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此,霍青眉頭緊皺。
能讓堂堂靈州上將軍如此評價,這個雍王怕是真的要比梁王李誌更加難纏。
日後若是遇上此人,那得小心應付才好。
不過說起來,霍青倒也沒怎麼在意,雍王再怎麼高深,再怎麼有難對付,其野心不過是誌在天下。
原則上,犯不著和龍虎山作對,龍虎山身在冀州,也犯不著去招惹這隻“老虎”。
他此來的最主要目的是為了追查薑燕兒的下落,找到人即走,並不願與這位鐵帽子王產生糾紛,至少現在不會。
除非幕後想殺他之人,與雍王有聯係,又或者說大嫂的失蹤與他們有關。
但這在霍大當家看來,幾率極小。
因為時至今日,他仍以為薑燕兒不過是一介村姑,碌碌平庸,雖長得好看,但天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
小蘿莉又怎會惹上雍王這樣的大人物?
頓了頓,霍青笑道:“好吧!雍王再怎樣深邃都好,與我龍虎山都無關緊要。他一天打不到鳳陽,不威脅鳳陽的安危,那麼我們都可以相安無事。”
“此去,我隻為尋得吾妻的消息,順便能查到雍州背後是何人想取我性命最好,若是查不到,對方不再招惹,在這多事之秋,我倒也可以忍忍。追上那群雍州人後,一有消息,我便會折返。”
“但是大帥是一定要到雍州城吧?”
薛芝莞爾一笑,“是!你能如此說,是猜到本帥跟來的原因咯?”
“自然!鄭如媚已死,鄭清霞和殷老三下落不明,你與梅州的關係破裂在即。以你一州之力,根本無力抵抗梅州大軍。雖我揚言可以製造出秘密武器,助你退敵,但你不可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必須為靈州選擇另一條生路,而這條生路便是與雍王結盟,對吧?”
“你很聰明。”
薛芝並未否認。
霍青了然,乾脆半躺在她的柔軟坐墊上,翹起了二郎腿,道:“但此舉等同與虎謀皮,雍州軍一入靈州,不走了大帥當如何應對?”
這倒是個極為嚴肅的問題。
薛芝與雍州結盟,倒是可以不懼梅州大軍,但梅州退兵之後,又當如此送走這尊大佛?
這就相當你引虎退狼,狼退了之後,老虎要怎麼處理?
薛芝微歎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先保下我靈州基業之後,再處理雍王這隻老虎吧。況且,雍州也並非唯一,你不是說你的秘密武器,足以橫掃天下嗎?本帥對此尤為期待啊,該不會誆騙我的吧?”
霍青啞然失笑,“霍某是真心與大帥結交,又怎會欺瞞?但雍王是一隻老虎,大帥又怎知霍某不是一個獵人呢?我要也留在靈州不走了呢?”
薛芝瞥了他一眼,“哼,你頂多是一隻蟲”
霍青哈哈一笑,倒也不願與這丫頭較勁,擺了擺手後,道:“哦?那大帥便拭目以待吧。咱們還是快些趕路,雍州人提前一夜出發,但月高風黑,料想他們也走不快。追上他們,方知霍某有沒有必要跟大帥去這趟雍州府,不是嗎?”
對此,薛芝並未反對,再次撩開車窗簾,命令侍衛加快速度。
身後的桑標等人見薛芝加速,也緊跟不舍。
一個多時辰後,來到一處傍山的地段。
半山腰之上,華九站在一處巨石之上,俯視著山下官道過往的商隊馬車,目現深沉。
身後的吳恨握刀而立,同樣默不作聲。
一名暗衛來報:“回稟九先生,據山下探子來報,霍青一行已經到了山腳下,正在加速前往靈州邊境。行色匆匆,想必是要追上我們。”
華九一笑,“很好,讓他追吧。我們改道抄近路,出靈州,返回雍城。他們若一直跟著官道走,必會比我們晚半個月到。”
“是!還有一事。”
“說!”
