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遠低頭看去,隻見刀麵之上竟然閃爍著雜亂的雪花,然後,那張長發遮臉的麵容貼著光滑的刀麵,目光斜斜地向上,和他四目對視著。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雙死氣沉沉已經渾濁的雙目投射出濃重的殺意。
女子的動作極其遲緩,但一隻手已經一點點地伸出了刀麵。
蒼白的指節,指甲發青,指甲縫裡滿是汙垢。
緊緊地抓在刀鋒上,黑色的血液順著刀身流淌而下,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疼似的。
她的臉慢慢逼近表麵,刀麵似乎變得像液體一般。
雖然她的動作並不流暢,像是不連貫的畫片,但每一次卡頓,她的距離都會更近一些。
她的頭部開始穿透這層薄薄的界限,黑色、潮濕的發絲有幾根已經掉落在刀麵之外,緊接著就是眼睛、鼻子……
整個包廂的燈火都開始快速閃爍,幾度陷入黑暗,還伴隨著刺耳的沙沙聲。
體內靈氣被壓製的陳山遠、於金玲和盧均安馬上就受到了強烈的汙染,特彆是最近的陳山遠,完全無法動彈,全身冷汗浸透衣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女詭一頓一頓地緩慢地爬出刀麵。
唯一沒有修為的鄺博文自從看到陳山遠的刀麵後,更是直接陷入幻覺,喃喃自語地退到角落裡蜷縮著。
在這絕望之時,文微闌當機立斷,運起詭氣,一劍流水砍向陳山遠的刀。
她受到柳笙的賜予,不會迷失自我,隻會受到等級壓製。
陳山遠的手一麻,刀被擊飛出去。
地上還留有幾根被砍斷的黑色發絲和疑似血液的臟汙液體。
包廂裡的沙沙聲更響亮了,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一個女子的尖叫。
但仰躺在地上的刀麵平靜了,那女子似乎受到文微闌夾雜著詭氣的攻擊,暫時縮回到刀麵之中,消失不見了。
下一瞬,文微闌感應到什麼,一看劍身,一隻怨毒的眼睛在劍身之中和她對視著,幾縷潮濕的頭發蔓延而出。
她迅速將長劍收入劍鞘。
隨後飛身而去,拿起鄺博文的大錘狠狠砸向陳山遠的刀。
雖然陳山遠的刀鍛造堅固無比,但中階禦詭者的力量相當於明真境修士,在詭氣加持下,這把刀很快就被錘成皺巴巴的一片。
這麼一來,危機算是暫時解決了。
包廂裡的光線逐漸恢複,那刺撓的沙沙聲也一點點隱藏在背景音中。
不知道其他包廂的情況如何,若無禦詭者在,恐怕很難在這種情況中存活下來。
但至少他們活下來了。
然而這近乎災禍的詭物的影響還是太厲害了,所有人都沉浸在幻象中無法自拔。
文微闌搖了搖頭,拿出符咒激發器給大家都打了一發淨化符。
淨化符的作用能暫時緩解詭氣侵蝕,但除非能徹底脫離詭異環境,否則還是治標不治本。
有修為的幾人很快就恢複了,畢竟是修士的身體。
但鄺博文的情況就比較糟糕,一直在發抖,嘴裡嘟囔著什麼複仇、什麼在井下之類的。
陳山遠沉吟片刻,從儲物袋裡拿出一顆丹藥,喂入鄺博文口中。
“這是?”於金玲從旁看著,問道。
“四神清靈丹。”陳山遠回道。
盧均安倒吸一口冷氣:“這……很貴。”
“是,保命用的。”
鄺博文在靈丹的作用下,很快清醒過來。
“怎麼樣?還能走嗎?”陳山遠問道。
“可以。”鄺博文點了點頭,慢慢支起身子。
“如今我們要怎麼辦?詭物環伺,門被鎖著,靈氣也沒辦法用……”於金玲眉頭緊皺。
“雖然如此,門上有禁製卻不是壞事。”文微闌沉吟道。
“可是我們不是被困這裡了嗎?外麵不是一堆詭物?”盧均安青澀的臉上蒼白異常。
“困住了我們,同時也擋住了外麵的詭物,除非是像剛剛那個詭物那樣,具有穿越空間的能力。”鄺博文點頭讚同,分析道,“如今我們解決了門內的危機,暫時可以喘息一二,想想後麵要怎麼做。”
“怎麼做?”盧均安在這種情況下完全沒法思考,也很佩服如今還一臉冷靜的“柳微微”和鄺博文。
“你們有想過那些詭物從何而來嗎?”文微闌平靜地問道。
其他人還一臉迷茫的時候,陳山遠和鄺博文異口同聲道:“拍賣品。”
此言一出,兩人相視一眼,神色莫名。
“可是,那不都是淨化過的嗎?”於金玲臉色一白,“有人,逆淨化?”
“估計是了。”文微闌點點頭,“否則想不到彆的解釋。”
“拍賣後詭物還沒有進行最後的交割,全部存在秋月樓的儲藏室中,如果有人施放了逆淨化……”於金玲想到那幅場景,喘不過氣來。
想到剛剛交易會上見到的那麼多千奇百怪又強大恐怖的詭物,如今都解去了禁錮,遊走在身邊,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如墜冰窟。
“是啊……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想想數量,也差不多了……”盧均安想到詭氣探測儀上的光點,喃喃道。
“隻是,逆淨化……不是已經失傳了嗎?”於金玲說道。
“雖是禁術,但不代表已經失傳。”文微闌搖頭道。
早在鴻鵠盛世之時,發明了淨化術的菩提上人,隨後又發現了逆淨化,結果就此從功臣降為罪人,此後不久死於大理寺獄中。
從此以後,逆淨化也被列為禁術,世人隻知其名,不知如何施展。
陳山遠聞言,歎了口氣,才娓娓道來剛剛所見。
“……如今看來,恐怕柳姑娘所言極是。”陳山遠說道,“那人恐怕就是施展逆淨化之術的人。”
“而且依照山遠所說,那人的實力應該在洞玄之上,所以才能如此大批量地逆淨化,一切都對上了。”鄺博文讚同道。
“想明白這些有什麼用?那些詭物隨時會破門而入!快想想辦法!”於金玲的聲音急得顫抖起來。
“先想清楚才能找到破局之路,我們現在能打的也就隻有柳姑娘。”鄺博文平靜地回應。
於金玲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還可以這樣冷靜地討論,雖然這個包廂是封閉的,但是雕花門是鏤空的,已經有好幾次,她看到一隻隻眼睛透過雕花縫隙看向他們。
那些眼神,貪婪,邪惡,嗜血,嘲弄,怨恨。
讓她無法平靜。
令她頭皮發麻。
特彆是現在,雕花之中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一點一點,努力地往裡麵擠著。
難道大家都沒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