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安遇襲的地點,在鳳陽城與冀州軍大營之間。
相對來說,距離冀州軍營的距離比較短一點。
但李江濤這個主將親自出動,放在軍紀嚴明的正規軍團來說,是要做好充足準備的。
首先要親衛隊集結,再遣斥候探清情報,確認全程沒有巨大危險後,才可出發。
而城中的山賊可沒有那麼多規矩,一發現馬安的響箭信號後,本就在四處放哨的山賊巡邏隊便匆匆趕往馳援。
隻是終究是距離長一些,當頭一隊山賊趕到時,已發現冀州軍的斥候再給馬安處理左臂的傷勢。
而馬安此時已然認定截殺之人,就是李江濤手下的冀州衛,大嫂不見了,可能也是被他們帶走的,又怎會接受他們的療傷?
冀州衛先來了幾名斥候,發現斷臂重傷的馬安,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先著手救助馬安,以從他口中得知此處戰場的來龍去脈。
卻不知,馬安非但拒絕救治,還奮力出言斥責冀州軍暗下殺手。
等到龍虎山的山賊隊伍趕到後,馬安更是拖著重傷之軀,下令山賊斬殺這幾名冀州斥候。
冀州斥候得到的指令是探清山賊來了多少人,是否有武裝,但一到地方便見到了如修羅場般的一幕。
數十山賊命隕此地,血染黃土,唯馬安一個活口。
而馬安居然直指冀州軍就是凶手,如此境地,儼然並非幾個斥候兵可以應對決定。
因此,在山賊拔刀相向之後,冀州斥候果斷撤離,折返稟報李江濤。
山賊大多都是一群莽夫,見到冀州斥候不戰而退,還想追擊。
但被馬安阻止:“彆追先回城嚴令全城戒備,切斷與冀州軍營所有聯係。並飛鴿傳書給大當家,讓他趕緊回來。冀州冀州軍殺人搶走了大嫂下一步恐會不惜代價攻城”
艱難地說完這句話,馬安再次昏死了過去。
半個小時過後。
李江濤帶著自己的百人衛隊,這才姍姍趕到事發現場。
一見這血染黃土的一幕,頓時大驚失色,第一時間就撲向了那輛空空的馬車。
掀開車簾一看,發現車內的物品仍在,且沒有掙紮打鬥的痕跡,也沒有薑燕兒的屍體。
這才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回身冷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山賊的四當家和壓寨夫人要見我嗎?是誰截殺了他們?他們人呢?”
馬車裡沒有找到薑燕兒的屍體,說明她可能未死,但必然身處險境。
與妹妹失散多年,終於有了相見的希望,李江濤原本欣喜若狂。
殊不知,就在距離自己軍營十裡之外,有人能瞞著他截殺了山賊,並帶走了薑燕兒。
這在他看來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此時怒不可遏,連聲令下:“馬上給我查清楚是誰乾的!查不出來,本將砍了你們所有人的腦袋!”
“是!”
冀州衛應是,開始細細搜查現場。
不久後,副將來報:“統領,你看這支袖箭居然是出自我們冀州大營而且,聽先行斥候稟報,戰場的唯一生還者便是山賊的四當家馬安,而此人直指我軍便是凶手。”
李江濤一眼望向那支袖箭,震怒道:“你說什麼?是我冀州衛截殺了這些人?荒謬!本將何時下過這樣的指令?”
副將汗顏道:“末將一直跟在統領身邊,自然知道統領沒有此意。但現場證據表明,我軍確有嫌疑”
“胡扯!我軍軍紀嚴明,何人敢瞞著本將私自出兵?僅憑此箭,就認定我軍是幕後凶手?怕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再者,本將有何理由截殺他們?”
“是。我部自然不敢違抗軍紀,但是”
“但是什麼?”
“末將隻是猜測會不會王爺有什麼密令傳到,所以末將剛才點兵出發時,發現營中衛隊有幾人失聯,可能”
李江濤一聽此話,臉色變乾。
這支冀州衛算是他的心腹,沒有他的指令,斷然不會有人敢對山賊下手。
但州府裡麵那位梁王,卻不在此列
難道這些山賊真是冀州軍所殺?
是梁王瞞著他,直接對大軍下令?
那薑燕兒豈非落入了梁王之手?
一念至此,李江濤憂心忡忡,拳頭握緊。
在他看來,梁王帶走薑燕兒的目的,肯定是想讓他徹底死心,徹底斷絕前塵舊事。
而一旦是真,燕兒必然有死無生。
隻是,梁王為何得知薑燕兒的身份?
