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回來似的,嘴角勾起,露出一絲戲謔的笑:
“彆人求我的時候可都是跪下來的,你這求人的態度是不是略顯敷衍?”
謝茶眸子瞬間轉冷:
“多少錢?開個價!”
他習慣性開口,在大都市裡,他用這招幾乎無往不利。
但他剛說完就看到春夜笑了,嘴角彎起的弧度輕蔑,笑容輕蔑,就連眼神都像裹著刀子,語氣更是不善:
“大少爺既然這麼喜歡談錢,那你也開個價?”
直到這一刻,謝茶才真正意識到大都市裡的明碼標價不適用在這個人身上。
也是,這麼變態,不能用普通的路子對付他。
謝茶一邊冷眼盯著他,一邊抵抗著內心那股陌生的渴望,但很快他就發現異樣。
對麵這小子也不對勁。
雖然麵上裝得從容淡定,但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著,像在隱忍和克製著什麼。
電光火石之間,謝茶忽然反應過來了。
方才這小子眼神幽幽地盯著他的腳踝,又莫名其妙地說要借他腿一用,所以當時這小子就是情蠱發作了?
現在自己也不對勁,所以情蠱還是一人發作,另一人也會跟著發作的那種?
謝茶指甲都快要掐進手心裡了,才能抵抗心底那股想要衝過去揪住這小子衣領狠狠親一口的強烈渴望。
“你不是會解蠱嗎?我勸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解開!”
謝茶忍得眼尾都紅了,眼色卻冷厲如刀:“你也不想我待會兒衝過去強吻你吧?”
春夜似乎完全不把謝茶的威脅放在眼裡,他輕笑一聲,帶著濃濃的嘲諷:
“你是金魚腦袋嗎?說了你的腿借我一用,否則你左腳踏進花叢犯了我忌諱,不給你解的。”
謝茶:“……”
這神經病!
謝茶再次掐了掐手心。
疼痛感讓他勉強保持理智,垂眸一看,對麵這人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
原本瞳仁就比普通人要黑,眼神比方才更為幽深,像藏在黑夜森林裡的蜘蛛。
雖然饑腸轆轆,但仍舊不動聲色地、耐心地盯著獵物,似乎篤定獵物早晚會自投羅網。
哪來的自信?
謝茶挑眉冷笑:
“看誰先跪下來求誰?!”
一時之間,走廊裡靜得隻能聽見兩道呼吸聲,像是在彼此較勁,一個比一個刻意放輕放緩。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謝茶的呼吸逐漸亂了起來。
春夜聽見了,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謝茶:“……”
身體發熱。
腦子也發熱。
熱得頭昏腦脹。
眼看就要順著那股渴望上前,謝茶再次掐了掐手心,尖銳的疼痛感來襲,謝茶得以清醒了幾秒。
就在那清醒的幾秒中,謝茶扭頭踩上走廊上的長椅。
再踩上欄杆。
要他跪下來求人,
他寧願從吊腳樓上跳下去!
謝茶一躍而下!
吊腳樓旁是一條數米寬的長河,發源於山頂的瀑布,順著山腰蜿蜒而下。
夏天,山穀裡的河水冰冰涼涼的,瞬間讓身體降溫,心底那股癢意也舒緩了不少,連帶著腦子也逐漸清醒了起來。
謝茶舒了一口氣,在河裡暢快地遊了會兒,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仰頭一看,那小子正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
距離太遠,謝茶看不清那人臉上的表情,也許驚訝,也許惱怒於自己沒有跪下來求他也說不定。總之,謝茶覺得不會是什麼好表情。
他對著春夜豎了一下中指。
便順著河流一路遊下去,遊到外婆家門口時,那股氣血上湧的感覺徹底消失了,腦子也完全清醒了。
感覺到情蠱不再發作了,謝茶爬上河堤,回去洗了個澡出來後,聞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氣。
外婆端著一盆彩色糯米飯經過,見謝茶出來了,招手叫他過來吃。
謝茶循著香氣走過去,方形的黃木餐桌上放著一盆彩色糯米飯、一盤清蒸魚,一盤折耳根炒臘肉,還有一盤蕨菜。
“好香啊。”謝茶在餐桌旁坐下。
剛要給外婆盛飯,外婆用筷子輕輕拍打了一下他的手:
“彆急啊茶茶,等外婆祈完再吃。”
謝茶:“……”
高高的櫃台上擺著一尊泥塑小像,外婆盛了一小碗糯米飯放在小像前,雙手合十,語氣虔誠道:
“苗王保佑。”
謝茶欲言又止。
雖然打小就聽外婆每天這麼祈禱,但今天實在是全方位領教了那位苗王究竟有多變態。
那位變態的苗王能保佑什麼呢?
