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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掩蓋放任或謀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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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並且放任老妻死亡,卻將屍體放在家裡,這種不合常理的做法,恰恰令人們忽視瞿冒聖陰暗的心理和可鄙的手法,相反,還彰顯出瞿冒聖對生病的老妻譚美麗愛情的至死不渝,隻不過,死的是譚美麗,而不是他瞿冒聖。

一連七天,瞿冒聖足不出戶,守著死妻譚美麗。他給譚美麗換上平素沒穿的新衣服,將一張小床縱放在客廳裡,譚美麗呢,死死地躺在床上。為了不再看到譚美麗盯視他的灰白眼珠和大張開著的闊大的嘴巴,瞿冒聖把一遝蒙斂紙蓋在譚美麗的臉上,並用膠帶纏住,以免滑落。

就那樣,瞿冒聖守著死妻譚美麗過了七天。直到有屍臭傳到樓道裡,有人敲門提醒他,他才打電話叫殯儀館來人來車把譚美麗拉走,他坐在殯儀館的車上,臉上是一副悲傷至極的死人相。小區業委會見隻有瞿冒聖一人送彆譚美麗,便發了慈悲之心,派了小區一個平素助人為樂的老人和一個歇班的老門衛陪伴瞿冒聖前往殯儀館。當譚美麗被火化車滑入火化爐時,瞿冒聖幾乎撲了上去,是火化工人拉住了他,才使他沒有跌倒在火化爐前。

瞿冒聖手捧骨灰盒回了家。幾天後,他在煤城市一塊長了許多青鬆和翠柏的公墓裡,購置了兩方風水極佳的墓地,意思不言自明,等他歸西後,是要跟譚美麗手挽手肩並肩的。雖隻是孤身一人,但如今做什麼生意的都有,尤其喪葬生意更是紅火得一塌糊塗。倘是在多年前,瞿冒聖會對這類生意嗤之以鼻,會把做這類生意的人視作牛鬼蛇神,如今,他在心裡依然對此排斥而反感,無奈此一時彼一時,為了讓人們覺得他對老妻譚美麗的重視,更為了表現給人們看到他與老妻譚美麗的恩愛,他還是去了一家店鋪,付了一筆錢,厚葬了老妻譚美麗。

小區裡不明真相的人大多誇讚瞿冒聖,說他義氣,說他對病妻譚美麗恩重如山,說譚美麗雖然無兒無女但是嫁給了瞿冒聖,這輩子真的值了,還說瞿冒聖真是天底下難尋的好男人好老頭啊!

甚至有喪夫、貪慕瞿冒聖極高養老金的老女人找媒人來到瞿冒聖處提親,想跟瞿冒聖來一段黃昏戀共度餘生,但瞿冒聖一概拒絕,聲稱他這輩子隻愛譚美麗,隻對譚美麗一個人好,死後是要葬在譚美麗身旁的。瞿冒聖一再說:“我這輩子,坐得端,行得直,眼裡心裡隻有譚美麗一個人,萬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體來,我一生清白、正直,特彆是對於婚姻更是這樣,我的所作所為跟陳世美永遠八竿子打不著!”

於是,更多的人對瞿冒聖產生了敬意。

可是,還是有極少數人背地裡偷偷撇嘴,說他說一套做一套,要不,怎麼會鬨出偷看女大學生洗澡的事兒來呢?更有人壓低聲兒神秘至極地說,依俺看,譚美麗根本不是落水淹死的,是被瞿冒聖推到水裡害死的,隻不過,傻子不會說話,死人更不會說話,那譚美麗隻能當個屈死鬼了。

病妻譚美麗死了,不知是由於思念過度,還是由於悲傷過度,抑或是由於彆的原因,瞿冒聖一個人時時刻刻呆在家裡,手裡抱著譚美麗的遺像,看著看著,譚美麗竟像是活了過來。他心裡明白,譚美麗不該死,可是譚美麗若是不死,就必會把他熬死,他送走譚美麗其實是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善事大好事,倘若自己走在前邊,把譚美麗一個人扔在這世上,才是真正的對不起她,才真正讓他放心不下。

譚美麗像是活了過來,可隨後又像是死了過去,死過去的麵目正是那天在池塘邊上的模樣兒,嘴巴如空洞似的大張著,兩眼突出地大睜著,灰白的眼珠正對著他,好像在譴責他,又好像在問他十萬個為什麼。

於是,為了心安起見,瞿冒聖將譚美麗的遺像放到了床底下,並且用一塊黑布嚴嚴實實裹了起來,後來,他乾脆放入樟木箱裡還掛上了一把生鏽的鐵鎖。

可是,很快,瞿冒聖便發現,在這屋子裡,在這個他與譚美麗的家裡,譚美麗竟是無處不在的:他在床上睡覺的時候,譚美麗躺在他的身邊,有一夜,他還奇怪地聽到了譚美麗打呼嚕的聲音;他做飯的時候,譚美麗在廚房,手拿盤子幫他打下手;他看牆上的時候,譚美麗掛在牆上,看向他;他在廁所排汙的時候,譚美麗竟然也在他的麵前,在他的麵前梳理她那稀少的頭發……特彆是,有幾回,譚美麗竟然像夢獨似的,硬生生地擠進他的夢裡,可是幾年前,夢獨在他的夢裡是活的,而如今譚美麗在他的夢裡卻是死的,大張著嘴巴,像在對著蒼天呼喊什麼,一雙突出的眼球呈灰白色,直直地盯著他,盯著他,可是卻沒有任何光——瞿冒聖駭了一跳,從夢裡醒了過來,擁被而坐,再未入眠。

