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溫無疑是一個極有野心的人。
否則,他也不可能有這般傳奇的經曆,在幾乎沒有任何生路的情況下,不僅走出了自己的一條路,而且現在,更是也成為了一方軍閥。
更重要的是,他極聰明。
他很清楚,以他現在的情況,如果去學王均平,或者是去學什麼彆的軍閥,占下一塊地方之後圈地為王,那麼他永遠不可能是類似河東節度使,平盧節度使等等這些老牌節度使的對手。
也不可能是江東李雲的對手。
時間一長,隻會是自取滅亡。
而想要在這個亂世壯大自己,站穩腳跟,他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掛靠在朝廷的名下,借用朝廷的資源,取得天子的信任!
他篤定了,皇帝現在,沒有什麼彆的人可用,非信他不可!
隻要他能夠把握住軍權,就有極大可能,在朝廷裡平步青雲,進而借用朝廷的名頭,飛快的壯大自己。
將來,能做個權臣,也說不定!
此時,這位梁使君,抬頭看向眼前的洛陽城,屏住呼吸,狠狠揮了揮手:“攻城,攻城!”
…………
河北道,滄州北部。
這會兒,李雲所部已經抵達滄州最北邊的漳水河畔,越過這條河,再北邊就是幽州境界了。
越過漳水之後,李雲站在幽州地界,回頭北望身後這條河水。
而這條漳水,在另一個時空,會成為天子渡津之處。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氣。
我踏過的地方,將來未嘗不會成為天子渡津之處!
因為大軍渡河,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李雲就在漳水以北,找了塊空地歇息,他剛坐下來不久,範陽軍少將軍蕭恒,就帶著周昶一起,找到了他,還沒有靠近,這二人就對著李雲欠身行禮,口稱府公。
李雲也沒有站了起來,對著兩個人招了招手,開口笑道:“來來來,坐著說,坐著說。”
見李雲席地而坐,兩位少將軍都略微有些猶豫。
他們雖然可以說是軍人,但是畢竟不是初代,甚至不是二代,哪怕自小練武,但是很少會做席地而坐這種不體麵的事情。
不過很快,他們還是坐在了李雲旁邊。
蕭恒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遞給李雲,開口道:“李府公,這張就是薊州以及幽州一部分的布防圖了,你先看一看,到了薊州之後,心裡也會有些數。”
李雲接過去看了看,是一張相當詳細的地圖,其中標注了範陽軍在哪些地方有駐軍,以及布置了多少兵馬。
這上麵不止有薊州的部分,幽州大部分,也被畫了上去,在關外的部分,還大概標注了契丹人的大約位置。
李雲隻是看了一遍,便很是詫異的抬頭看向蕭恒,開口笑道:“蕭大將軍好大的氣魄,這種東西,也敢輕易示人。”
“非是輕易示人。”
蕭恒看著李雲,開口道:“李府公,還有…還有周昶,不管怎麼說,都是遠道而來支援我們範陽的友軍,該如實相告,自然應該如實相告,而且。”
“而且家父已經說過,如果貴軍或者…”
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周昶,繼續說道:“或者平盧軍,想要趁人之危,在這個時候偷襲範陽,範陽軍便不再守衛範陽,將這塊地方讓出來,讓給平盧軍,或者是讓給李使君。”
聽到這話,李雲先是一怔,隨即讚歎道:“蕭大將軍這話,讓人無話可說。”
李雲眯了眯眼睛,又笑著說道:“如果江東兵力,此時能翻個倍,我還真敢接下範陽的差事。”
兩位少將軍聽到他這句話,都沒有怎麼當一回事,畢竟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太現實。
蕭恒指著地圖上的薊州州城,開口道:“李府公請看,這裡就是薊州城,如今我範陽在這裡駐兵一萬。”
“等李府公到了薊州城之後,這一萬人就會撤出來,將薊州城,以及薊州全境,交托給李府公。”
說到這裡,蕭恒沉聲道:“李府公放心,我父親說了,這一次跟契丹人廝並,無論何種情況,一定是我們範陽軍主攻。”
李雲想了想,也輕聲說道:“既然賢父子這麼坦誠,那我也說一句實話,我帶來的這一萬人,不可能在這裡打空。”
他直截了當的說道:“最多損失一半,我就要撤兵了。”
一旁的周昶,連忙說道:“我…我也一樣。”
“傷損半數撤兵,已經是精銳了。”
蕭恒起身,對著李雲欠身行禮:“我代家父,拜謝李府公!”
