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影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謝茶轉身一看,外婆走了出來。
外婆看了一眼春夜離去的方向,忽然幽幽歎了口氣:“外婆這還是第一次見長大了的苗王呢……”
謝茶笑了,對外婆道:“外婆以後彆怕他,他沒什麼可怕的,跟咱們一樣都超級愛吃五色粽!”
外婆被他逗笑了。
是呢,這位苗王今天在餐桌上吃了整整三個五色粽!
足見是真的愛吃了。
“之前是怕的,”外婆捏了捏謝茶的手,“但今天茶茶也在,而且這苗王今天在咱們家一天,彆說二樓了,就連旁邊的菜園蟲子都不敢來了,吉利著哩!”
謝茶拋了拋手中的小布袋,對外婆笑道:“以後也不敢來了!”
回到房間,謝茶把藥草包掛起來。
掛之前捏了捏,裡麵好像放了些藥草;又聞了聞,果然有股奇特的、神秘的藥草香。
謝茶把它掛在了床邊。
他喜歡開著窗睡,但夏季蚊子多,往常嗡嗡嗡地擾人心煩,這一晚窗戶仍舊大開著,但一隻蚊子都沒飛進來過。
謝茶一夜好眠。
次日醒來撥了撥掛著的藥草包,神清氣爽地出門了。下午,謝茶被外婆拉著去找龍舟隊,在牛叔的小賣部彙合。
寨子裡的龍舟是苗族獨具特色的獨木舟,每條龍舟上成員不多,偏偏跟謝茶一個隊的就有牛黎那四人組。
牛黎四人組麵露微妙的尷尬,擠成一團,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眼神還不斷瞟著謝茶。
總之,偷感很重。
謝茶淡淡掃了他們一眼,沒搭理。
在牛叔的指點下練了會兒劃龍舟,中途休息時,謝茶餓了,見河岸邊正好有一個小賣部,就招呼隊友一起去吃。
小賣部老板一看,生意來了!連忙搬出幾箱牛肉乾,豬肉脯,還有各式香腸、麵包、飲料。
隊友們早就餓得不行了,搶著開吃,牛黎四人組走在最後,眼巴巴望著那箱牛肉乾,卻磨磨蹭蹭地不敢上前。
謝茶瞥了他們一眼:“你們不吃?”
他一開口,牛黎四人組頓時眼睛一亮,又遲疑道:“我們……也能吃嗎?”
謝茶笑了:“我請隊友吃,你們是的話就能。”
牛黎四人組聽出謝茶的意思了,臉上頓時一喜:“是是是……”
賽龍舟的都是寨子裡的年輕人,十二個人,胃口大,還就愛吃肉,很快就風卷殘雲一樣,吃空了好幾個箱子。
臨走前,小賣部老板拿著計算器算,算完對謝茶道:“一共1038塊!”
小賣部老板說完,那幫年輕人頓時停止了聊天,紛紛瞪大眼睛!
小賣部老板指了指那幾個空箱子:
“五箱牛肉乾,我這牛肉乾可是正宗的苗家黃牛肉做的,一箱老貴了!”
謝茶付錢了,鑒於隊員對牛肉乾情有獨鐘,謝茶還跟小賣部老板達成合作,要求無限量供應牛肉乾。
在鈔能力的加持下,牛肉乾一箱一箱地搬到河邊,隊員們一中場休息就跑去狂炫。
河邊還有其他幾支龍舟隊,看到這一幕,眼神裡全是羨慕嫉妒恨。
其中一個眼紅道:“大家都是一個寨子裡的,黎哥你們吃香的喝辣的怎麼不帶上我們啊?”
牛黎笑罵道:“你們沒隊長嗎?叫你們隊長也給你們買啊!”
是了,在剛才小賣部裡大吃特吃牛肉乾時,隊員們一致推選謝茶當隊長。
晚上吃飯完,謝茶的龍舟隊又加訓了兩小時,訓練完就各回各家了。
作為隊長,謝茶是最後一個走的,把龍舟係在河邊的欄杆上,正要上岸,忽然瞥見不遠處的山坡上坐著個人。
托著下巴,看著謝茶的方向。
也不知道看多久了。
謝茶:“?”
上岸,走上山坡,走到春夜麵前,抬腳踢了踢他,有些意外地調笑道:
“苗王大人今天怎麼下山了?”
春夜盤腿坐在草地上,扯了下唇角,聲音端的是漫不經心:
“我們神經病出門是這樣的,全看心情。”
謝茶:“……”
現在聽了這話不僅不生氣,還能被逗笑,看來境界提升了不少。
謝茶順勢在春夜旁邊坐下,又問他低燒好了沒?
春夜嘴角漾起淺淺弧度,又斜瞥他一眼,涼涼道:“幾天沒見,原來大少爺還記得我在低燒啊?”
這小子還有心情陰陽怪氣,應該是好了!
謝茶鬆了一口氣,反唇相譏道:
“那就麻煩苗王大人管好自己,不要隨隨便便地發作……”
要是劃著劃著忽然情蠱發作,那就真的是社死了!
