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仗司內。
此處專門為皇家製造軍器,刀槍劍戟等,宮內禁軍的裝備皆出於此,此時得了小皇帝的命令,更是停下了彆的勞作,專司“棉甲”一事。
明慕來時,見到了半成品的棉甲,和他記憶中博物館裡麵的那些甲胄已經非常相似了。
“做得挺好呀。”明慕挺佩服古代工匠的,僅憑隻言片語便能做得這麼好,要知道,他連張示意圖都不會畫啊!
闞英退後一步,叫兵仗司的掌印太監上前一步,專心為陛下講解:“陛下請看,這純棉甲能用兩種方式,其一便是做成夾襖,再浸水,後以外力踏實,曬乾使用。另一種則是將棉花拍打成片,再以多張棉片縫合。1”
兵仗局的掌印姓徐,身形高瘦,看著很悶,但是提到專業技能,便是滔滔不絕。
“陛下有大才,能想出這樣的主意。第二種方式製作的棉甲,可防火銃,就算是三眼銃,在遠距離外打中,也能抵禦一陣。倘若身上著火,直接便能將著火的地方撕去,不至於叫士兵活活燙死。”
明慕認真地聽著,不準備在專業人士麵前指手畫腳。
徐掌印又道:“再者,以棉甲之下縫合甲片,能防禦刀槍劍戟,還節省了成本,負累也能輕些,全棉甲隻有十多斤,鐵片棉甲也小於四十斤。”
他慷慨激昂地說完,感歎道:“陛下心懷天下,為了兵士,能想出這樣好的法子。”
明慕:嗯……
他不好解釋自己創意的由來,乾脆轉移話題:“確定可用嗎?朕明日召兵部及工部尚書,將這幾件樣品給他們看看。”
“陛下放心,定是可用的,這是繆大人寫得記錄。”徐掌印遞過一本厚厚的書冊,“近些日子,繆大人時常來觀察進度,又將什麼數據填在上麵,叫我直接拿給陛下看。”
這冊子最開始明慕提的主意,原話是說“工作記錄”,填寫日期、項目、數據等,繆太傅在此基礎上增加了不少東西,內容詳實,記錄的效果奇佳。
“大家都很努力。”明慕手一揮,所有人全都發獎金。
先帝摳門,內庫豐富,再加上周王抄家的錢,小金庫滿滿當當,儀鸞衛上下,就連看門的狗都加了三雞腿吃,此時兵仗司和繆太傅幫了這麼大一個忙,不獎勵根本不可能。
明慕當了打工人許久,最清楚不過:隻有獎金才是激發工作動力的唯一源泉!
——
宮牆之外,似乎又能聽見叮叮當當的鈴鐺聲。
汪娘娘由下人攙扶著,挺著大大的肚子,停下腳步,細細聽著鈴鐺聲從遠到近,再逐漸遠去。
“娘娘?”
女官貴英輕輕喊了一聲。
三月末的太陽,已經不像寒冬那樣冰冷,汪娘娘卻仍舊感覺全身溢滿寒氣,幾次努力,才重新邁開步伐,慢慢地在禦花園走動養胎。
“本宮一定會好好生下這個孩子。”
她神色陰沉,摸了摸肚子。
母家已經徹底不中用了,給他出了那樣好的主意,哥哥非但沒有拉下那個小皇帝,反而將自己也搭了進去,如今徹底落敗,一絲助力都不能提供。
後宮裡都是先帝的妃子,自從新帝上位後,待遇就一天不如一天,她甚至連盒搽臉的脂粉都要不到,隻能用些舊顏色。也因為先帝國喪,不能穿顏色鮮亮的新衣。
這是她過得最憋屈的一個年。
“孩兒啊,母妃隻有你了。”她撫摸著肚子,一句一句地念叨,“你要好好爭氣,從那個得位不正的康王手中拿回皇位,叫本宮舒心地當太後。”
貴英聽見娘娘低聲的話語,幾乎毛骨悚然。
——
曆經大半個月的觀政,明慕終於要上早朝了。
天還沒亮,明慕就被輕輕喚醒,拿了溫熱的巾帕擦了臉,才努力掙脫困意,從睡夢中醒身。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殿內很暗,還點了燭燈,看不清外麵的天色。
“回陛下,快卯時了。”闞英支使著太和殿內的宦官,為小皇帝換上後厚重的朝服,佩戴玉飾。
明慕隻當自己是個無情的衣服架子,任由他們擺弄,心裡默默換算了一下時間——
不是,這才五點?早上五點??
天還沒亮吧!
怪不得先帝不喜歡上早朝,五點被拉起來開早會,誰能高興啊。
“有西洋表嗎?”
古代計時多用日晷或者滴漏,做事前有闞英提醒,明慕從來不記時間。如今正式上朝,換算一下就是從實習生轉為正式工,要嚴肅以待了。
“陛下是說自鳴鐘?庫房裡有兩件貢品,隻是先帝嫌棄又大又重的,丟在庫房許久,陛下若想用,奴婢立刻收拾出來。”
明慕沒想到還真有,立刻點頭:“用那個吧,那個時刻精準些。”
闞英麵色如常:“是。”
按理說,一個偏遠鄉下來的小皇子,怎麼可能知道西洋貢品?他一開始還會記得掩飾,但這些日子來,在闞英等人有意無意的縱容下,明慕渾然不記得了。
宛如一隻遊離在外的流浪貓貓,在多人鍥而不舍的喂養下,終於願意稍稍露出肚皮。
他微抬下巴,露出一絲驕矜:“走。”
早朝在金鑾殿舉行,明慕到事,底下文武百官穿著朝服,早已到齊,文武兩側,涇渭分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帝端坐在龍椅上,所有官員都恭敬跪下行禮,山呼萬歲。
這時,明慕才有了真正當上皇帝的實感。
原來這就是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當皇帝真的太能滿足虛榮心了!
“啟稟陛下。”例行的行禮結束後,立刻有人從武官那堆出列,“臨西王日前上奏,稱戎狄已被驅逐出百裡外,後青海都指揮使上疏核實,又曰軍響不足。”
好嘛,來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