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李雲在這裡,這絕對會這麼打。
既然有了一定的情報優勢,趁著敵人還沒有完全到位,出去衝殺一輪,怎麼樣都穩賺不賠!
當然了,這主要還是看主將的個人性格,以及領兵的風格,如果是周良在揚州駐紮,他一定會固守城池,除了斥候之外,一個兵都不會放出去。
但是趙成的風格,雖然相對於李雲來說,是偏保守的,但整體來說,他的領兵風格,也頗為奔放,絕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如今,揚州駐軍也已經成軍,他麾下分了四個都尉營,每個都尉營在兩千人左右,他跟劉博確定了城外平盧軍先鋒軍的大概位置之後,趁夜開了城門,領著裝備齊整的揚州軍一營,差不多兩千二百餘人,在夜色之中出了揚州城門。
趙成行進在隊伍的頭部,沉聲道:“揚州附近,一定有敵人的探子!我們如果速度不快,等趕過去的時候,敵人一定已經列陣迎敵了!”
“速度一定要快!”
趙成看了看夜色,然後沉聲道:“我們的斥候,白天在揚州城外十幾裡的區域活動,這個區域的平盧軍探子即便有,也不可能有馬,我們如果能在子時之前趕到戰場,便大概率能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揚州雖然已經閉城,但是這會兒敵人還沒有到,白天的時候,揚州軍的斥候,以及九司的情報人員,是正常活動的。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揚州城附近有平盧軍的探子,也不可能配馬,能夠騎乘的馬匹都是大家夥,藏不住的。
這就給了趙成一個襲營的機會和空檔。
這個一營,是揚州軍駐軍之中的精銳,也是趙成自認為,他訓練出來的最好的一批兵。
他們距離那些邊軍的精銳,所欠缺的,可能僅僅是戰鬥經驗而已。
趙成人依舊在隊伍的前列,喝道:“傳我將令,各校尉營跟上,與我一起破敵!”
隨著趙成的話,這些一營的將士們都低喝了一聲:“破敵,破敵!”
兩千人在夜色之中,朝著揚州城北,摸了過去。
此時的平盧軍,也有兩個都尉營,駐紮在揚州城北二十五六裡的地方。
這個距離,原本是相當安全的,即便有什麼突發情況,他們也完全來得及動作,但是平盧軍大軍將要壓境,這個時候,沒有人想得到,揚州城裡的守軍,還敢主動出城迎戰!
況且,揚州城附近有探子盯著,因此這兩個都尉營,幾乎沒有什麼防備。
到了夜間,臨近子時的時候,終於有幾個平盧軍的探子,急忙忙衝進了這個平盧軍駐地,尋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兩個都尉。
“兩位將軍!”
這探子顫聲道:“揚州守軍出城了,直撲我大營而來!”
平盧軍畢竟是兩代人,幾十年的藩鎮了,上升渠道已經相當固定,因此這兩個都尉,都是四十歲多一些,其中一個個子小一些的,摸了摸下頜,皺眉道:“我們還沒有圍揚州城,他們竟自己出來了。”
“多少人?距離我大營還有多少裡?”
“不…”
這探子顫聲道:“不到十裡了!”
“小的來報的時候,便已經在十裡開外了,這會兒…估計六七裡左右,就能到我大營!”
這兩個都尉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大個子都尉毫不留情,一巴掌打在了這探子臉上,罵了一句:“廢物!”
“大將軍饒不了你們!”
這個時代,還沒有緊急集合這種訓練,能夠在戰場上令行禁止,保持戰陣不亂,就已經可以稱得上精兵。
而且,軍隊上下上千人,如果都坐在一起,就是烏泱泱的一片,從將令傳達下去,到軍隊集結,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這也是為什麼,這個時代襲營往往能夠收獲奇效的原因。
一旦突襲過來,這邊還沒有來得及列陣,被敵人衝散,後麵就是被切割陣型,被屠殺的下場。
“撤吧。”
矮個子都尉沉聲道:“帳篷大營之類,統統不要了,讓所有將士們帶著兵器甲胄,往北撤,一邊後撤,一邊整理陣型,否則…”
他鄭重道:“要吃大虧了!”
