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這些不凡的經曆和成果,所以,當瞿冒聖問她如何治服夢獨時,她才會信心滿滿地表示:“小菜一碟。”
瞿冒聖說:“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我現如今工作生活的地方是煤城市,夢獨那個小兔崽子連來都沒來過,他的魂靈怎麼就纏上了我呢?”
苟懷蕉解釋說:“他沒來過煤城市,你可是去過呂蒙縣,還去過夢家灣哩,你留下了足跡,這麼多年,他一步一步一點一點的,可不就找到這裡來了?”
“哦——,原來如此。”瞿冒聖恍悟般地說道。
“那個時候,瞿領導還是太心慈手軟了,說起來,你真該讓他吃牢飯,叫他生不如死,也不會有現在這些煩心事兒。”苟懷蕉說,“夢獨天天被關在監獄裡,他哪裡也去不了,關上個幾年,關傻了,最起碼不會太精靈了。俺在監獄外等他,他還能不老老實實跟俺結婚?”
“嗯,失誤,失誤,看來,整人,真是不能給對手留一線希望啊。”瞿冒聖悔不當初地說,“可是現在,你說收拾夢獨是小菜一碟,你倒是咋個收拾他呢?”
“你瞧好吧,俺保證瞿領導今天夜裡睡個好覺,夢獨再也不會再也不敢鑽進你的夢裡。”苟懷蕉信誓旦旦地說,男人般的聲音裡透著一種必勝的激昂。
瞿冒聖沒有得到苟懷蕉的明確的答案,他沒有再催問,心裡想:興許是天機不可泄露吧,天機在哪裡,天機定是在苟懷蕉的心裡,那就不必繼續問了,靜靜地等待著苟懷蕉用她的一舉一動來為他解密吧。
當天,苟懷蕉就讓瞿冒聖帶她到了他所居住的工具房裡端的小房間裡。
瞿冒聖打開昏暗的如鬼火般的電燈,隻見苟懷蕉從手提袋裡很神秘地取出幾樣物件,有頭發,有一套黃色的的衣褲。苟懷蕉嘴貼在瞿冒聖耳朵邊壓低聲兒說:“這都是夢獨的。”最後,苟懷蕉還取出了一張照片,是夢獨的一張彩色照片。
雖然夢獨給瞿冒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但是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對夢獨的印象還是有點兒淡化,當然了,他根本就不願意想起夢獨,一想起夢獨,心裡就堵得慌,他堅定不移地認為是夢獨壞了他本可以晉升為係副主任一職的好事兒。這個時候,他看著彩色照片上的夢獨,這小子竟然還是那麼的神彩奕奕,臉上身上散發出勃勃的青春朝氣。看著夢獨,他簡直忍不住想朝夢獨的臉上吐上一口滿含病菌的唾液甚至濃痰。可是,瞿冒聖忍住了,他知道,這張照片,苟懷蕉是要讓它派上大用場哩。
苟懷蕉在小房間當央的空地上點燃了一小遝火紙,暴突的豆莢眼閉合上,嘴裡咕咕噥噥地念叨著什麼,然後,站起身來,圍著燃燒的火紙飛快轉動,大步流星,身軀還是那麼的壯碩。
坐在地上仰視著苟懷蕉的瞿冒聖,崇拜地看著苟懷蕉,隻見苟懷蕉豐厚的磨盤般的大腚在他的眼前一圈一圈地轉動,他不知第多少次地心猿意馬起來,想,苟懷蕉那麼大的腚,看上去一次能生下一大窩的樣子,肥沃的田地,若是那些養分分出一小杯給譚美麗,他跟譚美麗也不至於落得個無兒無女的苦境吧?這個夢獨,小兔崽子,小流氓,小偷,小陳世美,真是個有福不會享的家夥,今兒個還要受到比他生前更厲害的懲治!