“薛芝好像也跟來了,他們的隊伍中有一輛馬車儘是女侍衛看守。而在整個靈州,唯薛芝手下啟用女兵。”
“哦?那豈非正好?薛芝終究還是要來找主公結盟了,如此一來,吞並靈州也就是遲早之事。去吧,嚴密監視霍青和薛芝的行蹤,並給他們指指路,彆讓他們懷疑我們已經改道。”
華九淺笑不已。
“是。屬下已安排妥當,沿途會給霍青留下痕跡,暗示我們仍在前方。不到靈州邊境的關卡,他們都萬難察覺異樣。”
“甚好!去吧,嚴密監視。”
華九點頭道。
暗衛剛走,吳恨就立馬開口道:“九先生為何要引霍青走官道前往雍州?讓他跟我們走山路,豈非更容易下手?”
華九道:“誰說本座要在途中除去霍青?先讓他安然抵達雍州吧,之後再為他另尋埋骨之地。”
“那我們為何要抄近路,提前趕回去?山路崎嶇,主上的身子還沒完全好”
“無妨!主公已然急不可耐,連發三道密信要見到主上。我們必須提前趕回,順便為霍青挖好墳墓!”
說完,華九不再逗留,轉身朝不遠處的營地走去。
七天後。
霍青等人抵達靈州與雍州的邊境,在詢問邊軍主將後,竟得知並沒有任何持著薛芝手令的商隊經過,頓時大為疑惑起來。
在軍營休整了半天後,隊伍再次集結。
車廂內,霍青笑道:“這群雍州人很小心啊,居然騙過了我們。他們或許並沒有走官道,轉而另尋捷徑進入了雍州。看來霍某是注定要陪大帥去這趟靈州了,大帥一路並不孤單。”
薛芝微哼不語,眼中卻似乎閃過一絲喜色。
所謂親王守國門,先文帝定下這個策略時,為了避免四大鐵帽子王怯戰,將主城設在了毗鄰四國的邊境地帶。
戰時,諸王若不積極應對,州府便會第一個淪陷,以此來限製諸王避戰。
因此,跨過兩州邊境後,仍有一段近六百裡的路程要走,方可抵達與大武王朝一線之隔的雍州城。
六百裡的路程,以霍青等人的腳程,本來不出七日便可抵達。
但雍州畢竟地處邊境地帶,盤查極為嚴格,途中各種瑣碎,層層過關,極大拖慢了行程。
霍青保守估計,最起碼也得半個月以上,才可順利抵達主城。
而與此同時。
當霍青進入雍州地界之時,抄近路日夜不停的華九等人,已經悄然進入了主城內。
作為邊境之城,雍州城池極為狹長,東西綿長三十餘裡,人口多達百萬,儼然是一座大城,更甚於靈州。
宛若一道長城般橫跨在大周與大武朝的邊境線上,城中駐軍近二十萬,另有三十萬大軍部署在各處邊境,防守嚴密,呈合縱連橫之勢。
雍王府內。
大廳中,先一步得知薑燕兒到來的消息,雍王李賢早早便將所有家眷集合,盛裝等待。
當華九帶著薑燕兒步入大廳時。
年近七旬有餘,麵色有些發白,像是常年患有隱疾,而導致精神頗顯萎靡的李賢,一眼落在薑燕兒臉上,頓時如遭雷擊,石化當場。
他灰白頭發,羊角須,國字臉,身著四爪親王蟒袍,雖常年臥病,但今日看起來卻極為振奮,卻不知為何一見薑燕兒後,突然愣住。
“卑職參見主公,不辱使命,已將主上安全尋回。”
華九見到李賢,當即跪下行禮,恭敬之色。
吳恨等玄影暗衛也都跟著跪下,態度謙卑。
李賢卻聞若不知,目光死死鎖定在薑燕兒身上,仿佛生了根。
令薑燕兒頓顯尷尬,渾身不自然。
盯了好一會兒,李賢這才回過身,恍然歎道:“太像了,簡直是一個如畫刊印,與那人一模一樣”
說著,便甩開侍者,急匆匆走了過來,關切地握住了薑燕兒的手。
薑燕兒一愕,略微閃躲,退後了一步,“你便是雍王?為何如此毛躁?”
她自幼長在山野農家,除了養父母和親近的左鄰右舍之外,甚少與人有過多接觸。
麵對李賢此時關切的舉動,顯得有些難以習慣。
李賢也是一呆,這才發覺自己有些激動唐突了,趕忙道:“哦是本王頗有激動,見你如見故人,有些失態了。沒錯,本王便是雍王李賢。你是燕兒吧?”
