,侯爺和玲瓏都招了。”
至於是什麼好東西,他沒說,廖神醫卻是眉頭挑了挑。
他一生隻救人,不害人。
因而,除了治病救人的藥外,其他的均不感興趣。
溫時寧倒是喜歡研究毒藥。
理由也很充分。
她能力有限,二爺又需要保護,總得多些防身的東西才安心。
沒曾想,還真派上了用場。
這些,傅問舟自是知道的。
他一直希望時寧的善良,能自帶鋒芒。
但卻從未想過,要她成為自己手裡的刀。
溫時寧也知他不喜,所以隻在背後出力,讓宋哲去辦,辦好了再交給穆九。
傅問舟此時卻後悔莫及。
他不該約束她的。
他的時寧,本就是個至純至善之人,即便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也絕不可能傷害無辜。
她隻是想保護他而已……
此刻,他比誰都希望,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自己。
毀天滅地又如何?
那也是這天地的錯。
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傳信之人會是誰?
能保晚兒平安是否可信?
種種疑問盤旋在心間,傅問舟用力呼吸,強迫自己要冷靜。
再細看那兩份供詞,傅問舟慢慢闔上那雙清寂得近乎結冰的雙眼。
夠了。
證人,證詞,證物都有了。
可送信之人讓他等。
時寧和晚兒也還沒有消息。
傅問舟靜了靜,再睜眼時,眼裡波瀾已恢複平靜。
“穆九,準備筆墨,我要寫狀書。”
“是,二爺。”
穆九遲疑了下,還是說道:“所有聽風閣的人都已待命,二爺真的不考慮……”
傅問舟冷眸看向他,一字一句:“我最後說一次,我不做亂臣賊子,誰做,便是與我為敵。”
穆九頷首退出,不敢再說了。
安王和北蠻人勾結的內幕,是傅問舟退至蕪縣後,虞老才秘密傳信告之聽風閣主要成員。
那時,他們就商量過,實在不行,便直接反了。
就連虞老最後也同意。
可傅問舟知道後,勃然大怒,隻一句不做亂臣賊子,便讓所有人都不敢再開口。
其實,誰也不想這樣。
亂世一起,難免有人渾水摸魚,趁亂作亂。
這都是小事,若敵國趁虛而入,那便可能是亡國的風險。
亡國,亡的不止是皇室皇權,還有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
而他們,誰不是其中的受害者?
穆九對傅問舟的敬意又多幾分,暗暗發誓,絕不能讓二爺出事。
他就是他們的明燈。
明燈若滅,他們的信念將失去寄托,如同在黑暗中失去方向,後果難測。
“二爺!二爺不好了!”
舉著兩把殺豬刀守在侯府大門口的方大壯,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柳氏厲喝:“你有話慢慢說,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
方大壯大喘氣,擺著手。
“不是提桶的事……我聽說,聽說蕭家大夫人和三姑娘一起被綁……他們還說蕭將軍和他寡嫂有染!”
柳氏一愣:“你聽誰說的?”
方大壯:“京城都傳遍了,出去采買的婆子們回來說的。”
傅問舟本已強行平複的心境,如有巨浪襲擊。
清炯的眼中瞬間布上陰霾。
原來如此……
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就是蕭池的軟肋,也是他絞儘腦汁也不可能想到的事。
不,是他的錯。
早在他求到蕭家,被蕭池拒絕時,他就該察覺到的。
可憐晚兒,那樣單純,那樣良善,天真地以為能以心換心。
他竟錯的這樣離譜。
穆九這時出聲道:“我相信蕭將軍會做出正確選擇,二爺莫要擔心。”
傅問舟苦笑,笑得莫名瘮人。
若是愛極,忠孝禮儀廉恥均可棄。
否則,又怎稱得上軟肋。
安王的目的,是要他和蕭池反目。
是要他孤立無援,也是防他引兵作亂。
畢竟他在軍中威名仍在。
可安王錯了。
傅問舟從未想過動用自己的軍隊對付自己人。
他隻想撥亂反正而已。
至於蕭池……那是需要用一輩子去清算的私怨。
……
“不要!”
溫時寧剛踏上殉情台,就眼睜睜看著傅晚兒墜落懸崖。
她一聲驚吼,旋風卻察覺到危險,前蹄高高揚起,拒絕往前。
也就是在這時,本已不見了人影的傅晚兒,突然又冒出頭來。
接著,像是有人將她拋上來。
那為首的黑衣男子一個飛身將她接住,傅晚兒在他胸口結結實實地磕了下,頭暈目眩間,從帷帽黑紗中窺探到男子容顏。
男子很年輕,大約不到雙十年華,麵容俊美非凡,眉如遠山輪廓,一雙深邃的眼眸,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水。
嘴唇輕輕抿著,帶著一抹從容的微笑。
他竟摸了摸她額頭,含著點笑音小聲道:“三姑娘,你撞到我的心了。”
傅晚兒本就嚇得心跳如擂,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撩撥,弄得麵紅耳赤,猛地將人推開。
“大膽狂徒!”
黑衣男子:“嘖,難道不是救命恩人?”
“你!”
傅晚兒羞憤難當,男子笑聲更加戲謔。
“晚兒!”
溫時寧跳下馬,跌跌撞撞地奔過來,一把將傅晚兒摟在懷裡,差點跳出來的一顆心,終於歸了位。
“二嫂。”
傅晚兒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來。
委屈,無辜,憤怒,所有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無力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