這算是軍事常識了,這麼短的距離,整理陣型都是問題,根本不可能組織軍陣迎敵。
另外一個都尉先是點頭,然後歎了口氣:“都說江南人軟弱,這些江南兵,怎麼這麼凶悍,二話不說,就直接出城襲營來了。”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矮都尉沉聲道:“這些江南兵的主將,膽子相當大。”
隨著這兩個人的軍令傳達下去,所有平盧軍將士立刻被從帳篷之中吵醒,不少人衣甲都還沒有來得及穿上,就開始跟著自己的頭兒倉皇後撤。
雖然他們反應已經很快了,但是因為距離實在太近,這些人還沒有完全撤離的時候,趙成已經率部趕到,他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冷笑道:“反應還挺快,追上去!”
趙成大手一揮,喝道:“捉不住這條大魚,也要啃掉它一條尾巴,衝!”
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北追殺過去。
…………
京城裡,杜謙終於得以見到了天子。
不過並不是私下裡碰麵,而是在朝會上。
杜謙畢恭畢敬的下跪,對著天子行禮道:“臣越州刺史杜謙,叩見陛下!”
帝座上的天子,看了看杜謙,皺眉道:“杜卿起身罷。”
杜謙站了起來,抬頭瞥了一眼皇帝,以及幾個宰相,然後目光飛快的看了看站在前列的三個節度使,隨即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了。
“朕不是下詔,詔那李雲進京嗎?怎麼杜卿到了,那李雲卻不曾進京來?”
皇帝陛下看了看三個節度使,陰沉著臉說道:“再有,昭定元年一直到如今,江東各州郡的錢糧,朕一丁點都沒有瞧見,那李雲到底想要乾什麼!莫非想要自立嗎!”
皇帝陛下給李雲下的詔書,是明旨,所有人都能知道,既然是明旨,三個節度使自然是知道的,甚至是他們授意的。
因為他們也不是沒有對李雲動手的動機。
杜謙想了想,開口道:“陛下,李使君是三道招討使,卻並不負責具體地方的政務,各州郡錢糧的事情,似乎應該過問各州郡衙門。”
“臣治下越州,錢糧一點沒少,俱都上繳朝廷了,越州今年的秋糧,臣回去之後,也儘快送到朝廷裡來。”
“至於李使君為什麼奉詔來京,臣就不知道了,他應該給陛下上了分說的奏書。”
皇帝瞥了一眼杜謙,淡淡的說道:“他是給朕上書了,說他病了,無法奉詔來京,偏偏就病的這麼巧,要真是病得厲害,還能擔任東南要職嗎?”
“還有杜卿說錢糧,是江東各州郡的事情,難道是要朕下詔,免去江東各州郡的官員?”
杜謙跪在地上,低頭道:“此是聖心決斷,亦或是各部議罪,臣不敢置喙。”
“好一張利口。”
皇帝低哼了一聲,開口道:“朕先前被迫西巡,朝政耽擱頗多,想來地方上,也多有動亂,這是朕的過錯。”
“李雲能夠鎮定東南,也算是他的功勞,朕便不罰他了,杜卿這一趟進京,還要返回東南?”
“是。”
杜謙低頭道:“陛下,臣越州刺史職,還有半年左右時間才期滿,此次回京,主要是聽聞家裡遭了難,回京探望家人。”
皇帝陛下沉聲道:“擅離職守,也是罪過。”
杜謙跪地道:“臣知罪,伏請陛下治罪。”
皇帝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杜宅被火燒這件事,朕也有所耳聞,安仁坊幾百年的宅子,殊為可惜。”
“朕便不罰你了。”
皇帝陛下緩緩說道:“但是東南錢糧,不能說不交就不交了,你這趟回去,不要再任越州了,轉任金陵尹,另兼管江東各州郡錢糧賦稅之事。”
“再持朝廷文書,替朕轉告李雲。”
皇帝陛下沉聲道:“江南的賦稅錢糧,對於朝廷來說,至關重要,昭定二年的秋糧,無論如何,務必要交到朝廷裡來,否則朕便不能念他的功勞,再加放縱了。”
說到這裡,皇帝看了看幾個節度使,繼續說道:“朝中大臣,也不能容他。”
杜謙跪直了身子,然後再一次下拜,低頭道:“臣多謝陛下拔擢之恩!”
“臣回東南之後,一定將陛下的聖訓,原原本本的…”
“轉稟李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