他頓了頓,又說道:“家父現在在幽州脫不開身,不過家父說了,這場仗隻要告一段落,他一定親自過來,會見李府公!”
李雲也站了起來,笑著問道:“少將軍這是要走?”
“是。”
蕭恒很直接的說道:“到了幽州境地,我要回去看一看家父,問一問情況,李府公你放心,會有人帶你們去薊州,不會出錯。”
說完這句話,他對著李雲抱了抱拳,又對著周昶點了點頭,拍了拍周昶的肩膀,說了一聲“走了”,然後扭頭就走。
周昶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罵了一聲沒禮貌,然後扭頭看了看李雲,歎了口氣:“這沒當家,就是不一樣,這小子對叔父,比對我客氣多了。”
李雲啞然失笑:“他是你表兄弟?”
“不算。”
周昶微微搖頭道:“他娘死的早,我姑母是他後娘,不怎麼對付。”
說著,周昶又看了看李雲,感慨道:“這父子倆,我先前以為,他們都是狼子野心之輩,現在看來,他們還有些擔當,準備要在範陽跟契丹人死磕了。”
李雲活動了一下身子,渾身上下骨頭爆響,然後淡淡的說道:“他們沒有選擇,要是從範陽跑了,就更沒有立身之地了,再多兵也沒有用。”
“不過這一次,如果範陽能扛下來,那就是天大的聲勢,朝廷也會被重重的打上一巴掌。”
“將來更沒有人理會。”
周昶聽到了李雲活動身體的聲音,很是好奇的看了看李雲。
“一直聽說叔父神勇無雙,我想試一試。”
李雲看著他,笑著說道:“怎麼試?”
周昶站在李雲麵前,退後兩步,兩隻手疊在身前,手心麵向李雲。
“叔…叔父,你推我一推,我試試力道。”
李雲含笑點頭,他單手抵著周昶兩隻手,然後小腿下蹲,腳下使力,輕輕喝了一聲。
周昶隻覺得,兩隻手上,一股巨力傳來,他沒有任何抗衡的餘地,幾乎腳不沾地的被推“飛”了出去,“飛”了一兩丈遠,才跌倒在地上,然後他看著自己的兩隻手,咽了口口水之後,滿臉不可置信。
他自小也是習武,在李雲麵前,卻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不過也不奇怪。
這是李雲最擅長的領域,哪怕是功夫卓絕的裴莊,單比氣力的話,也差了他不知道多少,更不要說周昶了。
周昶許久才站了起來,感覺兩隻胳膊都有些疼痛,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重新走到李雲麵前,忍不住說道。
“你…簡直不是人。”
李某人瞥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說道:“我是天上星君。”
說完,李某人爽朗一笑,背著手走了。
裝了個逼,痛快。
周昶看著李雲高大的背影,喃喃低語。
“天上星君…”
…………
八天之後,李雲所部,抵達薊州城下。
這一趟行軍,還是遠遠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本來以為二十天或者半個月就能趕到,沒想到這段路,走了整整一個月時間。
才將將見到薊州。
而且這會兒,薊州這邊還相當寒冷,李雲所部基本上全部都是南方人,有些已經吃受不住,生了病。
好在有李正忙前忙後,再加上李雲的威望在這裡,軍中的士氣並沒有如何跌落。
還有更好的消息是,因為趕路趕了一個月,天氣正在慢慢轉暖,用不了十天半個月,就會暖和起來。
正當李雲駐兵薊州城下的時候,薊州城裡,一行二三十騎,趕到了李雲大營前,被帶到了李雲帥帳裡之後,當先一人對著李雲欠身行禮。
“薊州守將李彰,見過李府公。”
李雲抬頭看了看他,笑著說道:“本家啊。”
“是本家。”
“李府公,薊州守軍,明天一早就會撤出薊州,支援幽州。”
說到這裡,李彰對著李雲深深低頭,由衷道:“在下代大將軍,代範陽軍上下…”
“感念李府公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