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妹震驚了,臉色陰晴不定,來回踱步著,仿若失去了方寸,焦急之色。
蠱蟲王深入霍青體內不再出來,這意味著什麼?
彆人或許不知,但小妹自己卻非常清楚。
這意味著她此生或許都無法與眼前這個男人斷開牽絆。
“不可能不可能”
“這是假的,覺得是假的!蠱蟲王怎麼選擇一個淫賊?”
“對!或許隻是它貪玩,一時不肯出來而已,我再試試”
阮小妹喃喃自語,自我尋求著解釋。
頓了頓後,又抬起那支竹笛吹奏起來。
然而,剛剛吹出一個音符,她的臉色驀然一變,心口一痛,手上一顫,竹笛落地,竟吐出了一口鮮血。
“什麼?”
她大驚著,呆呆望著地上的鮮血,緩緩攤開自己的掌心,可見掌心處的裡層血肉裡似乎也在遊動著一隻蠱蟲
“這是認主?蠱蟲王居然在認主?”
“阿爺說了,這隻蠱蟲王與我體內的那隻本是一對,雙生雙克。多年來,阿爺一直在為外麵這隻尋求宿主,但村寨之人一直無法匹配,沒想到如今竟願奉這個淫賊為主?”
“怎麼可能?他本不是我村寨之人,也不懂蠱術,為何會得到認可?”
阮小妹麵色慘白,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幕,生生呆住。
密室門外。
阿玉和薛綾聽到她吐血的響動,趕忙跑了進來。
“阿妹”
“大帥”
二人同時驚呼,並各自奔向了自己的目標。
“阿妹你怎麼樣?怎麼會吐血了?”
阿玉焦急地問道。
阮小妹卻抬手阻止她靠近,而後快速合起那個空盒子,道:“我沒事,不必緊張。隻是救這兩個人耗費了太多心力,休息一下便好。”
微微思慮後,阮小妹選擇了掩飾,並沒有將蠱蟲王已然認主的事情告知阿玉。
阿玉聽後,一臉如釋重負,拍拍胸口道:“嚇死我了,沒事就好。你若出事,我如何跟老族長交代?”
說著,便走過去動手將阮小妹扶了起來。
薛綾同樣將薛芝扶起,叫喚了幾聲,但並未得到回應,扭頭對阮小妹二人問道:“怎麼樣了?我家大帥的毒解了嗎?為什麼還沒醒?”
阮小妹正了正色,目光卻是落在霍青身上,眼神複雜道:“她沒事了,扶她到那邊的石床上去休息片刻,一下就醒了。”
薛綾一喜,立馬點頭將薛芝扶了過去。
霍青卻仍舊躺在地上,一副熟睡的樣子,但臉上的“毒氣”已然消退,呼吸倒是極為平穩。
“阿玉,你去叫醒他。”
阮小妹眉頭一蹙,指著霍青道,自己則背過身去。
“是。”
阿玉應了一聲,從懷中取出數枚銀針插在霍青心口處,隨後退居一側。
沒多久。
霍青便豁然睜眼,上半身宛如機械般直立而起,長舒了一口氣:“呼尼瑪,老子是不是中毒了”
但他的話沒說完,猛然感覺到自己呼吸順暢,完全沒有半點中毒的跡象,且指尖傳來隱隱騰空,而又微微愣住。
下一秒,便側頭看向阮小妹的背影,“咦,我身上的毒好像解了,是你乾的嗎?丫頭。額,我的手”
阮小妹背對著他,微哼道:“不是我,還有誰?哼,就不該救你,讓你死了算了”
她略帶微詞,又頗顯扭捏地說道。
令霍青啞然失笑,起身道:“哈哈,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倒是差點讓我看走了眼。不錯,我霍青欠你一份人情。你什麼時候想讓我還了,說一句就行。”
阮小妹微微側頭,“哦?我想要什麼,你都能給?”
“那不一定,比如說天上的月亮,就不行了。其他我霍青能力範圍內的,你儘管說。”
“哼!記住你今日的話。”
“嗯。”
霍青笑著點頭,正要說話。
這時候,薛大將軍也醒了,晃了晃腦袋,嘟囔著喊了一聲“阿綾”。
霍青便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走到薛芝麵前,道:“大帥醒了?感覺怎麼樣?”
薛芝抬頭望著他,驀然想起了臥室的那一幕,他竟不惜用嘴為她吸出毒血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就隻是單純地不想讓我死,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淺淺之間,薛芝眼中竟閃過了一絲異色,“你沒事了?”
霍青笑道:“大帥希望我有事?霍某身邊奇人異士多的是,區區小毒能耐我何?我身邊這小姑娘就深藏不漏!丫頭,過來見見薛大帥。”
他吹了一口牛逼,也不看過去,就向阮小妹招了招手。
阮小妹瞳孔一縮,氣鼓鼓道:“淫賊,你胡說什麼?誰是你的身邊人?你彆胡亂攀關係,我恨不得宰了你!”
