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某人還在思考,往後自己是不是還要像從前那樣,逢戰便衝陣的時候,正在平盧軍大營帥帳之中睡覺的周大將軍,被人從睡夢之中驚醒。
他有些不悅的坐了起來,皺眉道:“什麼事?大半夜的過來攪擾,不知道老子明天晚上有要緊事情?”
“大將軍!”
這人跪在地上,低頭顫聲道:“不知從何處,殺來一支軍隊,攻擊我城北大營,隨後揚州城北門突然打開,城裡的守軍也一股腦殺了出來,我城北守軍腹背受敵…”
“已經潰敗了!”
這兩句話,如同大錘一樣,捶在了周大將軍腦袋上,他幾乎是瞬間便沒了困意,直接坐了起來,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個傳信兵:“你…”
“說什麼?”
這傳信兵大著膽子,把消息又說了一遍,周大將軍默默坐在床邊上,許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揮了揮手:“你…下去罷。”
“是,是。”
這傳信兵也知道氛圍有些不太對勁,忙不迭的站了起來,一路小跑離開了大將軍的帥帳。
周緒周大將軍依舊默默出神,許久之後才站了起來,長歎了一口氣。
這會兒,他心裡已經有些後悔了。
這個李雲,遠比他想象中要更加難纏,而且是難纏很多。
早知道會被陷在這裡,當初還不如就留在青州,哪裡也不去,保存一些元氣,至少還能繼續做自己的土皇帝。
而現在,在淮南道損兵折將,如果就這麼灰溜溜的返回青州,他周大將軍的臉麵該放在哪裡?
跟其他節度使碰麵,怕是要被彆人從頭笑到腳了!
就在周大將軍想事情的時候,大帳外又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周昶的聲音傳來:“爹,那李雲提前突圍了!”
周大將軍披上衣裳,走出了自己的帥帳,看了一眼兒子之後,悶哼了一聲:“狗屁提前突圍,你到現在還覺得,那李雲準備在明天晚上突圍!”
周昶一怔,撓了撓頭:“爹…?”
周大將軍瞥了他一眼,話也不想說了,隻是微微歎了口氣道:“備馬。”
“老子去北門看一看。”
周昶應了一聲,立刻去準備馬匹,等父子二人都上了馬之後,少將軍周昶才說道:“爹,您放心,孩兒知道情況之後,立刻就派兵增援了,李雲翻不出什麼浪花。”
周大將軍用憂心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隨即歎了口氣,在心裡安慰自己。
孩子還太小。
再大些就好了,再大些就好了…
在心裡默念了幾句之後,周大將軍心裡忍不住跳出來了一個問題。
自己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蠢笨?
他認真思考了一番,隨即微微搖頭。
不知道。
因為他在周昶這個年紀的時候,天天眠花宿柳,一天天除了睡女人,就是在想著怎麼睡女人,遠沒有現在的周昶這麼有“事業心”。
可是有時候,對於一些人來說,有事業心反而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
……
揚州城雖然不小,但是城池相比較另一個世界那種巨大的現代都市來說,還是差的太遠,父子二人上馬之後,隻花了一柱香多一些的時間,便趕到了北門。
這個時候,北門的戰事基本上已經告一段落了。
並不是因為仗打完了,而是李雲所部,已經將城外的守軍全部打跑,隻不過來不及遠追,這會兒整整齊齊幾千兵馬,正在準備排隊進入揚州城。
不遠處的周大將軍,看到這個情景,氣的臉色鐵青,他扭頭看了看周昶,冷聲道:“瞧見了嗎?他們打完之後,直接進城了!”
“這是突圍嗎,這是突圍嗎!”
周昶也愣住了,他看了看老父親,低聲道:“爹,咱們的援兵過來,估計還要盞茶時間…”
“來不及了,他們已經開始進城了。”
周大將軍麵無表情道:“想追他們,便隻好攻揚州,你攻得動嗎?”
他憤怒的罵道:“抓了幾個城裡出來送信的,便他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那天你逮到的那個人,因為跟你說了幾句所謂的狗屁情報,你現在還在好吃好喝的供著他罷!”
