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雲來說,大江以南的地方,哪怕他暫時沒有掌控,但其實對他的威脅都不是很大,畢竟整個東南並沒有藩鎮,也沒有像樣的軍頭。
他主要的壓力,來自於江北,以及中原地區。
就目前這個階段來說,主要矛盾點,就是在江北,在揚州與楚州之間。
因此,他需要先在江北,把自己的耳目鋪開。
李雲從自己的桌子上,取來一張淮南道的地圖,遞給了劉博,開口道:“老九,這是淮南道的地圖。”
“往後你,便一直留在江北,把咱們的眼線給鋪灑出去,至少在江北這一帶,我要耳聰目明。”
李雲頓了頓,補充道:“明線暗線都要布置,缺錢缺人手了,便跟我說。”
情報能力,是李雲現在最急缺,也是最需要的能力。
隻要情報能力足夠強,進可料敵機先,退可趨利避害,而一個足夠強大的勢力,也必須要有足夠強大的情報能力,否則不僅在小處上處處吃虧,甚至可能會帶來戰略誤判。
一個不小心,便一敗塗地!
先前,李雲其實已經花了不少資源,投在了情報能力上,現在李雲在以金陵為核心的江東數個州郡內,已經有了初步的情報能力。
但是還遠遠不夠。
這一次,他下定了決心,哪怕把在揚州所得,投入一大部分進去,也必須要把情報能力,給提升上來。
劉博認真想了想,然後低頭道:“二哥,我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在做這件事,但是畢竟從前沒有接觸過,一直做的不太好。”
“前幾天在金陵的時候,我去見了杜使君,問他京城裡有沒有類似的組織,杜使君說有。”
“我準備花些錢財,通過杜使君的關係,從京城裡請幾個人過來,有人教…”
“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李雲摸了摸下巴,輕聲笑道:“這會兒想請,估計要從西川那裡去請了。”
“從哪裡請都一樣。”
劉博麵色嚴肅道:“隻要能請來人才,便都是值當的。”
“這事隨你。”
李雲隻是略微思考,就同意了他的看法,不過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不過真從朝廷裡挖來了人,你要注意一些,能不能鎮的住,還有用起來的時候。”
“也要當心。”
“二哥放心。”
劉博笑著說道:“等人請回來,便隻讓他教人,不讓他做事。”
李雲這才點頭:“那你著手去辦就是,儘快替我,把情報在江北鋪開。”
劉博應了聲是,然後直接站了起來,開口道:“二哥同許先生應該還有話說,我先去熟悉熟悉揚州城。”
“你去罷。”
劉博起身,對著兩個人都抱了抱拳,然後轉身離開。
等他走出這間書房之後,李雲才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許昂,先是問了一句:“有些日子沒見了,許兄都還好罷?”
許昂立刻低頭,想了想之後,開口道:“尚好。”
李雲見他的神情,依舊帶著化不開的陰鬱,微微歎了口氣,卻也沒有提他的傷心事,而是開口說道:“對於揚州,許兄怎麼看?”