說著,他也不等薑燕兒反應,就退後幾步,擺手對一眾家眷道:“來,隨本王一道見過主上。”
廳中數十人聞言,當即跟著李賢跪下,異口同聲道:“參見主上,主上萬福金安。”
話聲落地。
如此陣仗,令性格本就有些偏弱的薑燕兒難以適從,急忙先扶起李賢,道:“雍王不必如此,快起來。大家快起來”
“謝主上。”
眾人聞言起身,卻皆是恭敬謙卑之色。
“你們不用這樣,我我隻是一介小女子,不是什麼主上”
她有些弱弱地說道。
雖說一路而來,經過華九與吳恨的說明,她已對自己的真實身世有所動搖,但見一藩之主向自己跪安,依舊顯得有些怯場。
李賢卻正色道:“主上不可妄言,你能被帶來此地,便說明你是我大周先文帝的血脈,正統皇位的繼承者。華九當也事先與你講明了身世原委,且你與侄內人長得一模一樣,其還能有錯?”
薑燕兒一呆,愣道:“侄內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可是我原來不長這個樣子”
李賢肅然道:“先去密室,你當先認祖歸宗!”
說完,便一擺手,示意華九帶路。
不久後。
在雍王府一間偌大的密室中。
李賢與薑燕兒並肩,一邊走著,一邊開口道:“你很疑惑本王口中的侄內人是誰?”
薑燕兒點了點頭。
“她是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
“對!當年先文帝民間邂逅一女子之後,便有了你的祖父。初代雍王,也就是本王的曾祖父,得知先文帝留下血脈後,便將他接入了王府。後曾祖父仙逝,留下指令定要扶持先文帝後人重奪帝位。”
“殊不知,後來王府遭遇神秘人刺殺,你的祖父慘死毒手。幸運的是,你父親得以逃脫,多年後與一名獵戶之女生下了你。這些,華九都與你說了吧?”
李賢緩緩道。
薑燕兒再次點頭。
“算起來,本王已是第三代雍王,輩分上高於汝父,你父親得叫我一聲叔叔,而你的母親自然就是本王的侄內人。”
“我聽華九說我生母是中蠱毒而死,屍身不腐,至今仍在?”
“對!南疆暗蠱奇特,中毒者屍身不腐。而你如今的容貌,便與你母親幾近相同。說起來,你在腹中之時已遺傳了暗蠱之毒,能活下來乃萬幸。蠱毒妙用無窮,乃百毒之首。你身中蠱毒出生,受其影響,身體發膚都會改變。如今毒已解去大半,你現在的容貌才是真實的。”
“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屍身在哪?我能看看嗎?”
“自然可以!但在此之前,你先得認祖歸宗。”
李賢話聲剛落,便來到了一處密室門口。
幾人邁步走進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巨大的神台。
神台上擺放著諸多牌位,大周開國皇帝的牌位居首,接下來便是曆任皇帝。
儼然像是神都皇宮內的皇室宗祠。
但有所不同的是,列位到先文帝的牌位後,便沒了。
而皇宮內的宗祠,卻還列下了後來的三名曆任皇帝。
李賢帶著薑燕兒走了進去,先是自己點燃了三炷香叩拜之後,才對著牌位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李賢,今日攜先文帝血脈遺孤覲見。賊人欲覆我周室,致使先文帝膝下多子無故夭折,帝位偏離正統。”
“所幸,文帝尚有一支血脈流於民間,並傳至燕兒。今,燕兒歸於雍州,雍州所部當憤而起兵,助文帝血脈重登大寶,複我周室榮光。為此,李賢萬死不辭,死而後已。”
“李氏燕兒,今日當認祖歸宗,譜入我皇室宗親,以鑒天地,得登大寶。”
李賢說著,不覺已眼含熱淚。
起身轉頭之時,肅然對薑燕兒說道:“燕兒,你本為文帝血脈,正名李氏。雖自幼長於民間,隨養父薑姓。但既已回歸正統,當了卻過往,以匡扶我周室為己任。”
“日後,你不應再以薑氏為名,應複以李姓。可知?”
“而薑家人於你有養育之恩,恩同再造,為你取名燕兒。你若不棄,仍可繼續沿用。”
“至此往後,薑燕兒不複,周室李姓當立,你就是李燕兒!”
“本王同是皇室血親,且供奉這廟堂牌位多年,當為日後新朝大宗令。現在便以宗室大宗令之名,命你認主歸宗!”
李賢一臉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