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突然,一隻小手擋在她眼前。
黑暗中,她緩緩平複心情。
“帶她進去吧。”那婢女的聲音冷然響起。
二丫感覺到自己又被提了起來,扔在一張石榻之上,身下有些濕濕的。
血腥味從榻之上洶湧撲鼻而來,濃鬱得就像是她剛剛殺完雞的味道,又腥又臭。
隨後,紛亂的腳步聲遠去,然後是石門關閉的聲音。
二丫還動彈不得,隻能看著洞頂。
墜著石筍的洞頂之上,鑲滿了一個個發亮的大珠子,把一切照得亮如白晝。
“這小丫頭,也太瘦小了,沒幾兩肉。”
一個尖細又沙啞的男聲響起。
聽著和二丫青梅竹馬的鐵柱那一嗓子破銅爛鐵差不多。
鐵柱年長幾歲,聲音近來變得粗糲難聽,害得他都自卑得不敢找二丫了。
“張媽領來的。”婢女說道,“可是要奴婢跟張媽說一聲?”
“罷了,也不是不行。”
“五花肉吃多了,偶爾吃吃小排也行。”
“小少爺,夫人囑咐了,彆顧著玩,要記得修煉,彆浪費了這玉壺仙洞。”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也是修煉嗎?這陽罡血功正是需要極陰之血澆灌體魄,慢慢以陰氣刺激諸穴吸收靈氣中的至陽之氣。”
“如今我隻需要再來五個童女,就能突破煉氣期五層,如此一來,我去七玄山入門試煉也能有些底氣了。”
“行,明天我去跟夫人說一聲,趕緊多找五個來,不可耽誤少爺。”
“那我就不打擾少爺雅興了。”
安靜、明亮的洞穴中,腳步聲一點點靠近。
二丫心跳如鼓,不知道自己將麵臨的會是什麼。
但她知道這個少爺肯定是個很壞很壞的人。
她默默地向著某個存在祈禱著,祈求能保佑自己安然無恙。
終於,腳步聲停在了她的身旁。
半個身子橫著探了過來,在她的身子上方低頭看著她。
那是一張稚嫩的少年臉龐。
鳳目斜飛,紅潤的嘴唇極為單薄,看著整張臉俊美又陰邪。
紅唇勾起,細長得就像用刀在嘴角劃拉出來的一樣。
他穿著深黑色的衣裳,一俯身而來,二丫就能聞到上麵是濃重的血腥味。
但因為是黑色,倒是看不到血跡。
二丫渾身顫抖著,側頭避開少年的靠近。
“不聽話啊……”
“玉芝,把我的鞭子拿來。”
少年直起身子,冷冷地看著二丫。
二丫倔強地仰頭看著少年嗜血的眸子,儘管害怕,但她還是死死地盯著。
她要看到,他的結局。
“玉芝。”
但那婢女還是沒有回應。
“玉芝!”他頭也不回地又喊了一聲。
還是無人應答。
他耐心耗儘,正要發怒罵出來。
忽然他手邊多了一根黝黑細長的物事。
“少爺,您的鞭子。”
他下意識抓住,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手感不對。
那說話的聲音更是不對!
好似,是一個清脆的女童嗓音。
“你是……啊!”
少爺還沒來得及發作,手上的黑色物事便迅速纏住了他的右手,然後是他的左手,再到雙腳,同時還封住了他的嘴巴。
然後他被高高地吊起,在二丫的注視中,他的胸口忽然炸出一蓬血花,無數黑色觸手綻放而出,在他胸前蠕動著。
二丫驚訝,但她不害怕。
那些黑色觸手看著可怖,但她能感受到溫暖的神聖之意。
隨後,那死去的少爺被扔在了地上。
一個頭頂樹葉的小女孩出現在二丫眼前,對她溫柔一笑。
“小仙女。”她喃喃地說道,眼角滑過一顆眼淚。
極度驚恐又極度歡喜,二丫終究是暈了過去。
……
二丫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她和小仙女相見的小溪旁。
看天色已近黃昏,估計自己也暈了半日之久了,小仙女恐怕早就不見了。
她呆坐著看著小溪潺潺,心裡是悵然若失的。
忽然,她摸到身上多了一個小布包。
她打開來,隻見是一本寫滿了字的書冊,還有幾顆她在山洞裡看到的那些發亮珠子。
這就是小仙女給她留下的東西了。
……
【你竟然把你寶貝的修煉筆記給那小丫頭了。】
此時,二丫心心念念的“小仙女”已經回到了星空彼岸。
【我還以為你在藏書樓找了出來,是想好好收藏著呢。】
世界對這種情感有些好奇。
“既然也沒辦法帶回來,還不如留給需要它的人。”柳笙平靜地說道。
當年柳笙臨上天對付七玄上人之前,把佘蟬給她的修煉筆記留在了藏書樓裡。
本來一直都覺得沒機會拿回,心裡總有些遺憾。
沒想到有了淩小樹這個可以自由行走的軀殼,她就趁機先去了一趟藏書樓才下界。
結果,還是留在了那個世界,留給了那個小丫頭。
筆記裡麵記載著《七玄靈氣訣》全篇,以及佘蟬曾經練過的《白虹劍訣》和《流水步法》,另外還留有不少佘蟬所寫的心得筆記。
對於那個小丫頭來說,應該是夠用的了。
“唉,不知道那個小姐姐會怎麼樣呢?”
淩小樹還是挺關心二丫的,要不是能力不允許,她都想帶二丫走了。
“為什麼姐姐你不把她直接送回家啊?”淩小樹一直有疑問。
“因為我想把這個選擇留給她。”
“難道她還會想要回那樣的家嗎?”淩小樹一想起小丫頭的家人,立刻憤憤不平。
柳笙搖搖頭,麵對傷害過自己的人最終選擇原諒的事情也不在少數,隻能尊重祝福。
無論小丫頭如何選擇,有功法傍身,慢慢走上修仙路,或許會好過些。
柳笙考慮了種種,唯一沒考慮到的是,小丫頭不識字……
……
二丫認真地翻開書冊又看了看,但隻認得封皮右下角寫著一個小小的“佘”字,畢竟那是她的姓氏。
“佘”字旁邊的那個字,半邊兒是個“蟲”字,另外半邊就看不懂了。
二丫解開衣服,把布包緊緊捆在腰上,將布包掩蓋在一層層衣服之下。
她抹去臉上的一點濕潤,往山下走去。
她沒有回家。
她已經沒有家了。
所以她要一路走到鎮上。
找個法子謀生。
然後,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