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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不回老家的男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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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他的好友總數仍然沒有破十,止步不前地停留在個位數。倘不明所以的人看了,定會以為,他是個孤僻、內向、內心灰暗而陰冷的毫無上進心的人,否則社交麵怎會如此的狹窄,人際關係怎會如此的單調?然而此時,夢獨終於破天荒了,他打開了夕陽紅的空間,鼠標在“添加好友”上略停片刻後,果斷地按了下去。

令夢獨沒有想到的是,夕陽紅竟然秒回,同意了他的申請,他們成了好友,夢獨的好友數量終於上升到了十位數。

由於與夕陽紅成為好友,夢獨訪問夕陽紅空間的權限便大了許多,但他知道,空間裡的個人信息並不可信,無論是年齡還是籍貫以及愛好,想怎麼寫就怎麼寫。瞧,這個夕陽紅竟然逾百歲了,真的是比夕陽還夕陽了。不過,夢獨很快注意到,在夕陽紅的空間裡,是可以看到有照片文件夾的,且不止一個,而是兩個,其中的一個標注著“僅本人可見”,另一個標注著“僅好友可見”。

夢獨竟有些激動起來,仿佛要去見一位素未謀麵的老友,他想,在“僅好友可見”裡,大抵他是可以一睹夕陽紅的真實尊容吧?但願不隻是一些山山水水、花鳥蟲魚、名人字畫、異域風光而令他空歡喜一場。

夢獨點開了“僅好友可見”文件夾。驀地,幾十張彩色照片跳了出來,他驚住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那些照片上一張張充滿朝氣的臉容。啊,那些臉容不是彆人的,而是他的摯友、他的諍友葉曉晨。“怎麼,怎麼會是曉晨呢?”夢獨喃喃道,他的目光仍然緊盯著電腦屏幕,似乎欲將自己的臉融進去來辨個究竟,因而絲毫沒有注意到,葉曉晨手持手機正輕輕從他的身後向他走來。

“夢獨,”葉曉晨叫道。

夢獨轉過身來,看著葉曉晨,問道:“啊,曉晨,你在家?”

“是的,我早就回來好一陣子了,見你上網上得入迷,就沒來打擾。”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沒錯。我就是夕陽紅,夕陽紅就是我。”

“可是,你……沒……”夢獨臉上布滿迷惑。

葉曉晨說:

“這款社交軟件,我有兩個社交帳號;還有,我已經更換了手機,我的手機是智能型的,跟你的手機不同,你的手機隻能打電話發短信,而我新更換的手機功能更多也更完善。我現在經常用手機上網,雖然用手機上網很不過癮。也許,你沒有注意到一大段時間以來,我坐在電腦前的時間明顯減少了嗎?”

經葉曉晨這麼一提醒,夢獨確乎記起來,自從自己學會使用電腦特彆是學會上網以來,葉曉晨除了偶爾坐在電腦前打打網遊之外,總是以各種借口“遠離”互聯網,要麼說是要去給兒子葉震宇買課外書,要麼說是要去見見司靈蕊,要麼說是要回煙霞村看望爸爸媽媽,要麼說是要會朋友,有時還說家裡的網速太慢,還是想去網吧裡好好過過網癮……原來這一切都是在為他夢獨騰地兒啊。可是,想到葉曉晨神不知鬼不覺地利用彆的帳號進入他的生活進入他的私密領地,夢獨感到尷尬,還略覺不爽。

葉曉晨像是看到了夢獨的內心變化,接著說道:

“對不起,我像個不速之客似地進入了你的隱私地帶,你是了解我的為人的,這壓根兒不是我葉曉晨的作派,我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是想幫你但隻能用這樣不太光明的手段幫你。因為我早就發現,你過得太苦了,你的內心太苦了。有一天,你不在家,但是你忘了鎖寢室,而我正在家裡睡覺。我起來時,找你,無意中,進了你的寢室,看到了你正在為了創作作品而進行的構思和積累的素材。雖然你用的是第三人稱,但我知道,那就是你。這麼多年來,你的苦,你的氣,一直憋著,憋著,再這麼憋下去,我真擔心你會憋出病來。如果說出來,心裡總會好受些。雖然搞創作也是說出來的一種方式,但是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開始創作,說不定,哪一天,你改變了主意,將心血付之一炬……”

葉曉晨眼光沒有離開夢獨的臉,憑感覺後退幾步,坐在了沙發上,繼續說:

“我無意中撞破了你的隱私,也更加清晰地明白了你心中的苦痛。由於你還是個上網新手,而我這個上網老手當然很容易就知道了你在互聯網世界的足跡,於是,我們進入了同一個聊天群,當然,我是用另一個帳號進入的。我想讓你說出來你的苦痛,心裡可能會好受些。可是,你不說了。我不知道你是說不下去了還是不願意說。其實,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我跟你的對話,有些話是你曾經跟我說過的,有些話跟你曾說過的話的意思極為接近。那麼多道理,你都懂得,可是你卻就是邁不開第一步。”

“什麼第一步?”夢獨問道。

“回老家的第一步,說出真相的第一步。我覺得,你是被嚇破了膽子。真的,你現在的蟄伏已經成了逃避,成了回避。你是被那些黑鍋壓得太厲害了,所以才不敢邁出第一步。就像有些人,雖然學會了跆拳道,學會了武術,但一旦麵對他人的冒犯時,卻就是不敢運用所學的武功去擊敗對手;而另有一些人呢,什麼功夫都不會,可是卻敢拿起刀子刺向對手。”葉曉晨道。