苟懷蕉轉完圈兒,將夢獨的彩色照片倒貼在瞿冒聖所睡的木床床頭上方的牆壁上,接著,她拿起夢獨曾穿過的衣褲,特彆將上衣展開來,在屋子裡邊走邊將手中的衣褲一招一招的,嘴裡仍是風快地嘰嘰噥噥地念叨著瞿冒聖聽不懂的怪語,但這怪語中的“夢獨”二字卻是瞿冒聖聽得很真切的。苟懷蕉停止了招動手中的衣褲,立定,嘴裡發出幾聲老公雞的打鳴聲。接著,苟懷蕉將手中的衣褲朝倒貼在牆上的夢獨的彩色照片輕輕撲了幾下,嘴裡說:“聽話,進來,進來。”這六個字,瞿冒聖也聽懂了,當然,他還聽懂了苟懷蕉的老公雞打鳴聲,也意會到了其中之意。
忙乎完這一切,苟懷蕉站在床邊,看著夢獨,忽然朝夢獨的彩照上“呸呸呸”起來,汙濁的口氣直噴到夢獨的臉上。她對瞿冒聖說:“你也跟俺一樣,這麼做。”瞿冒聖聞言後,便也朝夢獨的臉上用力地發出“呸呸呸”的聲音,將一口口汙濁之氣噴到夢獨那張青春永駐的臉上。
苟懷蕉摘下照片,懷著滿腔怒氣用力地狠狠地握成一團,然後將握成一團的照片和衣褲一起裝入原來那個小口袋,緊緊地紮上出口。
瞿冒聖說:“你把夢獨的照片毀了,萬一還派彆的用場呢?”
苟懷蕉說:“沒毀,這張照片是用於招魂的。原先哪,俺一氣之下差點兒把夢獨的照片全燒成灰或者全扔到糞裡,幸虧俺沒那麼做,雖然俺毀掉了他一些照片,但不是有漏下的嗎?俺請了照相館的師傅幫俺印了好多好多呢。這麼多年,俺想打了,就對著他打;想罵了,就對著他罵;想咒了,就對著他咒。可解氣了,一解氣,俺就少打好多嗝,身子骨可好呢。”
聽了苟懷蕉的話,瞿冒聖由衷地讚賞道:“嗯,這倒是個絕佳的養生辦法。隻不過,我不能用,我一看到他那張忘恩負義的陳世美嘴臉就來氣。”
苟懷蕉作了個禁聲的手勢,右手食指指了指裝了夢獨照片和衣褲的緊緊紮束著的口袋,瞿冒聖便不作聲了。
苟懷蕉又一次地將嘴巴貼在瞿冒聖的耳朵上,用氣聲說道:“你到院校裡的垃圾桶裡找幾雙鞋子來,回你家後,你把你穿過的舊鞋子也找幾雙出來,把那些鞋子的鞋幫去掉,俺隻要鞋底。”
瞿冒聖將耳朵孔張得大開,吸著苟懷蕉嘴裡發出的氣息和語中之意,那氣息噴得他的耳朵癢癢的,十分受用。他不明白苟懷蕉為什麼吩咐他做這樣的事兒,臉上現出迷惑的表情,迷惘地看著苟懷蕉,看了又看。
苟懷蕉忽然提高了聲音,很顯然,她現在說出的話是不避人更不避夢獨的,瞿冒聖隻聽得苟懷蕉斬釘截鐵地說道:“瞿領導不是說過嗎?要把夢獨打dao,還要在他身上踏上一千隻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瞿冒聖恍然大悟,對著苟懷蕉連連點頭,他對這個年齡與麵相很不一致的蒼老的女人真是越來越佩服了。他沒有意識到的是,對於如今的他而言,這種佩服的感情,產生得既荒誕又自然而然。
出了工具房,瞿冒聖到了幾處籃球場邊,在垃圾桶裡,很快便大獲豐收,翻尋到了五雙鞋碼很大的運動鞋,如獲至寶地抱在懷裡,朝工具房走。有認識他的人看見他怪異的舉動,沒有說什麼,隻以為他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強刺激,瘋了。既然瘋了,誰還會跟一個瘋子說正常的話呢?
瞿冒聖回了小屋,苟懷蕉正坐在床上專心一意地等著他呢。
“有剪刀嗎?”苟懷蕉問。
“當然有。”瞿冒聖說,他是工具房的房主,剪刀還是有好幾把的呢。他到了外間,很快拿過一把很大的剪刀遞給苟懷蕉。
苟懷蕉手腳麻利三下五除二將五雙運動鞋的鞋幫和鞋底分了家。
瞿冒聖說:“這裡有我穿過的好幾雙舊鞋,一直舍不得扔掉呢,不用回家找了。”
“你拿出來吧。”苟懷蕉說。
瞿冒聖將自己的三雙舊鞋從床下摸了出來,一雙皮鞋,兩雙解放鞋。
苟懷蕉看見鞋子,眼裡閃出光來,說:“這是多少年前的鞋子啦,對吧?穿這種鞋子的效果最好。俺還記得,你就穿著這樣的皮鞋來懲罰夢獨的,對吧?”
