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的戰報,接連不斷的送到金陵來。
雖然這會兒,李雲新得了兒子,金陵城正在舉辦酒宴慶祝,但是對於廬州的文書,李雲從來片刻不會耽誤,隻要送到了,便隨拆隨看。
甚至因為他在喝酒,周必沒有把一份來自廬州的文書及時送過去,事後被他大罵了一通,差點把周必攆回他父親周良身邊。
當孟青受傷昏迷,廬州破城的消息傳到金陵的時候,李雲正在李園書房裡處理文書,看到這份戰報,忍不住大皺眉頭。
他麾下這支軍隊,現在可以稱之為江東軍。
江東軍最早一批冒頭的將領,比如說鄧陽,錢忠,楊喜這些將領,甚至可以包括周良,李正等人在內,都不能算是頂尖的將軍。
畢竟,這些人之所以能夠從那麼多人裡冒頭,有些是因為跟李雲有關係,有些則是因為跟李雲比較早,被李雲直接點將。
簡單來說,如今江東軍的中高級將領裡,除了蘇晟趙成這兩個相對有經驗的將領,其他將領都還處於…進步階段。
他們之中,有些人能夠跟上李雲的腳步。
但每個人稟賦不同,有些人畢竟天賦有限,李雲也不可能有如何如何逆天的氣運,保證這些初期跟著他的人全部都是將才。
如今的江東軍中高層將領裡,一定是有一部分會被時間慢慢淘汰掉的,這種淘汰並不意味著李雲會撤他們的職,在一個團隊高速前進,快速擴張的階段,這些人隻要不跟著進步,不跟著升遷,其實就已經是被放下,被淘汰了。
因此,李雲現在就要著手去培養一些有潛力替補上來的新人,孟青就是李雲相當看重的新人。
而這一次,孟青在廬州的表現,也證明了李雲先前沒有看錯。
這場奪門,孟青完全稱得上是有勇有謀,而且可能是因為他跟在李雲身邊跟了一段時間,他的打法有相當明顯的“李雲風格”,隻不過孟青的個人戰鬥力遠不如李雲,很難達到李雲親自臨陣的那種效果。
看完了這份文書之後,李雲立刻給廬州去了信,要求蘇晟看顧好孟青,同時他也給孟青寫了一封私信,勒令他今後臨陣,不許再這樣莽撞。
兩封回信寫好之後,李雲讓周必送了出去,同時他自己動身離開李園,一路到了金陵府衙,在府衙裡尋到了杜謙。
此時的杜謙,依舊在處理公事,見到李雲之後,他才站了起來,有些詫異的笑了笑:“二郎家裡添丁,這幾天應該忙的不可開交才對,怎麼到我這裡來了?”
李雲也看了看堆在杜謙桌子上的文書,也笑著說道:“現在不是休沐麼?怎麼受益兄還在忙活?”
“沒辦法。”
杜謙微微搖頭道:“事情太多了。”
他拉出來一把椅子,請李雲落座,然後感慨道:“治下的州郡越來越多了,要處理的事情也越來越多,這個年關一過,有很多缺位空了出來,需要考量人物,我要整理出來交給二郎。”
“以及其他許多地方,都要查漏補缺。”
李雲坐了下來,有些好奇:“咱們不是沒有動那些州郡的官員麼?怎麼還能有空缺空出來,這世上還有人放著官不做?”
杜謙給李雲倒了杯茶水,笑著說道:“那些人自然願意做官,不過他們更願意做朝廷的官,不願意做二郎你的官,去年朝廷窩在西川,前途不明,很多人還能夠留在原任,做招討使衙門的官。”
“現在京城恢複的消息,遍傳四海,這些人就不太願意再在江東“委曲求全”了,因此不少人已經掛印去職,離開了江東,估摸著都要往京城去,要去京城找吏部述職…”
他頓了頓,看向李雲。
“順便再告二郎你一狀。”
說到這裡,杜謙繼續說道:“這事本來這兩天就要跟二郎說的,但是二郎家裡添丁,我就還沒有來得及說。”
李雲啞然一笑:“不願意做我招討使衙門的官,卻要去京城做那幾個節度使的官了。”
“去了好,去了好。”
李雲撫掌道:“他們人一走,平白留下許多坑位,等今年下半年,便可以著手安排真正的自己人去做這些事了。”
勢力擴張的太快,李雲的情報機構,如今多半放在了江北,還有一部分在西邊的廬州附近,也就是說幾乎全部投在了軍事上。
對於下屬州郡的動向,他還真不太清楚。
而這些地方上的政事,目前幾乎都是杜謙在處理,彙總之後,再交給李雲拍板。
當然了,李某人也並不完全是睜眼瞎,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許昂,卓光瑞等人不可能一言不發。
而今年李雲的兩個內兄很快就會到江東,算上他的嶽父大人,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就會多出不少了。
“是這個道理。”
杜謙將一份名單遞給李雲,輕聲道:“這些就是我整理出來的缺位和名單,剩下的部分,這幾天也能理出來。”
李雲接過名單,塞進了自己袖子裡,笑著說道:“年前李正給我來信,說今年南邊至少還有三個州,可以歸入咱們治下,到時候受益兄又要忙活一陣子了。”
杜謙一怔,隨即輕聲感慨:“我忙一些倒不礙事,不過這種境況不能長久,金陵招討使衙門這裡。”
“需要多一些文官,越多越好。”
他想了想,開口道:“至少要二三十個人,才成了。”
他這是在提醒李雲,不能把精力統統放在軍事上,文官係統,也必須要著手建立了。
李雲沒有回答,隻是低頭喝茶,輕聲笑道:“受益兄,廬州…我已經占下了。”
杜謙聞言,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這麼快?”