謝茶聽見旁邊傳來了一聲輕笑,似有似無,很快被風吹散了。
謝茶聽得不真切。
他剛劃了兩小時龍舟,累得很,便直接往後一倒,躺在了草叢裡。
夜晚涼風習習,從遠處森林裡吹來,空氣中浮動著一股草木的清新。
忽然感覺到發絲被輕輕觸碰了一下,謝茶歪頭向上一看,春夜指尖撚著一片樹葉,輕輕挑了下眉:
“沾你頭發上了。”
他解釋得輕描淡寫,神色和動作也極其自然,謝茶也沒覺得有什麼,哦了一聲,又重新閉目養神。
晚上躺在草叢裡吹風好爽。
值得慶幸的是,這小子估計也看出他很累了,坐在一旁沒說話,也沒動作,靜靜的,靜到謝茶幾乎快要忘記身邊還坐了一個人。
謝茶被吹得有些昏昏欲睡。
等他猛地被一陣涼風刮過,昏昏沉沉地睜眼一看,自己好像……
正趴在春夜的背上?
謝茶:“?”
“怎麼不叫醒我?”
謝茶說話的時候聲音還帶著朦朧的、將醒未醒的睡意。
春夜沒回答有沒有叫醒他這個問題,而是停下腳步,要笑不笑地反問:
“那你現在醒了自己走?”
“我沒醒啊,我現在困得很。”
謝茶含糊回答,朦朦朧朧想起自己之前也背過他一次,便心安理得了起來。他困得很,繼續趴著睡了。
春夜背著他沿著河岸回去。
等到了吊腳樓前,春夜偏頭一看,謝茶閉著眼睛正睡得沉。
春夜騰出一隻手,從謝茶口袋裡摸出了鑰匙,順利打開門進了謝茶房間。
把謝茶放在床上時,有一瞬間挨得很近,近到兩人的鼻尖差點碰到了。
春夜驀地一怔。
他又聞到了那股香氣,若有若無,絲絲縷縷地鑽進他鼻尖。
接著,他像是被蠱惑了似的,一點點俯下身,湊近謝茶的脖頸輕輕嗅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那天聞到的那股香氣不是洗發水和沐浴露,而是這位大少爺的香水。
洗完澡也噴。
看得出這位大少爺是精致boy了。
春夜常年在森林裡采摘藥草,也聞過不少藥草的香氣,但春夜嗅著謝茶身上的那股香水,隻覺得格外好聞。
香氣像是有某種令人沉迷的功效,他輕輕閉上眼,在謝茶的頸側嗅著,聞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哼,春夜瞬間清醒了過來!
緩緩睜眼一看,不知何時,他鼻尖蹭進了謝茶的頸窩裡,不僅如此,自己還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
他稍稍離開,垂眸看了一眼,謝茶似是因方才的輕咬,在睡夢中發出一聲不滿的輕哼聲,但眼睛仍舊閉著,並沒有蘇醒的跡象。
春夜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直起身,望著月光下沉睡的謝茶,想起方才自己魔怔般的行為,春夜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迷茫。
接著,他很快就為自己的行為想出了合理的解釋:
大概想聞出他身上的香水到底是用什麼製成的,嗅了會兒,沒嗅出來。
春夜恢複了平靜的神色,頗為遺憾地起身離開了。
第二天醒來,謝茶眨了眨眼,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躺在床上了。
稍作回憶,謝茶眉毛輕輕揚起。
那小子不錯!
居然沒把他扔在草地上不管,還背他回來!
謝茶覺得,也不是不可以當朋友。
龍舟比賽,是從山上順著那條河往下劃,劃到鼓樓前,全程繞寨子一圈。
山腰處的那棟青色吊腳樓就在比賽的附近,幾分鐘後,龍舟從那棟樓下經過,謝茶抽空抬頭掃了一圈。
二樓走廊空蕩蕩的。
這小子!
謝茶沒想過叫這小子下山來給他加油打氣,但都遊過他家門口了,居然也不出來露個麵!
這麼多劃龍舟的整齊劃一地喊著號子,喊得聲音在山穀裡回蕩,謝茶不信他就沒聽見!
這朋友還得再斟酌斟酌!
謝茶把這種說不上來的不滿情緒化作動力,埋頭劃槳!
就當這水是春夜似的。
劃!
狠狠劃!
也不知劃了多久,忽然聽見兩岸爆發出一陣歡呼聲,謝茶這才抬頭一看:
原來龍舟已經劃到鼓樓前了!
謝茶再一看,前麵沒彆的龍舟。
這意味著他所在的這艘龍舟是第一個到達鼓樓的,也就是第一名!
意識到這點,謝茶瞬間揚眉吐氣!
主持人激動的聲音透過喇叭傳出:
“很好,我們龍舟比賽的第一名已經誕生了!有請龍舟隊的隊長代表全體隊員登上鼓樓領獎!”
謝茶循聲望去,前方河岸邊豎立著一座鼓樓,鼓樓一共三層,是寨子裡最高的建築物,也是這個寨子的地標。
一樓被村民擠得水泄不通。
二樓,十幾個人坐在一排長桌前,長桌前懸掛著橫幅,寫著“龍舟比賽組委會“幾個大字。
而三樓……
三樓有個人影,身形高挑清瘦,姿勢閒散地倚在欄杆前,遙遙往下看。
謝茶抬眸的瞬間,與他的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了。
謝茶:“……”
這朋友好像還可以再拯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