薛芝一愣,看了看阮小妹,又望向霍青,“淫賊?她為何叫你淫賊,你對她做了什麼?”
霍青一笑,“這丫頭野慣了,淨胡說!霍某乃正人君子,能對一個小丫頭做什麼?嗬嗬。哦,如果說有,那就是我們剛見麵時,我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但我隻當她是個小娃娃,這有什麼?”
阮小妹聽此,瞪大了眼睛,指著霍青氣得不知該說什麼。
心中暗道:這淫賊拍了人家女孩子的屁股,居然還說沒什麼?還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會乾這樣的事兒?無恥!
做就做了,還當麵與人說道?真是個十足的渾蛋!蠱蟲王怎麼會給本姑娘選了這麼個不要臉的狗賊?
阿妹怒極了。
“無恥淫賊,你還敢說?”
她氣呼呼地衝過去,舉起雙手想要掐死霍青,但不知為何卻又頓住動作。
目光一閃間,咬牙一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令霍青暗笑不已。
“阿妹”
身邊的阿玉趕忙跟上,但在邁步的刹那間卻不動聲色地瞟了霍青一眼,眼神中竟似帶一絲怨毒。
石床上的薛芝眯著眼,不可思議地盯著霍青,“你輕薄了這位姑娘,竟還一副理所當然之色?她看著已滿十六,已是落落大方的姑娘。”
“我大周女子十三為大,十五可出閣,十六已然是待字閨中。你輕薄於人,說一句隻當她是小娃娃就算了?簡直是無恥至極!”
這話不無道理。
令霍青頓感尷尬,趕忙轉移話題,“額大帥還有心思管彆人的閒事?今夜帥府出了這麼大個事,鄭如媚已死,你打算怎麼辦?”
薛芝聞言,臉色驟變,瞬間就沒了指責霍青的心思。
扭頭對身邊的薛綾說道:“阿綾,快!封鎖整個後院,任何人不許擅入,封鎖鄭如媚身亡的消息。還有,鄭清霞呢?救回來沒有?”
薛綾道:“大帥稍安。臥室那邊,我已留下女兵團守衛,消息不會外泄。至於鄭清霞那邊,還沒有消息。但是,大帥這到底發生了何事?那些殺手是什麼人?夫人為何會身死?”
這些問題,同樣是薛芝想知道的。
“先彆問,去看看鄭清霞再說。她不能死”
薛芝肅然,立馬就衝下床。
好在阮小妹解毒的手法極為神奇,她與霍青本就沒有什麼外傷,毒解之後,行動倒也不受影響。
說完,幾人便匆匆走出密室。
同一時間。
數百米外的塔樓上。
薑燕兒看著遠處帥府內,正在快速調動的兵馬,神情泰然,若有所思之色。
華九站在她身後,卻是一副淺笑深沉的模樣。
吳恨這時候折返上樓,對著二人的背影躬身道:“主上,九先生。”
薑燕兒聞若不知,倒是華九回了一句:“怎樣?”
吳恨躬手道:“事情已經辦好,霍青手下的山賊已是必死之身。”
“很好。”
華久冷笑,擺了擺手,大有摒退之意。
卻見吳恨仍杵在原地,便又問了一句:“還有事?”
“是。九先生,青衣來見。”
“哦?他在哪?”
“就在樓下。”
“好,讓他等著。”
華九目光一亮,彎腰對薑燕兒輕語了幾句,再得到薑燕兒的點頭後,轉身下樓。
樓下。
一身黑衣的霍青,身後背著一把強弩,站得跟標槍一樣直。
見到華九後,這才躬身,“青衣,見過白玉使者。”
僅僅是下樓的間隙,華九的臉上已然戴上了那副白玉麵具。
麵對何青的拜見,隻是微微擺手:“讓你擊殺霍青,事情辦得怎麼樣?”
何青回道:“霍青還活著。卑職本有機會,一箭將他射死,但”
“但是什麼?為何手軟?”
華九的聲音變冷。
何青卻答非所問道:“帥府刺殺鄭如媚之人,是白玉使安排的?”
華九道:“是。但這關你殺霍青什麼事?本座問的是,你為何留手!”
“那就對了。白玉使派人刺殺鄭家姐妹的目的,不外乎是逼迫薛芝早點和梅州府反目。但你安排的人並不牢靠,我潛伏於薛芝府中,得知霍青潛入薛芝的臥室,本想等他出來後,一箭必殺。但你們的人比我先動手了”
“然後呢?”