他知道,廬州現在在平盧軍手裡,也知道李雲派兵征了廬州,但是這種攻城戰,往往是曠日持久而且很難建功的。
在杜謙看來,廬州即便能夠取下來,可能已經是半年,乃至於更久之後的事情了。
可是現在,似乎隻半個月時間,廬州就被輕取!
太過簡單,太過夢幻了!
“我也有些意外。”
李雲放下茶杯,開口道:“蘇兄的戰報裡說,是得了一些廬州本地人的相幫,應該是當初我在廬州,種下了一下善因。”
“或者說,掙到了些許名聲。”
說到這裡,李雲咧嘴一笑:“但是不管怎麼說,廬州的的確確在咱們掌握之中了!”
此時此刻,李雲的心情當然是極好,甚至是有些激動的。
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的來尋杜謙,此時此刻,隻有杜謙能夠理解他激動的心情。
廬州,可以說是江南門戶,有了這座州郡,他以後攻守自如。
或者說,占儘了主動權。
杜謙伸手給李雲添了杯茶水,然後看著李雲,緩緩說道:“如今,隻差江北了。”
江南東道的更南邊,如今還是不甚發達,甚至可以說是等待開發的地方,不可能有什麼太大的亂子,東邊是大海。
如今控製住了廬州,西邊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所以隻差北邊。
隻要能夠以揚州為據點,占據整個江北,從此以後,李雲的勢力便自成一塊。
說的再直白一些,到了那個時候,李雲就已經有了獨立建國,建立一個偏安王朝的底蘊與資格。
“想要拿下江北,就要跟平盧軍,狠狠地乾上一場。”
李雲輕聲道:“而且,要大勝他們才行。”
他低頭喝茶,頓了頓,突然笑了笑:“現在平盧軍周家父子,應該…”
“氣的不輕。”
…………
一轉眼,又是近十天過去,時間來到了昭定二年的上元節。
金陵城,秦淮河上到處都是花燈,還有不少商販掛起燈謎,很是熱鬨。
連金陵府衙,也出錢掛起了燈謎,並且準備了不少的獎錢。
金陵城裡,一片繁華景象,與中原以及關中的慘狀,似乎全然是兩個世界。
而就在這似乎相當尋常的熱鬨繁華之中,李雲在江東的地位以及威望,正在一天又一天,穩定而持續的增長之中。
畢竟這個時代雖然消息不靈通,但是都這個時候了,整個江東來自中原的難民已經不計其數,江東百姓也多少能夠知道,中原是什麼模樣,關中又是什麼模樣。
但是江東,在李雲治下,一切正常!
甚至,比起從前還似乎更加昌盛了一些,這一對比,差距就出來了。
現在,哪怕朝廷打到金陵城外,要把李雲給撤換下去,這些江東百姓,恐怕都未必會同意。
江東軍的軍心士氣,尚且還在凝聚之中,但是江東的民心,已經在悄悄向李雲身上靠攏。
而就在江東,以及金陵百姓熱熱鬨鬨過上元節的時候,金陵李園之中,來了個李雲的熟人。
周大將軍的家人周貴,正站在李雲李使君麵前,氣的麵紅耳赤,怒聲道:“李使君,你不講信用!”
“先前,我家大將軍與你說好,揚州留給你,咱們兩家互不相犯!”
“如今為何突襲,犯我廬州!”
李某人低頭喝茶,不緊不慢的看了他一眼。
“因為過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