瞿冒聖想,莫不是譚美麗的陰魂纏上了他?這時候,他已經墮落成了一個徹底的虛無的唯心主義者,但他在人前仍舊沒有忘記維護他唯物主義者的虛假麵目。想到譚美麗的陰魂,瞿冒聖便想起了苟懷蕉。他進一步想到,要不要跟苟懷蕉取得聯係,請她施以援手,給譚美麗一點兒顏色瞧瞧,令她安安分分彆再來攪擾他?

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得頭痛欲裂,終還是否定了這一念頭,他將這個陰暗的念頭藏到心的深處,就好像從來沒有產生過,如此,他方覺得安心了。他告訴自己,不僅不能請苟懷蕉來作法,也不能請苟懷蕉的同行們來作法,當然了,尤其不能請來苟懷蕉,他給苟懷蕉留下了對病妻譚美麗恩重如山的最佳印象,他萬不能顛覆自己在苟懷蕉心目中的好形象,他永遠是包公,隻能是包公這樣的聖人。

瞿冒聖自我安慰地想,隨著光陰的日漸流逝,譚美麗會自動遠去並且消失的,不管她是戀著他還是恨著他。可是,多半年過去了,譚美麗不僅沒有遠去沒有消失,在床上,在廚房,在廁所,在牆上,她的印記越來越深刻了,還有,她光顧他的夢境越來越頻繁了,大張著黑洞洞的嘴巴,大睜著灰白無光的眼睛……

各種濁氣鬱結在瞿冒聖的心裡。長此下去,這可怎麼得了?他想。

瞿冒聖終於崩潰了,他病了一場,發燒,咳嗽,頭痛,渾身發冷,在醫院住了近一個月,出院時,表麵的病症雖消除了,卻落下個病根兒,愛忘事兒,剛剛發生的事兒,他卻眨眼忘得光光;可是多年前的事兒呢,他卻記得牢牢的,在不需要想起的時候偏偏想起,在不需要跟人提說的時候偏偏提說起來。在他的記憶力嚴重衰退的同時,他頭上的毛發也在大幅脫落,沒過多久,便成了一個光禿禿的葫蘆。有人勸他到外麵跟老相識們走一走聚一聚,彆老一個人悶在屋子裡,沒病也會悶出病來。瞿冒聖倒是走了出來,跟人聊天。聊天的時候,儘管記憶力仍在不斷衰退,但他仍沒忘記把自己當成中心,聊他在煤城大學思政係當輔導員時的飛揚跋扈,大聊特聊他在塗州軍事勤務學院的盛氣淩人,聊他當學員十四隊隊長時的威風,聊他再現包公風範對一個個當代陳世美毫不心慈手軟讓他們一個個背上極嚴重的處分,特彆是一個名叫夢獨的小陳世美,被他整得那叫個慘啊,他可算是為秦香蓮伸了冤報了仇……聊著聊就聊遠了,再聊著聊著,偶爾的,他會突然朝家走去,說譚美麗回來了,正在家裡等他,他得回去瞧瞧,自己是包公,當然不會忘記秦香蓮——居然昏糊糊地把包公和秦香蓮當成了情深誼長、互敬互諒的絕配夫妻,把在場的人弄得目瞪口呆,很搞笑的包袱,卻讓他們無論如何笑不出來。

瞿冒聖弓腰駝背地離開後,有的老人嘴巴不屑地癟了癟,悄聲對他人說道:“一個老色鬼,偷看女大學生洗澡,還好意思朝自己臉上貼金呢。”

“唉,說起來,他這一輩子,也不容易哩。”有人接話。

“誰容易呢?要我說,老瞿這輩子夠本,他總是風光過的,每個月還有那麼高的退休金;聽說,他還有個殘疾本兒,證明他是個傷殘退伍軍人,每年有好幾萬的補貼呢。”

“是假證,如假包換的假證。從沒聽說過他上戰場,也沒聽說過他因公負傷,不是假證能是什麼?未必還能變成真的?”

“唉,什麼真的假的,隻要證書上有鋼印,有公章,真的自然是真的,假的當然也成了真的。”

“他變成這樣,該不會是做出了什麼對不住他老妻的事兒吧?”

“我總覺得,他老妻死得蹊蹺。”

“彆那麼說人家。要我看哪,他對他老妻夠好的了,能有幾個男人,能做到他那個份兒上呢?”

幾個無所事事的老年人歎息一陣,感慨一番,漸漸地,話題轉移到了其他人的家長裡短,就這樣,日頭一點點西斜,他們無聊地卻又是有滋有味地熬著人生的看不見未來的倒計時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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