“殺手失敗了。其中一人被霍青擒住,正要曝出秘密時,幸好被我一箭射殺。而薛芝在此之間受傷中毒!若卑職沒有猜錯的話,在白玉使的計劃中,應該不包括殺死薛芝。”
華九聞言,微微一驚。
急問道:“什麼?吳恨這狗東西,竟找了些軟骨頭來刺殺鄭氏姐妹!哼,後來呢?這便是你放過霍青的理由?”
何青淡漠道:“不是。殺手闖入時,門窗打開,趁著室外映進去的光亮,我本可殺死霍青。但霍青竟為了救薛芝,以身為她吸出毒血,已然也中了毒。而這殺手箭上的毒應該是出自白玉使吧?”
“試問天下中了白玉使之毒的人,能有幾人活著?霍青已是必死,卑職無需再出手。”
華九眼前一亮,“哦?霍青也中了毒?”
何青:“是!而白玉使若不想讓薛芝也跟著死,此番應該設法前去營救,並伺機撇清雍州的關係。”
華九聽此,沉默了起來。
今夜,薛芝的帥府大變,鄭氏姐妹遭遇殺伐。
這幕後的主導便是他這個白玉使,但明麵上不能讓薛芝懷疑到雍州身上。
但站在薛芝的角度,是何人要殺鄭氏姐妹?
如今在這靈州主城中,可見的三方勢力,除了薛芝自己外,就隻有鄭如媚控製下的鼎豐商會和吳恨的玄影衛。
薛芝是知道玄影衛存在的,這並不是秘密。
鄭如媚已死,薛芝也因此中毒,她不會愚蠢到認為是梅州府派人暗殺了鄭氏姐妹,她自己也不會乾這樣的蠢事。
那麼,唯一有可能製造這起事件的,唯有吳恨手下的玄影衛。
這點推理,以薛芝的悟性不難猜到。
而華九這個始作俑者,若還想薛芝活著,日後為雍州所用,就必先救下她的性命。
並且設法撇清自己的嫌疑,讓薛芝認定凶手另有其人。
華九想了想後,輕笑道:“知道了。此事,你雖沒有完成,但也算探知到了情報。薛芝,本座自會去救。但現在要撇清我們雍州的關係,仍需你出手幫忙。”
何青道:“白玉使想讓卑職做什麼?”
華九指著身邊的黑衣人,道:“動手殺了他們!”
何青一愕,“這什麼意思?”
華九冷漠道:“要想撇清我們的關係,唯有我們這邊也遭遇了刺殺。我們也成了受害者,那麼薛芝便不會輕易懷疑是我們策劃殺死鄭氏姐妹。”
何青心中一顫,暗道:這白玉使竟如此狠辣,為了撇清雍州的關係,連為自己賣命的忠心手下也殺?
“怎麼?心軟?成大事者,就必有犧牲。你不必有心理負擔,這些人能成為玄影暗衛,早已將生命交給了大周,交給了主上。讓你殺,你便殺。”
華九的目光中曝出一抹冷冽。
話聲落地,圍在二人周圍的十餘人,同時跪地道:“請青衣使送屬下一程,能為主上和主公的大業而死,屬下萬死不辭。”
隨著為首一人的發言,其餘暗衛也都異口同聲:“請青衣使送吾等一程。”
言語之間,卻不乏忠肝義膽,悍然赴死的血氣。
可見,這群玄影衛當中雖有俱死者存在,但倒也不乏鐵骨錚錚的硬漢。
“你們”
何青身形一顫,怔在當場。
“青衣使莫在猶豫,吾等若是自殺,薛芝必能從傷口上看出貓膩,唯有青衣使動手,方可掩人耳目。”
“請青衣使送我們上路。”
眾暗衛再次開口道。
何青內心久久無法平靜,拳頭握緊。
為了掩飾一個陰謀,殘殺十幾條人命,這樣真的值得嗎?
華九卻已經不再停留,轉身上樓:“完事後,把首尾弄乾淨,彆讓薛芝的人察覺到不對。撇清了我們的關係,薛芝能想到的凶手就隻有梁王李誌了。嗬嗬”
回到樓上。
華九對著薑燕兒躬身,“主上,有個好消息。”
薑燕兒收回目光,“好消息?”
“是!主上不是想親自手刃霍青嗎?可願與卑職去一趟將軍府,與霍青一見?卑職有一計,可讓霍青自願跟隨我們前往雍州。而一出靈州邊境,主上想怎麼活剮了霍青,都是一句話的事。”
“哦?好!那就去看看吧。”
薑燕兒淺淺說道,眸裡卻滿是複雜之色。
這個霍青當真是個十惡不赦之輩?
但為何說要見他,我心裡卻莫名有一絲期許
明知道他對我做了那樣禽獸之事,為何我還是無法恨他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