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渡的戰事,雖然雙方都沒有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進去,但是目前投入進去的兵力,幾乎是相當的。
也就是說,這是一次萬人規模的大規模戰事!
整個戰線,被橫向鋪開了十幾裡,不過即便如此,平盧軍這裡明顯是吃了虧的,不少小戰場已經被蘇晟所部擊潰,整體也在節節後退。
這就是公孫皓,為什麼會說李雲已經成勢的原因。
這些江南兵,不管是軍隊素質,訓練程度,以及戰場上的士氣等等,各個方麵的表現,其實都已經不比平盧軍差了,甚至有些地方,還猶有過之。
周緒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公孫皓,隨即目光又轉向戰場,默默歎了口氣:“你說的不錯,真給這後生成了。”
去年的時候,周緒還不怎麼把李雲看在眼裡,那個時候他心中最主要的對手,是北邊的範陽軍,乃至於是天底下其他的節度使,獨獨沒有把江南的李雲看在眼裡,那個時候的李雲,在周緒眼中,隻不過是一個暴發戶,一個狂妄的後輩。
但是現在,無情的事實擺在了他的麵前。
李雲用了一年多時間新增了數萬軍隊,但是這些新增軍隊的整體戰鬥力並沒有減弱,依然能夠跟平盧軍正麵對抗不落下風。
公孫皓的目光看著戰場,然後微微低頭道:“大將軍,要增兵嗎?”
周緒微微搖頭道:“騎虎難下,騎虎難下了。”
先前,周緒的目標是淮南道以及整個江南道,而現在他想取揚州,目標已經不在江南道,他隻是想占據整個淮南道,與李雲“劃江而治”。
顯然,南邊的那個年輕人並不答應。
公孫皓想了想,微微低頭道:“大將軍,現在隻有兩條路可以選了,第一條路,就是放棄揚州,我們依舊守淮南道其他州郡。”
周緒悶哼了一聲:“這樣一來,我的麵子擱在哪裡?”
他堂堂平盧淄青節度使,剛剛在江北展開行動,李雲大兵一到,他就立時開始後撤,那就真是一點麵子都沒有了。
“那就選第二條路。”
公孫皓低聲道:“這李雲這兩年進展的極快,但卻沒有大將軍去年一年擴張的快,大將軍如果能夠下定決心,便以全力擊之,一戰而勝!”
最近一年時間,不止李雲的實力在膨脹,這位周大將軍的實力,也迎來了一次膨脹。
平盧軍原本的兵力,是朝廷額定的五萬人,但是去年一年時間,這位周大將軍至少占了二十個州郡,同時開始大規模征兵。
他這種征兵,跟李雲那種征兵大不一樣,他是以官府的身份強征入伍,如今平盧軍的實際兵力,已經翻了一倍不止。
也就是說,平盧軍現在人數絕對已經超過十萬了,甚至可能更多。
而公孫皓的意思很簡單,乾脆把所有的兵力,一股腦都抽調到江北來,一戰定勝負,徹底打贏這場仗!
周緒背著手,默默說道:“我們新征的兵,大半都被安置在各州郡駐紮,而且,多數是新兵,即便真的全都抽調過來,用處…未見得有你想的這麼大。”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六合渡戰場。
此時,雙方已經交兵一個時辰有餘,蘇晟所部,已經在六合渡戰場站穩腳跟,開始構築自己的陣地。
周緒盯著戰場看了很久,然後眯了眯眼睛,開口道:“這些江南兵,應該是從廬州繞道過來的,他們戰線拉的太長,如果能夠切斷他們的糧道,或許可以將這些江南兵逼回江南去。”
公孫皓想了想,依舊搖頭道:“大將軍,他們這麼多人,如果拚了命,搶占一段江岸並不難,完全可以從江南的金陵,直接用船運糧食過來,不必一定要走陸路。”
周大將軍有些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終於下定了決心,沉聲道:“那就跟他們打到底!”
“力弱的,畢竟不是我們這一邊,公孫。”
公孫皓低頭道:“末將在!”
“你領兵,跟他們正麵相持,我會調集整個淮南道所有能用的兵馬,全部投入到六合戰場上!”
“半個月,半個月時間。”
周大將軍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跟這廝見個分曉!”