“回使君,揚州是鹽商彙集的地方,也是與金陵差不多的大城,位置也很關鍵。”
“要是能把揚州握在手裡,對於使君…對於咱們來說,都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
李雲“嗯”了一聲,緩緩說道:“我請許兄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如今我剛到揚州,許多事情隻能假借於琮等人之手去做,但是畢竟不得長久,揚州城這兩個主官。”
李雲摸著下巴思索了一番,開口道:“那個彆駕呂嚴,倒是可以考慮用一用,至於刺史於琮,是絕用不得了。”
“這幾天,許兄就去刺史府,以我的名義,接過刺史府的事情,讓那於琮閒起來。”
“同時,揚州城裡這些大戶,等許兄安定下來,便都去查一查。”
李某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有願意配合的,給他們留一些家資過活,有不願意配合的。”
“便翻舊賬。”
許昂聞言,抬頭看了看李雲,然後又低下了頭,開口道:“使君您放心,這事下官去做。”
他沉默了一會兒,補充道:“這世道,但凡發跡的大戶,少有不作惡的,隻要想查,便都能查的出來。”
“下官,一定幫使君把這件事給辦妥。”
李雲笑了笑:“許兄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隻叮囑許兄兩點,第一點是稍稍寬鬆一些,莫要死太多人。”
“第二點就是…”
“當心自身的安全。”
李雲輕聲道:“一旦詳查起來,恐怕會有不少人,想要魚死網破,要害許兄的性命。”
“下官不怕。”
許昂抬頭看著李雲,臉上非但沒有恐懼,反而露出了一個笑容:“下官若是死了,使君剛好有借口把整個揚州,統統清理一遍。”
李雲愕然,然後微微搖頭,歎了口氣。
這位曾經的許縣令,已經全然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了。
而這種人做起事情來,往往高效而又可怕。
他沉默了一會兒,伸手輕輕拍了拍許昂的肩膀。
“好生活著,莫要多想。”
許昂欠身行禮。
“下官活著一日,便報答使君一日。”
………………
轉眼,近一個月時間過去。
西川,龍州。
天子行轅,駐蹕在此。
此時,整個“朝廷”已經到了西川境內,西川大門劍閣已經閉上,也就是說,到了這裡,朝廷已經完全安全了。
至少,占據關中的叛軍,不可能越過關中,跨過劍閣,追到這裡來了。
而皇帝陛下到了龍州之後,便生了一場病,隻能暫時在這裡駐蹕,到現在,已經有五六天沒有動彈了。
皇帝陛下一路上,情緒非常低落,除了一些要緊事情之外,他幾乎不再處理朝廷的事情。
雖然現在的這個朝廷,已經沒有什麼政務可言,但是還是有從全國各地送來的文書以及奏本,還有一係列情報。
而這些東西,除了交給政事堂幾個宰相處理之外,更多的都是由皇帝陛下小舅子,也就是裴璜裴三郎來處理。
這會兒,雖然還在“逃難”的路上,但是已經有人私底下,稱呼裴璜為“裴相”了。
此時,在行轅的一處書房之中,裴璜正同其他幾位宰相一起,處理一些奏本文書,宰相崔垣,把幾本文書堆疊在一起,放在了桌案上,歎了口氣:“江東道,淮南道也亂起來了。”
裴璜本來正在皺著眉頭看一份來自關中的情報,聞言放下手中的情報,問道:“崔相這話怎麼說?”
“三郎自己看就是了。”
崔垣把文書遞了過去,歎氣道:“先是平盧軍從青州派兵南下,占了淮南道的楚州,緊接著江東招討使李昭,竟也派兵北上,雙方在揚州城外交兵,大戰了一場。”
崔相公怒聲道:“他們已經開始搶地盤了!這般肆意妄為,還是大周的臣子嗎!”
裴璜接過這幾份文書看了一遍。
這幾份文書裡,有江東招討使李雲和揚州刺史於琮的聯名上書,也有平盧節度使周緒的上書。
雖然雙方各執一詞,但是說的事情,其實都是同一件事情。
揚州之戰。
片刻之後,裴璜看完了手中的文書,有些愣神,喃喃道:“那李昭…”
“竟真有幾分本事。”
在座眾人,都沒有見過李雲,甚至沒有聽過李雲的名字,崔相公想了想,問道:“三郎識得此人?”
“識得。”
裴璜感慨道:“我初到江南去查宣州石埭縣叛亂一案的時候,便見過他,後來任錢塘郡守的時候,又見過他。”
“他成婚的時候,我還到場了。”
裴璜放下文書,默默說道:“隻是沒想到,幾年時間,他已經有些成了氣候,連平盧軍都敢打了。”
崔相公問道:“這個李昭,品性如何?”
裴璜努力回想,然後微微搖頭道:“最近一年事情太多,我有些記不清楚了,不過我記得,他打架很厲害。”
“而且,他是蘇靖帶出來的。”
崔垣一怔,陷入了沉默之中。
“蘇靖帶出來的,那就是蘇靖的學生?”
“學生估計算不上,但卻是蘇靖,舉薦他做了越州的地方官,然後他…”
“才一步步有了今天,這個人。”
“野心不小。”
裴璜正要說話,一個年輕人匆匆上前,低頭行禮道:“裴公子,幾位相公,杜尚書求見。”
裴璜與幾位宰相對視了一眼,然後緩緩點頭。
“請杜尚書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