周昶這會兒,也明白了過來,所謂明天突圍的消息,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騙局,他低著頭,咬牙道:“孩兒這就去把他殺了!”
“有用嗎?”
周大將軍目光死死地看著揚州城,良久之後,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你瞧見了罷,城裡的守軍一點都不弱,咱們在城北的守軍,其實並沒有比城南少多少。”
城北的駐軍是四千,其他各個方向的駐軍,其實也不會相差太多,隻是相對來說,目前駐紮在南邊的平盧軍,要更精銳一些。
“也就是說。”
周大將軍背著手,轉身不再看揚州城。
“如果這李雲,選擇一麵突圍,咱們的人這個圍法,本就很難擋得住他們突圍,除非把青州所有人,都壓在揚州。”
“真要是這麼辦,便不知道是我們看管住了李雲,還是他李雲看管住我們了!”
周大將軍拂袖而去,罵道:“天亮之前,老子要看到傷亡人數,不然全都他娘的軍法從事!”
周昶與副將公孫皓都低頭行禮。
“是!”
等到周大將軍離開之後,少將軍周昶,才忍不住看向揚州,喃喃道:“這李雲,真是怪胎。”
“已經破了北邊的圍堵,卻又回揚州去了。”
副將公孫皓站在周昶身後,猶豫了一下,然後低聲道:“少將軍,大將軍恐怕…”
“不是很想打下去了。”
“不打,不打怎麼辦?”
周昶回頭看向公孫皓,皺眉道:“就這麼回青州去,周家三代人的臉麵,便全沒了!”
“不打揚州,可以打淮南道其他的州郡。”
“到時候占了除揚州之外的其他州郡,大將軍以及少將軍的臉麵,便全都有了。”
“至於這揚州…”
公孫皓捋了捋下頜的胡須,開口道:“可以暫時擱置。”
“或者,同這個李雲去談。”
“強攻…希望不大,這麼圍下去,代價也不會小。”
“少將軍,要多想想時局,多站在大將軍的角度去想事情”
如果某一個世界,永遠隻有兩方勢力,那麼縮小的一方,就基本上沒有發展起來的機會,以及翻盤的可能了。
同樣的道理,如果大周隻剩下李雲跟平盧軍兩股勢力,哪怕現在的李雲,再如何騰挪,也很難翻身。
人家全部兵力壓到揚州來,圍個一年半載,就活活把你圍死了。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天下遠遠不止這兩股勢力,各大節度使正在關中中原鬥法不說,其他的各個地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
這種時候,周大將軍自然不願意在揚州這塊地界上,做太多無用功。
周昶若有所思,看了看老父親離開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先前,我一直覺得父親貪花好色,不思進取,現在看來…”
“他老人家看到的事情,想到的事情,似乎的確比我要多上一些。”
公孫皓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要真是一心都在女人肚皮上,能夠穩坐二十年節度使的位置?大將軍的本事,比起老將軍,也是能比的。”
“隻是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罷了。”
“少將軍,還有許多地方,要跟大將軍學哩。”
周昶先是點頭,然後扭頭看了看公孫皓,笑著說道:“叔叔們,也要多教教我才是。”
“不敢。”
公孫皓連忙低頭:“少將軍若有什麼要問的,屬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揚州城城樓上,李雲看著一個個傷員,被抬到一起集中救治,又看了看城外,似乎並沒有任何反應的平盧軍,然後才扭頭看向一旁的杜謙,笑著說道:“這回,算是我討回了一些場子,昨天晚上出去廝殺了一陣,雖然沒能把他們包住,但是平盧軍怎麼也有個上千人的傷亡。”
打仗,如果隻是對衝,擊敗敵人,而沒有對敵人形成包圍圈,其實是很難大量殺傷敵人的。
人家往四麵八方一跑,也就沒有辦法追了。
昨天晚上那個情況就是如此,敵人一潰敗,李雲又沒有追擊的空間,能夠留下兩成多的敵人,已經非常不容易。
杜謙的目光也在看向城外,聽到了李雲的話之後,他先是笑了笑,誇獎了李雲幾句,然後看向李雲。
“二郎,我想讓家裡人…”
“過來一些。”
“住在金陵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