李江濤自問自己掩飾得很好,梁王不該知道才對。
定然是他身邊有眼線,探知到了一些隱秘。
頓了頓,李江濤肅然道:“不管事實如何,本將都要一個結果!派人去城中跟那群山賊解釋一下,然後全軍集結!找出失聯的軍士,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完,便甩袖離去。
另一邊廂。
鳳陽周邊的群山之間,一支約五六十人的隊伍正在快速穿行,放著本就成路的小道不走,偏偏往荊棘密布的草叢中闖,且速度極快。
每跑出一段路,都會留下幾人處理穿行留下的痕跡,顯得極為警惕。
三天後。
在毗鄰鳳陽邊界的一處山中破廟裡,這支隊伍停了下來。
在派出數支小隊負責放哨警戒後,為首的虯髯大漢帶人進入破廟,掩上了那道幾近破敗的門。
眾人已然換成便裝,便於潛行。
各自尋找位置啃食乾糧的間隙,虯髯大漢身邊的一人,看向躺在一副簡易擔架上的薑燕兒,深沉道:“首領,主上在服下青衣堂鬼醫的解藥後,便一直高燒不退。怕不怕”
虯髯大漢搖頭道:“鬼醫已經說明,主上身上這毒乃由母體傳染,至陰至毒,極為難解。必須得以毒攻毒,以至剛至陽的毒藥,方可解之。解藥本身就是毒藥,主上服下後有些異常反應,也是合理的。”
“是,首領。但話說起來,還真是奇妙。主上的生母在懷胎十月時,就已被逆賊暗中下了奇毒。而主上胎在腹中,非但沒有因此殞命,出生後還能如正常胎兒一般。”
“嗬嗬,或許這就是天命。冥冥中,天命降大任於主上,複周室榮光。她體質驚奇,天生就能抵製這蝕骨的軟性劇毒,也算是天命所歸。但鬼醫也說了,此毒潛伏至一定期限後,便會藥石無靈。好在我們及時尋到了主上,並已為她服下解藥。”
“當年之事千絲萬縷,就連主公也難以理順。主上自幼便被抱養於農戶家庭,以為自己就是個尋常的農家孩子。此番被我們尋回,這一時差距,恐會受到驚嚇。”
“驚嚇也好,驚奇也罷,這就是她的命。”
“首領不打算委婉,就直接告知主上她的真實身份。”
“不必委婉,終究需要直麵的,委婉何用?”
“是!就是不知主上何時能夠醒來。”
虯髯大漢一笑,微微沉思後,道:“按照鬼醫的說法,服下解藥後,兩日內必醒。算算時間,我們撤離時給她用了解藥,應該馬上就會醒。先等主上醒來,再急速趕回雍州。隻有到了雍州,才算真正的安全。”
這話剛落地。
守在薑燕兒身邊的一名女子,便驚喜道:“首領,主上好像醒了。”
虯髯大漢也是一喜,趕緊帶人圍了過去。
薑燕兒從昏沉中醒來,感覺頭痛欲裂,口乾舌燥。
幽幽睜眼之際,卻見麵前圍著一圈陌生人,頓時一驚,色變道:“你們你們是誰?”
虯髯大漢眉目一展,卻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她,先是伸手往她額頭一探後,才吩咐身邊人,道:“高燒減退,鬼醫的藥果然能解此毒。快,取水來。”
身邊的手下應聲離去後,這才轉頭對薑燕兒,說道:“你感覺怎麼樣?可有什麼其他不舒服的症狀?”
薑燕兒聽到對方答非所問,心中更是緊張,下意識地就要起身躲避,卻猛然發現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脖子往下似乎都癱瘓了,任由她如何動作,都無濟於事。
“我的身體怎麼回事?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她震驚道。
虯髯大漢卻露出一絲恭敬之色,安慰道:“主上稍安勿躁,你剛服下解藥,藥效作用下暫時無法行動,是正常的。而你自幼身材矮小,麵黃肌瘦,實則乃由你體內的暗毒所致。過段時間,待餘毒清理完畢,你便會大變樣。”
薑燕兒難以置信,心中暗道:這些人在說什麼?我中了毒?他們救了我?但中毒,我為何全然不知?而且,我現在不是應該在去冀州大營見二兄的路上嗎?
她思慮著,回想起三天前發生的事情,心中震驚更甚。
在前往冀州大營的路上,隊伍遇到了劫匪
難道說,她現在落入了劫匪手中?
但劫匪綁架的目的是什麼?
還有,他們叫誰主上?
主上又是誰?
懷著極大的疑惑,大嫂惶恐之至,但仍是壯著膽子道:“你們到底是誰?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沒有中毒,也不叫主上。如果你們綁架是為了錢財我家夫君有錢,他會給你們放了我吧”
虯髯大漢聞此,啞然失笑,道:“你確實中毒了,而且是從娘胎裡帶來的毒。我們也沒有認錯人。主上就是你,你就是主上。”
他說著話,直立起身,與身邊的手下正式地行了個標準的官方禮儀,道:“卑職吳恨,雍州玄影衛首領,參見主上。”
說話的同時,也已經跪了下來。
身旁的眾人也隨之跪下,齊聲道:“玄影衛,參見主上。主上萬福,大周興旺!”
而此時的薑燕兒若是有眼力的話,便會察覺到這群玄影衛行的是標準的皇室禮儀!
同一時間。
遠在數百裡之外,接近冀州和靈州邊界的營地中。
正在吃飯的霍大當家,突然打了個噴嚏之後,便開始心緒不寧。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意想不到能有什麼事情,讓他感到心中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