他不害人就算高風亮節了!
哪配得上外婆的虔誠?
謝茶搖了搖頭,拿起筷子開始給那盤清蒸魚剔魚刺。
外婆年紀大了,眼球渾濁,太細小的東西看不清,謝茶怕她吃到魚刺,便開始從魚腹處開始剔,剔完了,把魚腹那幾片肥嫩鮮美的魚肉夾到外婆碗裡。
等外婆祈完福坐下來,拿筷子的手背在外婆眼前一晃而過,外婆瞧見了,捉過謝茶的手,蒼老的臉上流露出震驚又焦急的神色:
“茶茶你被蠱蟲咬了?”
謝茶:“……”
差點把這茬兒給忘了。
垂眸看了一眼,那道藍色印記如今已蔓延到整個手背了,看起來就駭人。
外婆飯都吃不下了,憂心如焚地放下筷子,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像是又蒼老了幾分。
謝茶頓時心疼了,把筷子重新塞回她手裡:“這麼鮮的魚肉涼了可就不好吃啦!”
又拍拍外婆的手,安慰地笑了笑:“你下午不是看到我往山腰上走麼?我那是去找苗王解蠱了!”
外婆一愣,怪不得茶茶要往山腰上走呢,又轉念一想:
苗王從來不給寨子裡的人解蠱,曾經不少村民在山腰那跪了一天一夜,也沒能求得他出來。
外婆明顯不信,臉色擔憂和焦急的神色並未好轉:“茶茶你可彆蒙外婆,外婆就沒見苗王給彆人解過蠱……”
見外婆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謝茶笑了笑,帶著安慰和篤定:
“外婆要是不信,等明天醒來看看?我保證手背恢複正常……”
見外婆臉色終於和緩了一些,謝茶暗自鬆了一口氣。
謊撒下去了,
怎麼圓回來是個問題。
晚上十點,趁外婆熟睡時,謝茶悄悄從窗戶翻了出去,左手攥著一瓶殺蟲劑,右手拿著手機,點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借著微弱的光沿著田埂往上走。
這個苗寨至今還保留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方式,這個時間點,謝茶抬頭遙看一眼,寨子裡全都熄了燈,連山腰處那棟吊腳樓也是黑漆漆的。
謝茶唇角露出一絲冷笑:養蠱這種缺德玩意兒,那變態還敢睡得著?
爬上山腰,用殺蟲劑開路,穿過花叢,來到吊腳樓前。苗寨的吊腳樓一般一樓不睡人的,臥室都在二樓。
謝茶把殺蟲劑輕放在籬笆樁上,嘴巴咬著手機的一端,踩著籬笆樁攀著二樓的走廊欄杆,雙手用力一躍,迅速又靈巧地翻進了走廊。
走廊上的兩扇木窗虛掩著,謝茶從窗戶裡翻進去,全程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聲音,等落地後,謝茶站起來一看:
正對著窗的便是床了,四四方方的,估摸著床還挺大,四周被白色紗帳圍了起來,從床頂的梁木垂落到地板上,將裡麵遮得朦朦朧朧,什麼也看不清。
月光和晚風從窗戶飄進來,白色紗帳微微晃蕩,像是月色下泛起的漣漪。
謝茶唇角輕輕上揚,露出一絲嘲諷:這小子果然變態啊,一個大男人臥室居然整得跟公主房似的。
關了手機的手電筒,把手機塞回兜裡,謝茶輕悄悄地朝床的方向摸去。
掀開白色紗帳一看,裡邊壓根不是床,而是一副棺木!
寬得足以躺下兩人,由黑色的紫檀木製成。
謝茶:“?”
再彎腰湊近一看,那小子就平躺在棺木裡,濃密纖長的黑睫垂下,遮住了那雙鳳眸,麵容沉靜,雙手交疊放在腹部。
再加上棺木內壁四周刻滿了繁複的紅色花紋,跟個躺在花團錦簇裡的睡美人似的。
謝茶:“!”
這小子的變態程度……
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