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鋪。
掌櫃已經挑好了一百朵暗顏色各異、形狀也迥異的鮮花,他小心捆紮好,然後交給了謝沐雲。
謝沐雲接過,他看了一周,鋪裡已經沒有沈意的身影。
不知何時走的。
他沒在意,抬步往外麵走。
忽然,他停住腳步。
腳下似乎踩了什麼東西,東西不硬,好似還被他踩扁了。
謝沐雲挪開腳,當看清腳下之物時,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是一顆用彩紙折疊成的五角星。
不過,此刻已經被踩得平扁,五角的輪廓有些皺巴。
謝沐雲失了神,他從地上撿起那顆被踩扁的五角星,漆黑的眸中波濤洶湧。
“這是何物?形狀如此奇特,之前從未見過。”
有一次,他去見清桉,她正在涼亭折紙,五顏六色的彩紙被她折成一顆顆形狀飽滿、有五個棱角的小玩意,然後被她放入透明的琉璃盞中,煞是好看。
他第一次見,頗為好奇。
清桉眉眼帶著淡淡的笑,她說:“此物叫五角星,是我母後教我折的。”
“她說,這尖尖的是五角,形狀像天上的星星,所以叫五角星。每次我想她時,便會折一顆,今日的每時每刻,我都在想她,所以我要多折一些。”
說這話時,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卻又蒙了一層水霧,叫人心疼。
他在她身邊坐下,輕聲道:“那殿下可願教教臣,這樣,臣以後每日都為殿下折一顆,等攢夠了再送予殿下。”
她笑了,看看他的手,打趣道:“謝將軍的手除了握劍,還想學折紙這等小玩意?”
他也跟著笑,“未嘗不可。”
於是,她便教了,他也跟著學了。
因此,他對此物再熟悉不過了。
謝沐雲盯著手中的扁平的五角星愣神,他眸中劃過思索。
很快,他走出花鋪,吩咐玄墨:“你去趟宮裡,打聽下華樂公主今日是否出過宮。”
玄墨沒有多問,點頭應下便快步離開了。
繁華的夜市下,謝沐雲站在原地,久久駐足。
他心中隱約劃過一個念頭,但又著實覺得荒謬,未敢細想。
今日百花宴,宮規森嚴,清桉應是出不了宮的。
可花鋪裡的五角星又作何解釋?
難道是偷偷溜出來的?
謝沐雲好看的眉頭微微攏起,心中忽的莫名湧現出些許不安。
玄墨的速度很快,不過半個時辰便返回來複命。
“主子,華樂公主今日未曾出宮,宴會結束後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寢宮。”
聽到這個消息,謝沐雲捏著五角星的手緊了又緊。
他還是想到了沈意,如果清桉沒有來過花鋪,那這顆五角星很有可能就是沈意落下的。
是清桉將五角星送給沈意的?
可這是她與母後之間的回憶,她沒理由無故贈送他人。
謝沐雲的思緒有些亂。
此事,唯有親口向清桉問個清楚才能明了。
想著,謝沐雲不禁有些失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何竟要執著於這幾乎可以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冥冥中總有一種直覺,如果就此當做無事發生,他會後悔的。
謝沐雲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因此,沉思片刻,他再次對玄墨吩咐道:
“去查一下沈意,我要事無巨細的,知道她所有的過往。”
暖黃的油燈下,謝沐雲的眸子又黑又沉,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深泉。
玄墨再次應聲離開,然而,不過一柱香時間,他便折返回來。
臉上神色也有些古怪。
“主子,沈意和她的婢女失蹤了……”
謝沐雲怔了片刻。
不知怎麼的,耳邊忽然回響起她那略帶有一絲調侃的話:
“將軍英勇神武,玉樹臨風,該是多少姑娘想博將軍一笑才是,她何等身份,竟讓將軍去博一笑?”
像極了清桉。
“去找,我要第一時間知道她的下落!”
他沉聲吩咐。
手中的五角星早已不知不覺被捏的皺巴巴的。
玄墨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二話不說便隱身離去。
而此時的丞相府,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找到沒有?”
沈丞相坐在堂屋上,心急如焚,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焦急。
見到派出去的人回來,他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急聲問道。
小廝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回道:
“回老爺,小的打聽到小姐去了西城的一家花鋪,出來之後便不知所蹤。”
說到這裡,小廝停頓了一下,補充說:“不過,謝將軍當時好似也在那家花鋪。”
沒有消息,沈丞相緊張期待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在聽到謝將軍的時候,他的眼睛又微微亮了一下。
“備車,我要去趟沐王府。你們繼續加派人手,就算把整個京城翻過來,也要給我把小姐找出來!”
沈丞相急衝衝吩咐了一句,便火急火燎地往沐王府的方向去了。
謝沐雲剛聽完手下的來報,說有了線索,正欲開口,管家敲響房門:
“世子,沈丞相說有急事要見您,現在正在前廳候著。”
“馬上去,”謝沐雲應了一聲,才對手下繼續道:“讓玄墨跟緊了,有消息立馬來報。”
“是。”
前廳,沈丞相坐立不安,連倒的茶水都沒心情喝,一雙眼睛時不時焦灼地往外看。
他知道,此時每拖一刻,意兒的危險就會增加一分。
可他現在又實在毫無頭緒,隻能寄希望於謝將軍,看能否從他這裡得到些許線索。
畢竟,他可能是最後見到過意兒的人。
左看右看還沒來,沈丞相終於坐不住了,他從椅子上站起身,“我現在就要去找謝將軍。”
一隻腳剛邁出門檻,謝沐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看見沈丞相急切的神色,謝沐雲微微頷首,先一步開口:“沈丞相,稍安勿躁。”
“令愛失蹤的消息我已經聽說了,也知曉丞相為何而來。我今晚確實在花鋪見過沈小姐,不過交談了兩句沈小姐便自行離開了。”
沈丞相語氣依舊急切:“將軍可知小女離開之後去了哪裡?”
謝沐雲搖頭,“不知。”
“不過,既是我最後一個見過沈小姐,此事多少與我有些關係,我已派人去查了,已有一些線索,等有消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到相府,沈丞相儘可放心。”
聽到有了線索,沈丞相心裡懸著的石頭稍稍落下些許,可還是忍不住的憂心。
但他也知道,此刻再怎麼心急也於事無補。
緩了緩心神,沈丞相拱手對謝沐雲行了一禮,神情感激:
“將軍的恩情,在下銘記於心,若有機會定會相報。還有勞將軍一有小女的消息告知相府一聲。”
謝沐雲頷首,算是應下。
得到答複,沈丞相驅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