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謝了李雲之後,陳大相當激動,對著李雲低頭道:“使君,屬下去準備準備!”
李雲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道:“你自己做一些準備就是了,不要傳將出去,這廬州數千守軍裡,未嘗沒有暗投了平盧軍的諜子。”
陳大應了聲是,低頭退下去了。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蘇晟感慨了一句:“二郎對這陳兄弟,還真是厚道。”
蘇晟也是個很講規矩的人,如今他與杜謙一樣,私下無人的時候,以行輩稱呼李雲,一旦有任何一個外人,哪怕是陳大這樣的熟人,他也都會稱呼李雲為“使君”。
李雲低頭喝茶,緩緩說道:“一來是他跟我很早,得給他一些機會,二來現在江東太缺能領兵作戰的將領。”
喝了口茶之後,他看著蘇晟,笑著說道:“這回,如果能贏平盧軍,得想法子從平盧軍中,招降幾個將領過來。”
江東軍事集團,目前能夠獨當一麵的將領其實並不多,甚至四個將軍裡,目前隻有兩個半可以獨當一麵,兩個自然是蘇晟跟趙成,半個則是李正。
至於周良。
周良募兵練兵,都沒有什麼問題,資曆也足夠老,但實際上,他一直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獨立指揮過任何一場戰事,他統兵沒有問題,但是能不能獨立完成萬人規模的作戰指揮,目前依舊存疑。
現在,李雲的攤子主要還是在江東這一塊,因此手底下能夠獨自領兵的將領,勉強還算夠用,但是將來一旦勢力再有所擴張,隻蘇晟趙成兩個人,肯定就不夠用了。
彆的不說,下一步李雲的目標,是占領淮南道以及江南西道,將整個東南都握在自己手裡,單單一個江南西道,李雲手底下的地盤就會再一次翻倍。
因此,他現在已經在有意識的從下麵的都尉之中,培養幾個能用的人才,孟青,陳大,鄧陽,乃至於楊喜這些人,都在李雲的培養計劃之中。
這一次,對於陳大來說,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假如他能夠帶好這三千人,並且很好的完成這一次奇襲行動,那麼這個在青陽時候就跟著李雲的小兄弟,就算是跟上了隊,後麵也會被李雲進一步重用。
如果他不成,那李雲也沒有什麼辦法,隻能給陳大安排一些他更適合的差事,比如說去做地方上的武官。
並不是李雲不念舊情,事實上,願意給這麼一次領兵的機會,或者說鍛煉的機會,便已經十分念舊情了。
古往今來,多少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因為缺少這麼一個機會,而被擋在功業門外,鬱鬱終生而不得進身之階。
蘇晟摸著下巴,建議道:“如果真的招降了平盧軍的將領,就讓降將帶降兵,要是讓他們來帶咱們江東兵,我們江東兵兄弟恐怕會心裡不舒服。”
李雲啞然一笑:“我隻是說個比方,還沒開始打呢,蘇兄就考慮這麼長遠的事情了。”
“我也是隨口一說,不過在我看來。”
蘇晟看著李雲,笑著說道:“二郎還沒有怎麼吃過虧呢,這一次多半也不會吃虧。”
“這種想法要不得。”
李雲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緩緩說道:“要是抱著這種想法,隨時有可能栽大跟頭。”
他目視遠方,呼出一口濁氣:“如今咱們,還栽不起大跟頭。”
蘇晟緩緩點頭,“嗯”了一聲,開口道:“等占了江淮之後,才會有栽跟頭的資格,現在的江東,栽個大跟頭之後,想要再爬起來就不太容易了。”
“對了二郎。”
蘇晟看著李雲,開口道:“我有兩個幼弟,都是十五六歲,你是見過的,他們也想要為江東做點事情。”
蘇大將軍早年在老家賦閒近二十年,閒來無事,倒是生了好幾個兒女,隻不過這一批兒女,與蘇晟的年齡差距,都在十歲以上。
畢竟蘇晟今年,已經三十歲往上了,跟這些弟弟妹妹,幾乎就是兩代人。
如今,蘇家在江東,已經慢慢穩定下來,蘇晟也想要給自己的兩個兄弟,謀一份差事。
李雲很痛快的點頭。
“蘇兄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既然想入軍中,就讓他們暫時跟著蘇兄就是了。”
“等在軍中熟悉一兩年,我再給他們安排正經差事。”
蘇晟低頭,道了聲謝,然後對著李雲抱拳笑道:“一路趕路過來,我也有些累了,我先找個地方睡一覺,二郎有什麼事,讓人去喊我。”
