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再一次回到飯桌上,楚王殿下端起一杯酒,敬了李雲一杯。
李雲隻能舉杯,二人很快一飲而儘。
放下酒杯之後,楚王殿下看著李雲,笑著說道:“李刺史的事跡,本王也早有聽聞,能在兩年時間,從一介無名小卒,做到如今這個位置,是我大周開國以來所罕有。”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如今,人所共知,朝廷到了危急的時候,這個時候,正需要李刺史這樣的英雄人物站出來,襄助朝廷戡定亂象。”
他笑著說道:“眼下本王巡視江南,對於朝局來說就極為要緊,李刺史隻要能夠全力協助本王,本王回京之後,定然如實轉稟朝廷。”
“到時候,朝廷說不定會再一次提拔重用李刺史。”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李刺史還沒有本王年紀大罷?”
李雲回答道:“下官今年二十二歲。”
“唔。”
武元佑笑著說道:“比本王還要小上一歲。”
“英雄出少年啊。”
他看向李雲,笑著問道:“李刺史肯幫忙否?”
李雲咬了咬牙,猶豫了許久之後,才低頭道:“殿下,越州這裡的確還有亂匪,下官不可能將一千越州軍抽出九百個給您,否則越州空虛,叛賊定然趁亂而起,下官可以調二百個人,隨行保護殿下。”
“二百人,無論如何也足夠護住殿下周全了。”
武元佑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這一趟出門,隨行的儀仗以及隨從,加在一起便不止二百人了。
而且…他從越州調兵是為了保護自己周全嗎?
是為了能夠有足夠的武力,完成這一趟巡鹽!
杜謙再一次變了臉色,罵道:“殿下隨行的隨從,便不止二百人了!”
李雲絲毫不讓,怒視杜謙:“那杜使君的意思呢?”
“至少五百。”
杜謙冷聲道:“我是越州刺史,這事我來做主,越州要是出了什麼事情,由杜某人來負責!”
這話很是仗義,武元佑也忍不住看了看杜謙,目光裡露出感激。
不過他還是機靈的,知道這個時候,不好跟李雲翻臉,於是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李刺史,咱們到一邊去說說話。”
李雲依言起身,跟在他身後,二人來到了雅間外麵的欄杆處,武元佑背著手看向遠方,夜風吹過他的衣衫,讓這位楚王殿下覺得涼爽了不少。
心情也爽利了一些。
他回頭看向身後的李雲,但又隻能仰著頭看,剛好起來的心情,便又差了一些,於是便依舊看向遠方,不去看李雲。
“李刺史,本王知道你身負重任,也不為難你,你隻要肯幫忙,有什麼條件,咱們都可以商量。”
李某人臉色一黑,隨即低頭抱拳道:“這定然是那姓杜的書生,與王爺說李某人的壞話了!李某人身荷國恩,一心隻有公事,哪裡會向王爺討什麼條件?”
說到這裡,李雲咬牙道:“罷了,下官就分出一半越州兵,沿途護持王爺,至於越州這裡的周全,下官再另行征募一些民兵,讓那些裘典餘黨不敢再造次!”
李雲的話,讓這位楚王殿下很是詫異。
他本來是對杜謙的話,沒有什麼懷疑的,但是聽到李雲這麼說,他又覺得眼前這位李刺史公忠體國了。
武元佑晃了晃腦袋,把腦子裡雜七雜八的念頭都給丟了出去。
他再一次回身,仰頭看著李雲,問道:“李刺史不必客氣,如果有什麼本王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本王一定幫忙。”
李雲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後開口道:“殿下既然是到江南來巡鹽的,那麼下官倒是知道一個地方,一定能讓殿下有所收獲。”
武元佑有些好奇,問道:“哪裡?”
“明州。”
李雲回答道:“明州多鹽場,當地官員與鹽道官員串通一氣,這些年貪墨了朝廷不知道多少錢糧,殿下隻要去了明州,稍稍一查,便可以查到一些端倪。”
武元佑眼睛一亮,然後問道:“李刺史真沒有彆的要求了?”
李雲微微搖頭:“下官沒有要求了。”
“好。”
武元佑撫掌笑道:“本王下一個州就去明州。”
他看著李雲,問道:“李刺史與明州的官員有仇?”
