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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指人為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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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朔方的少將軍,這段時間在京城裡,沒有少搶女人,經常是看中了,就使喚家將,用紅轎子搶回宅子裡去,他們父子勢大,沒人敢多說什麼。”

“事後,不和解也得和解。”

“那祝家女,下個月就要進宮,卻也被他看中,命人帶回了宅子裡,本來這個事應該是個誤會,進宮分辯分辯,跟陛下請個罪,反正那女子還沒有進宮,陛下捏著鼻子也就忍了。”

“可是韋大將軍知道之後,不僅沒有這麼做,反而大張旗鼓的給自己兒子納了妾,這其中的用意就很明顯了,他韋全忠要…”

“開始排除異己了。”

安仁坊杜家大宅裡,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一邊下棋,一邊侃侃而談。

他伸手落下一顆棋子,然後看向眼前的杜尚書,繼續說道:“三個人裡,還是這姓韋的,膽子最大。”

杜尚書聞言,默默歎了口氣道:“恐怕,往後會越來越過分。”

此時,距離天子返回京城,已經過去了半年時間,這半年時間,朝廷被三位節度使牢牢控製住,各個要害的職位,也都被三個節度使把持。

此時,朝廷大半官員,已經倒向了三位節度使。

剩下的人,雖然沒有明顯對三個節度使表現出反對,但為了身家性命,誰也不敢忤逆這三位節度使。

於是,終於到了開始清理反對派的時候了,這一次的祝家女事件,便是韋大將軍尋到的一個由頭。

坐在杜尚書的這個中年人,想了想之後,又落下一子,繼續說道:“官正兄,單從這件事情來看,那位韋大將軍…”

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恐怕心裡已經默認大周亡國了。”

這種做法,在外人看來根本不合情理,而韋全忠偏偏要強行這樣折辱天子,沒有給自己與武周朝廷之間,留下半點餘地。

顯然,那位韋大將軍是鐵了心要把武周朝廷給按死了。

因此,他也就不擔心武周朝廷的報複。

杜尚書懸子半天,都無從落子,隻能投子認負。

他看向眼前這個中年人,開口道:“文淵先生,這事老夫無論如何,也是看不下去的,明日朝會,老夫一定參他。”

文淵先生,名叫陶山,字文淵,乃是京城最有名的書院,麗正書院的山長。

王均平之亂時,他並不曾跟著朝廷逃到西川,而是帶著書院裡的一眾學生,帶著書院裡的要緊藏書,離開了京城。

憑借著辦書院攢下的人脈,他帶著書院三十七個學生在中原各州郡避難,一直到半年前聽說京城恢複了之後,他才帶著這些學生回到京城。

三十七個人,俱都得以保全,無一人死在那場動亂之中。

要知道,朝廷西遷的時候,一路上都死了好些人,跟這位陶山長相比,遜色良多。

陶文淵聞言,歎了口氣,他看向杜廷杜尚書,沉聲道:“官正兄,那韋全忠既然敢做出這種事情,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掃除朝廷之中的異己,此時出頭,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杜尚書麵無表情道:“文淵先生,你是天下聞名的大儒,君辱臣死的道理,自不必老夫多說,老夫心意已決,彈劾韋全忠的奏書也已經寫好,至多也就是仗節死義。”

“今日請文淵先生過來,也不是為了討論應不應該彈劾韋全忠,而是另有事情。”

“麗正書院,是關中的文脈,眼見著京城很有可能要再一次大亂,先生還是帶著書院的學子們,離開京城,離開關中罷。”

“就當是為大周,留存一些斯文元氣。”

陶文淵皺眉思索了一番,問道:“離開關中,又能去哪兒?”

“老夫兩個兒子,如今在江南任事,幼子任金陵尹,先生可以帶著一眾學子們,去金陵落腳,在金陵再建麗正書院。”

陶文淵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想這件事情的可行性,他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抬頭看著杜尚書,問道:“官正兄這一回是為名,還是為義?”

“都有罷。”

杜尚書回答的很乾脆,他低頭飲茶道:“老夫的兒孫輩,有一些已經離開了關中,現下暫時是周全的,因此文淵先生可以把老夫想成求名之輩。”

陶文淵站了起來,對著杜尚書深深低頭作揖道:“官正兄,我現在去見李蕭二位大將軍,去勸一勸他們,事情猶有轉機。”

“官正兄乃是朝廷的棟梁,天下文宗,切不可一心求死,若官正兄去了,那才是真正是傷了斯文元氣。”

杜廷杜尚書,是大周的禮部尚書,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是天下讀書人的領袖。

杜尚書微微搖頭:“他們三個人,不會有什麼分彆。”

陶文淵起身道:“總要去試一試,官正兄不能去,我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

這位陶先生離開了安仁坊之後,先是去了蕭大將軍在京城的國公府,又去了李大將軍在京城的國公府。

到了傍晚時分,李蕭二位大將軍還真的被這位陶先生說動,一起結伴來到了韋大將軍府上,也就是現在的靈武王府。

韋大將軍本來正在同他的一幫義子飲酒,聽說兩位大將軍來了,連忙帶著一眾義子還有將領們,到前院來迎接兩位大將軍。

不過到了前院之後,韋大將軍才看到另外兩位大將軍表情不太對勁,他笑著上前,抱拳道:“二位兄長,怎麼都是一臉不高興?”