“你的記性真好。”
“都是被夢獨給逼的。”
苟懷蕉將臭烘烘的鞋底收好,而後,與瞿冒聖一起滿載而歸,回到了瞿冒聖家。
譚美麗竟然撐著欲倒不倒的病體,既買又做地準備好了一桌子飯菜,等著瞿冒聖和苟懷蕉凱旋呢。
“讓嫂子受累了。”苟懷蕉說。
“快彆這麼說。”譚美麗說。
瞿冒聖說:“隻要能把夢獨那個小東西從我的夢裡趕出去,就什麼都好辦了。”這一刻,夢獨在他的嘴裡變成了“小東西”,可見,他的膽氣早經壯了不少。
這一夜,苟懷蕉睡在了瞿冒聖家的客房裡;瞿冒聖呢,因擔心苟懷蕉白來一趟,雖是周末,但他專門回了院校裡他看守的工具房歇息。他睡在那間小屋裡,先是沒有睡著,感慨萬千,後來,不知不覺睡著了,竟然一夜無夢,失去的精氣神兒在一點點回歸。天亮時,他起了床,神清氣爽,簡直想高唱一曲戰歌。
瞿冒聖一回家,便高聲對苟懷蕉和譚美麗說:“真靈,真靈,彆說夢獨那個小東西鑽進我的夢裡了,我呀,連半個夢都沒做。”
苟懷蕉陰陰地笑了幾聲,道:“那可不是?俺說過了,治夢獨,小菜一碟!”
第二夜,瞿冒聖仍然到工具房裡睡覺,仍是個無夢的順利黑夜。
苟懷蕉對瞿冒聖和譚美麗說:“程式隻走完了一小半。剩下的,得俺自個兒去做啦。”
“剩下的,還要咋做哩?”瞿冒聖問。
“就是你說的,打dao夢獨,再踏上一千隻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他就再也不會來攪擾你了。”苟懷蕉將上牙與下牙緊緊咬合著,說道,幾乎咬掉幾顆被蟲蛀黑了的牙齒。
“小苟啊,讓你受累了。”瞿冒聖感動地說道。
“讓你受累了。”譚美麗學舌。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起來,俺是在報恩哩。要不是你當年鐵麵無私化身包大人,俺不是被夢獨給白白坑了?”苟懷蕉發自肺腑地說道,臉上寫滿真誠。
瞿冒聖和譚美麗送苟懷蕉出了門,譚美麗在樓棟單元口停住了,瞿冒聖一個人又朝前送了好長一段路,兩個人喁喁地說著話兒,十八相送似的。
苟懷蕉停了下來,瞿冒聖也站住腳,兩人互相看著。苟懷蕉從懷裡掏出一樣什麼物件握在手裡,叫瞿冒聖伸出胳膊來,她攤開手掌,然後將手裡那樣大紅色的絲線緊緊地束在瞿冒聖左手手腕上,說這個可以避邪;又交給瞿冒聖一個極小的迭得方方正正的紙質物件,叮囑瞿冒聖時時裝在內衣口袋裡。
“這是什麼?”瞿冒聖問。
“符籙,專門治夢獨的。”苟懷蕉說。
瞿冒聖當即心領神會,很寶貝地接過來,又很寶貝地裝入內衣兜裡,感覺到自己的心果真更加落到了實處,與肝緊緊連在了一起。
兩人站在路邊上等車。一輛公交車開來了,苟懷蕉邁開大步,上了公交車,與瞿冒聖揮手道彆……
苟懷蕉肩負著瞿冒聖對她的期待和厚望以及重托回到了呂蒙縣。在呂蒙縣的縣城郊外,她下了客運大巴車。她心裡身上仍然有些激動,邁開的步伐便很有些矯健,她要朝城裡走,去往一家陰陽鋪子,那家鋪子的老板跟她蠻熟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