周緒的性格,其實是非常沉穩的,也就是說,他領兵的時候,基本上不會做有賭徒性質的舉動,但是這一次,不得不賭了。
在周大將軍看來,李雲太不知進退。
廬州那裡,李雲已經占了便宜,那麼揚州這裡,李雲就應該退一步,把揚州給讓出去,這樣大家兩兩相安,各自發財。
但是李雲一步不肯退,這邊揚州剛圍起來一個月,李雲就直接領兵到了江東,一點也不慫,這幾天把周大將軍,逼到了騎虎難下的境地,不為了彆的,哪怕隻是為平盧軍,為了他周家的臉麵,他也要跟李雲拚上一場!
半個月時間裡,平盧軍至少可以在六合縣境內,聚集四五萬的兵力,到時候即便不能把李雲所部全殲,至少也能夠把這支軍隊打殘,將他們攆回江南去。
但是要麵對的風險是,一旦他們沒有很快擊敗李雲所部,揚州城裡的守軍,以及江南的其他軍隊,恐怕都會很快支援過來。
到時候,便是真正的正麵搏殺,一點點餘地都沒有了。
周大將軍很不喜歡這種沒有餘地的感覺,但是沒有辦法,到了如今這一步,在他這個地位。
已經沒有辦法舍下臉麵往後退一步了。
大人物往往就是如此,很多時候,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但是為了自己的一張臉麵,必須要狠下心來,去爭過一場!
公孫皓深深低頭道:“末將遵命!”
…………
入夜十分,六合渡的戰事告一段落。
但是,雙方都沒有占據六合渡,隻不過各自退後十裡,隔了二十裡對峙。
李雲跟楊喜一眾人,這才到了軍營之中,在蘇晟的陪同下,探視了一番傷兵之後,李雲與蘇晟一起,到了帥帳之中落座。
楊喜很快,給二人上了酒菜。
兩個人在帥帳之中落座,蘇晟看著李雲,笑著說道:“二郎,我們今天打的不錯罷?”
“我這五千人,可是有半數是新兵,今天打了一天,一個慫蛋都沒有。”
李雲給他倒了杯酒,開口道:“我都瞧見了,不過這支平盧軍,也少有人後退,打了個難分難解。”
二人碰了杯酒之後,李雲問道:“今天傷亡幾何?”
“六七百人。”
蘇晟緩緩說道:“屬於正常傷亡。”
兩支五千人左右的軍隊對衝,絕不是一股腦就都衝上去了,事實上,在戰場上具體的兵力運用,可以精確到旅隊,乃至於大隊以及小隊。
因此,哪怕雙方全麵接觸了一整天時間,傷亡也不會特彆嚴重。
畢竟,在這個世界的這種規模的兵力對峙中,雙方相持數月乃至於一年半載,都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李雲點頭,看著蘇晟:“明天準備怎麼打?”
蘇晟仰頭喝了口酒,開口道:“今天平盧軍的傷亡至少過千,我軍其實是占了些便宜的,既然占了便宜,那就在六合這裡,跟他們繼續打下去。”
他看著李雲,目光灼灼道:“我還要打下六合渡,贏到那件寶貝呢!”
李雲啞然失笑,從懷裡取出那支水晶打磨而成的望遠鏡,遞給了蘇晟,開口道:“這支就送給蘇兄了。”
蘇晟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說好了占下六合渡之後再要,我說話算話!”
二人推杯換盞,不過因為明天還有戰事,就都沒有多喝。
到了第二天,李雲天還沒有亮,就從床上起身,著衣佩甲之後,繼續前往戰場觀戰。
這天打的相當順利,平盧軍節節敗退,到了下午時候,六合渡基本上已經被蘇晟掌握在手中。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孟海一路進了軍中,尋到了李雲,在李雲耳邊說了兩句什麼,李某人微微色變,於是來到了前線戰場,尋到了正在指揮作戰的蘇晟。
“蘇兄,我有急事要回六合縣城,這六合渡就交給你了。”
李雲對著他低聲道:“如果時機合適,可以用我交給你的那些個新玩意兒!”
“再有,六合渡雖然要緊,但沒有人命要緊,咱們打仗,要緊的是殺傷敵人的力量,如果戰事需要,可以暫時放棄六合渡。”
蘇晟一一點頭,然後看著李雲問道:“使君,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李雲緩緩點頭,麵無表情。
“整個淮南道的平盧軍。”
“幾乎全部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