李雲抱拳還禮:“蘇兄好好歇息。”
二人抱拳作彆,李雲望著蘇晟遠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隨著江東集團勢力的擴張,從李雲這裡分出去的幾個將軍,似乎都走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倒不是說他們對李雲有了異心,而是都有了些許私心。
四個軍,規模都接近萬人,隨著江東漸漸穩定,現在許多人都看到了江東未來的前景。
周良可能是礙於情麵,也可能是有一些私心,想把蒼山大寨的人弄進軍中,而蘇晟相對來說沒有什麼歪心思,隻是想給自己的兩個兄弟,弄一份差事。
這說明,一些派係,正在江東集團內部緩緩形成。
同時,也說明李雲目前發展的很好,至少,蘇晟等人已經相當看好江東的前景。
想到這裡,李雲微微搖了搖頭,感慨了一句。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越多,門派也就越多啊。”
…………
正當李雲在廬州厲兵秣馬,並且派出大量的探子以及斥候,探察平盧軍,隨時準備奇襲平盧軍的時候,關中京城裡,正在辦一件大喜事。
皇帝陛下的妹妹寧國長公主,下嫁朔方節度使韋全忠韋大將軍的二子韋茂。
這樁婚事,倒不是韋大將軍強娶,早在叛軍還沒有入關,朔方軍奉命南下平亂的時候,朝廷就下旨賜了這門婚事,隻不過後來一段時間,戰亂不停,朝廷也不得安定。
所以一直拖著沒有辦。
眼下,且不管關中以外各地是什麼情形,至少關中還是相對穩定的,因此韋大將軍就找了個時間,把這門婚事給辦了,正式迎娶寧國長公主進了韋家的大門,做了他的二兒媳。
如果從這門親事上來論的話,韋大將軍已經憑空長了當今天子一輩,成了天子的叔叔輩。
為了排場,韋大將軍在自己的大將軍府大擺三天流水席,宴請過往賓客。
這場熱鬨的婚事。讓京城裡的文武百官,幾乎儘數到場,哪怕皇帝陛下,也很給韋大將軍麵子,親自出宮,到大將軍府上捧場。
一時間,靈武王韋全忠之名,在京城風頭一時無兩。
而就在這場酒宴散去之後,幾個文官,也默默的坐在了一起,宰相崔垣看了看宰相餘芳,以及同桌的一眾文武大臣。
最後,他把目光落在了禮部尚書杜廷身上,沉聲道:“杜兄,你是禮部尚書,也可以稱得上是天下文宗,這件文書,你看一看罷。”
杜廷接過,看了一遍之後,便抬頭看著崔垣,緩緩說道:“崔相,明日朝會,這個文書…”
“就由老夫遞上去。”
在座的一眾官員,聞言都有些好奇,拿過這件文書,看了一遍之後,都紛紛搖頭,又把文書,遞還給了杜廷。
眾人都看著崔垣,問道:“崔相,這文書屬實否?”
“當然屬實。”
崔垣神色平靜:“這幾個月,犬子在各個藩鎮都跑了一遍,最終才得了這份文書。”
眾人再一次交口稱讚,獨獨杜廷杜尚書,默默將文書收進了自己衣袖裡,一言不發。
次日是大朝會的日子,眾人起了個大早,去參加朝廷例行的朝會。
三位大將軍,也都準時到場,默默站在天子右手邊第一排,俱都是一言不發。
這三位從入關,入京城以來,每一個朝會幾乎都來,目的除了是想要更清楚的了解朝廷之外,還有就是,想要知道,到底有沒有人說他們的壞話。
很快,皇帝陛下駕到,眾人都伏身叩拜,三位大將軍都得了天子的恩賞,可以入朝不拜,所以三個人,都好端端的站在那裡,一動都不動。
眾人叩拜行禮,又起身之後,天子環顧眾人,對著韋大將軍笑著說道:“這幾天婚宴,辦的相當不錯,大將軍有心了。”
韋全忠微微低頭:“臣應當做的。”
天子還要說話,就見得杜廷,手捧文書,跪在了朝堂上,聲音洪亮:“陛下,北庭節度使,河西節度使,隴右節度使聯名上書朝廷。”
“這幾位節度使一致建議,朔方軍,範陽軍,河東軍,既已經平定了叛亂,便不應該賴著不走。”
“這幾位節度使的意思是,請三位大將軍立刻將各自部將,譴回原籍貫。”
說著,杜廷繼續說道:“三位大將軍意下如何?”
三個節度使都沒有說話,置若罔聞。
皇帝陛下也沒有說話,更沒有表態。
金殿之上,陷入了詭異的安靜,落針可聞。
杜尚書見狀,又忍不住看向韋全忠,咬牙道:“韋大將軍,老夫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問。”
韋全忠神色清明。
杜廷昂首看向韋全忠,咬牙道:“王相,到底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