“我不是回避,更不是逃避。我現在不是挺好嗎?我覺得在這裡,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我能為很多人解除病痛。還有,我覺得,我是一定會邁出你所說的第一步的,隻是時機未到,我總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不,你這是鴕鳥心態。你也曾跟我說過鴕鳥心態,你現在就是,拖,拖,心裡雖然告訴自己一定會邁出第一步,一定會說出真相,但卻無限期地拖延下去。夢獨,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有人再敢隨便抓你遊街示眾了。如果誰那麼做,他們就是犯罪,法律不會饒了他們的。”

“你沒有經過那樣的事兒,想的還是太簡單了,在有些人那裡,他們就是法,他們比法還大。”

“夢獨,回去吧,卸下重負,砸爛黑鍋,你現在的遠方並不是你心目中想要的遠方。我陪你回去,回去複仇!然後,重新出發!”

“不,不是複仇,我要的是複活!”夢獨說道。

“好,複活。你想什麼時候走?”

“讓我再冷靜地想一想,冷靜地想一想,好嗎?”

“冷靜到什麼時候?”

夢獨不知如何作答。不是他不想“複活”,也不是他不想甩掉粘在他身上多年的臟汙,何況,這“複活”不僅為他自己,還為了洪家拴,還有許多許多被罵作陳世美的男人。是直覺告訴他,火候還不到,他暫時還不能回去。他又想,也許真如葉曉晨所說,他的潛意識裡還在害怕著什麼。想起洪家拴,他便想起了洪老媽媽,洪老媽媽還活在人世嗎?夢獨忽覺得如坐針氈,他不禁想到,自己等得起,可是洪老媽媽呢?年事已高的洪老媽媽等得起嗎?洪老媽媽等不到自己的兒子了,他遵守著洪家拴遺書裡的托付,假言告訴她洪家拴很好,為的是讓她老人家多活一些年,可是一些年過去了,萬一她老人家有個好歹,那就不僅等不到她的兒子,連真相也等不到了。

夢獨站起身來,簡直想立即飛到洪老媽媽身邊,將洪家拴已經慘死的殘酷真相說出來;可是,又一想,倘若洪老媽媽還在世,風燭殘年的她,一旦聽說了真相……這,這不是將她往黃泉路上推嗎?他重又坐了下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葉曉晨卻注意到了。

是啊,二十多年過去了。二十多年前,那麼多的血盆大口張著欲將他吞入腹中,那麼多人聯合編織著牢籠,欲將他關進去,那些人總有著永遠正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擒拿他,捕捉他。那個時候,雖然他有著血氣通暢的青春之軀,可實際上他真的很弱小,很弱小。二十多年了,他已經從一個青春男兒長為一個中年漢子,雖然他的樣貌很奇怪地停留在他身背恥辱逃離夢家灣的時候,可是每當對鏡自照,他卻難得有青春永駐的欣悅,代之而來的是痛苦的回憶,青春的容顏就是在揭示他過往的種種“不堪”。二十多年異鄉的櫛風沐雨,他分明已經變得強大了,特彆是心理上變得強大了,可是為什麼還不想回到老家一露真容?自己是不是在心理上依然恐怖著那些為他編織牢籠的人,還是懼怕撕開真相讓真相再次流血?

“曉晨,謝謝你。讓我再理理頭緒,好嗎?”夢獨說道。

葉曉晨已經平靜下來,不再語氣偏激地催促夢獨,說:“好,你繼續寫吧,興許,寫出來,也是一種釋放,哪怕不發到群裡去,哪怕隻為自己寫,也總歸是一種釋放。”

“我從夢家灣逃出來,後來,到了大海上。至於大海上的生活,我跟你說過。再以後,我遇到了你。我在這裡的生活,你就是見證人。如果說你作為讀者的話,這一大段情節,你已經很清楚了。而再接下來如何寫,連我也不知道,因為,故事情節還沒有發生,我不知道這些年夢家灣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會有人繼續為我編織著牢籠,更不知道我的婚約是否真正結束了。”

“你死都死了,”葉曉晨說出這句話,苦笑幾聲,輕拍了幾下嘴巴,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在你老家人的眼裡,鐵定無疑是個死人了。死人還能有什麼婚約?”

夢獨覺得還是一時無法跟葉曉晨解釋清楚,一方水土,一方風俗,比如他老家那個地方為沒有婚娶過的人配陰婚,在葉曉晨聽來如天方夜譚,荒誕而不可思議,可是他老家的人卻一代又一代順理成章地做著。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葉曉晨問。

夢獨隻好點點頭,說:“對,對。”忽然,他改了話題,問,“你跟司靈蕊的事兒怎麼樣了?”

葉曉晨明白夢獨一時不願繼續糾纏於剛才的沉重話題,沒有點破,便說:“我覺得越來越有眉目了。”

“那好,”夢獨說,忽然脫口而出這樣的話,“等到你跟司靈蕊破鏡重圓之後,你陪我回我老家,走上複活之路,好不好?”

葉曉晨的眼睛一下子更加明亮起來,激動地說道:“那好啊,一言為定?”

話已出口,夢獨隻好說:“好,一言為定。”

兩人擊掌,以示承諾和守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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