李仝抱拳,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拜見韋王爺。”

蕭憲也抱拳,叫了一聲王爺。

韋全忠一臉無辜,請兩位大將軍到了正堂落座,親自給他們倒茶,然後笑著問道:“二位兄長這是怎麼了?”

李仝看向韋全忠,開口道:“你家兒子那個妾室,殺了罷。”

“然後,再去同陛下請罪,把這件事化解了。”

李仝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否則,老夫隻能離開京城了。”

蕭大將軍也皺眉道:“這事情做的的確過分。”

韋全忠啞然一笑:“原來是為了這個事,這個事前兩天,我不是同二位兄長說了嗎?”

“從我們進京城的那一刻起,咱們跟武周之間,便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不管我們做什麼,或是不做什麼,都無法改變什麼。”

“如今,我等占據京城已經半年時間,這朝廷上下,還是有許多人口服心不服,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試他們一試。”

他看向兩個人,緩緩說道:“小弟願意背負這個罵名,二位兄長靜觀其變就是,其餘皆交給韋某去辦。”

李仝敲了敲桌子,聲音有些惱怒了:“京城乃至於關中,現在的確都在我等手中,但是關中以外呢?”

“這事很快就會宣揚出去,你家犯上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會天下皆知!”

一旁的蕭大將軍,也沉聲道:“已經有不少讀書人,因為這個事情,準備離開京城了,你要因為床塌之事,弄得人心儘失嗎!”

韋全忠依舊神色平靜,開口道:“蕭兄,你我本就沒有什麼人心可言。”

“隻是我等力強,才有今日。”

他笑著說道:“二位兄長放心,明天朝會,那些跳梁小醜就會忍不住跳出來了,到時候我一定給二位兄長一個交代。”

兩位大將軍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微微皺眉,不知道韋全忠在玩什麼把戲。

不過,離開京城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兩位大將軍還是…要繼續留在京城裡,繼續看一看。

…………

次日大朝會,以禮部尚書杜廷為首的一眾文官,或者說一眾不願意投靠三節度的“清流”,果然紛紛上書,對韋全忠群起而攻之。

尤其是作為文官領袖的杜廷,更是當著天子的麵,先是把祝家女的事情陳述了一遍,然後對著韋全忠破口大罵。

“身為人臣,冒犯君父,大逆不道!”

杜廷怒視韋全忠,大聲道:“韋全忠,你可還有半點,將陛下,將朝廷放在眼裡!”

帝座上的皇帝陛下,麵無表情,一個字也沒有說。

這事他一早知道,但是也隻能裝作自己不知道,一個入宮的女子事小,宗室以及皇家的臉麵事大。

他不能知道。

韋大將軍扭頭,看向義憤填膺的杜廷,皺眉道:“杜尚書,汙蔑朝廷的郡王,是什麼罪過?”

杜廷冷笑:“不過一死罷了!”

韋全忠看了看杜廷身後的一眾文官,笑了笑:“杜尚書,你這些黨羽,也是如是想嗎?”

杜廷冷笑不語,他身後告狀的文官們,有的被韋全忠這句話嚇破了膽,不敢說話了。

但是大部分,還是大著膽子,站到了杜尚書身後。

“好。”

韋大將軍撫掌,拍了拍手,然後扭頭看向天子,低頭道:“陛下,前天犬子的確納了個妾,坊間傳聞是將要進宮的祝家女,陛下明鑒,若真是準備進宮的女子,臣早已經將孽子正法,帶到陛下麵前請罪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陛下明察,那女子雖然的確是祝家女,但是祝家是姊妹兩個人,孽子納進門的,非是要進宮的祝家嫡女,乃是祝家的一個庶生女。”

“此時,祝家上下俱都可以作證,臣已經將他們,帶到了皇宮裡,陛下可以立時召見詢問。”

“連祝家將要進宮的嫡女,臣也讓他們家一並起來了,陛下一句話,他們立刻來崇德殿見駕。”

說到這裡,韋大將軍回頭看了看杜廷等人,冷笑道:“至於這些汙蔑臣以及犬子的,彆有用心之人。”

“臣請陛下,嚴懲嚴辦他們!”

他這話一出,崇德殿裡一片寂靜。

你韋全忠在京城裡,權勢滔天,你說祝家還有一個女兒,祝家如何敢說沒有?

硬生生給了皇帝一個台階,皇帝如何能不下?

此時,朝會上,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神情,看向杜廷等人。

大家都很清楚,京兆杜氏…

恐怕要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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