“有。”
李雲毫不猶豫的點頭道:“上半年明州鹽場出了劫案,那明州刺史朱通竟跑到越州來,說是我們越州衙門做的!”
李雲握拳,悶哼了一聲:“他們隻有一個鹽場被劫,左右也就丟了一兩萬斤鹽,最後報上去的賬目,多達十幾萬斤!”
“下官懷疑,那樁劫案都是明州官員自行籌劃,為了給明州鹽道平賬用的!”
“此事殊為可恨,下官一直記到現在,殿下到了明州之後,一定要狠狠地查一查明州!”
“替朝廷,也替下官,出這一口惡氣!”
“好!”
武元佑撫掌,拍手笑道:“若是李刺史所言非虛,本王一定把明州鹽道的事情,查他個水落石出。”
說著,楚王殿下轉身伸手拉住李雲的衣袖,笑著說道:“走走走,吃飯,吃飯去。”
他拉著李雲入席,扭頭對著杜謙笑著說道:“受益兄,李刺史也沒有伱說的那麼不好說話,你們二人之間,大概是有什麼誤會。”
“來來來。”
他端起酒杯,笑著說道:“我們共飲一杯,往後你們二人便不在一州共事,彼此之間的矛盾也該煙消雲散了,喝了這杯酒,往後便都是朋友了。”
李杜二人對視了一眼,不情不願的喝下了這杯酒。
這頓飯之後,氣氛就融洽了一些,喝了半個時辰之後,李雲倒還能喝,楚王殿下便有些受不住了,至於杜謙,已經躺在了桌子底下。
李雲站了起來,安排人先將楚王殿下送出了凝翠樓,然後他扶著欄杆回到了雅間,這會兒的杜謙已經坐了起來,正在自顧自的吃菜。
李雲走到他麵前坐下,笑著說道:“杜兄酒量真是不錯,方才喝了那麼多,一點事都沒有。”
杜謙笑著說道:“在京城裡廝混,沒點酒量,被人賣了恐怕還要替彆人數錢,我十來歲便被家裡的兄長們帶出去喝酒,硬生生練出來的。”
“對了。”
見李雲坐下,杜謙開口笑道:“他答應你什麼條件了?”
兩個人先前商議今天這出的時候,隻是大概說了個框架,剩下的部分便隨機應變了,因此李雲具體跟武元佑提了什麼條件,杜謙事先並不知情。
李雲微微搖頭,啞然道:“他能給我什麼好處?”
“眼下除了江東招討使的差事,彆的好處對我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這個差使他又給不了我,於是乾脆就沒有提。”
說到這裡,李雲低頭笑了笑,開口道:“不過,我把他引去明州了,明州那麼多鹽場,查鹽道剛好從這裡查起。”
“明州經不起查,一定會起出蘿卜帶出泥,那位二郎為了立威,估計要處理一大批官員,至少是剝奪他們的財產,打包送到京城去。”
聽到這裡,杜謙已經明白了李雲的用意,他放下酒杯,喃喃道:“而明州之外的其他州郡,必然人心惶惶,偏偏楚王身邊,也就幾百個人,說不定就會有人鋌而走險…”
說到這裡,他看向李雲。
後者嗬嗬一笑,眯著眼睛輕聲道:“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兵出越州了。”
杜謙深呼吸了一口氣。
隻要越州軍能夠合理合法的兵出越州,到江東其他州郡去,哪怕暫時沒有辦法合理的留在那裡,也一定能夠帶回來相當一部分資源。
更重要的是,要讓其他州郡,見識到越州的力量!
同時,也讓朝廷,讓武元佑見識到越州軍的真正的武力值。
相比較來說,這麼做的確能夠最大程度利用這位楚王殿下。
“如果…”
杜謙看向李雲,問道:“如果各州郡都不反抗呢?”
“那也沒有什麼辦法。”
李雲搖頭道:“各州郡都對朝廷不反抗,說明朝廷的威嚴還在,不過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象山縣那些個鹽商,為了一點稅收就敢攛掇鹽戶殺官造反,楚王這一趟來,幾乎是奔著抄家來的,會有人坐以待斃不假,但是反抗的人也一定會有。”
杜謙輕輕點頭,然後念叨了一句:“明州…”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抬頭看著李雲,忽然說道:“對了二郎,提起明州,前幾天我聽說明州刺史朱通,被盜匪劫了…”
“這事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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