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送出去之後,李雲默默坐在自己書房的椅子上,抬頭望天,久久沒有說話。
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能力,並沒有辦法幫到蘇靖什麼,如果自不量力,想要插手進去,甚至可能自己也會身陷其中。
他也沒有打算要陷身進去,但是畢竟有舊日的情分在,他還是得讓劉博過去看一看的。
閉目思索了好一會兒,李雲才睜開眼睛,目光又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他一次又一次的低估了時代秩序崩壞的速度。
壯大自身的速度,必須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要不然就有可能追不上時代的大勢,被這段曆史無情的拋在身後!
他站了起來,走出書房,去見了薛韻兒,開口道:“夫人跟冬兒,在城裡住著,為夫要出城一趟,去軍營裡待一段時間。”
薛韻兒輕輕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一旁的冬兒則是撒嬌道:“姑爺,新婚燕爾的,你就在城裡多陪小姐幾天嘛。”
李雲想了想,開口道:“等我忙完了這一陣,再好好陪陪夫人,這個時候是要緊的時候,我須得去軍中一趟。”
薛韻兒看了看冬兒,責怪道:“公事要緊,不能攔著夫君處理公務。”
“夫君但去就是。”
薛韻兒笑著說道:“等夫君再回城裡來,我一定把這個家給夫君布置的像個家。”
李雲點了點頭,跟薛韻兒告彆之後,一路騎馬離開了越州城,很快到了城外,騎馬直入越州營。
到了越州營之後,他隻休息了一會兒,就把周良跟鄧陽兩個人給叫到了大帳裡。
兩個人落座之後,李雲臉上露出笑容,開口道:“我成婚之前,就想要在軍中舉辦蹴鞠比賽了,現在我的婚事忙完了,這件事咱們儘快落實下去。”
蹴鞠,並不是什麼新奇的東西,早在前朝,就是一種練兵的法子,現在越州軍裡,就時不時有人踢這個取樂。
不過正式化,官方化,卻還沒有。
李雲敲了敲桌子,開口道:“從現在開始,以各個旅隊為單位,隻要沒有戰事,就定期開展蹴鞠比賽,以半年為一輪,每一輪最終獲勝的旅隊,將獲得一千貫錢,由旅隊內部自行分配。”
李雲想了想,補充道:“其餘二到五名,都有賞錢。”
周良一怔,看向李雲,開口道:“將軍,這樣一來,恐怕很多人都會去拚命去練蹴鞠,會不會影響正常的訓練?”
“正常訓練是正常訓練,業餘的時候他們想怎麼練就怎麼練。”
李雲看了看周良,笑著說道:“咱們新征的兵,進來之後,不到兩個月,就跟吹氣一樣胖起來了,這也是強身健體的法子,隻是你們兩個人要約束一番,不能訓練太過。”
“傷了腿腳,就沒有辦法上戰場了。”
“這事以後,就成為定例,下個月就開始辦,你們明天就開始準備,還有一件事…”
李雲敲了敲桌子,說道:“我要繼續征兵。”
鄧陽隻是點頭,沒有說話,而周良卻看向李雲,低聲道:“將軍,咱們現在…”
他看了看李雲,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舉辦比賽,單單獎金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果再征新兵,每個月的開銷又要再高出不少。
李雲看到他的表情,笑著說道:“不用擔心,朝廷的欽差很快就會下來,到時候即便不升我做刺史,也一定會有一些其他的封賞,再加上其他一些的收入。”
李某人淡淡的說道:“支應一段時間,不會有什麼問題,我心裡有數的。”
從城裡出來之前,李雲自己簡單綜算過。
如果他麾下的兵力再擴張一倍,也就是五千人左右,那麼以他現在賬麵上的所有錢物綜算起來,以現在的標準,大概可以維持兩年左右。
而如果他能夠拿到婺州刺史的位置,算上明年越州與婺州兩個州的錢糧收入,應該能維持三年,乃至於更久。
這…就足夠了。
如今天下的局勢一天一個模樣,誰知道三年之後,是個什麼形勢?
與其精打細算,不如該花的錢都他娘的梭哈進去!等到秩序真的完全崩壞的時候,伱們屯糧老子屯兵!看看最後糧食吃到嘴裡的是誰!
周良立刻低頭道:“是!”
李雲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事情就按著我說的去辦,三叔,前幾天我安排在你手下的那個隨軍參謀,現在在軍中嗎?”
“在。”
周良雖然不能確定那個人是趙成,但是也隱約可以猜到一些,聽李雲這麼說,他連忙說道:“這幾天時間裡,屬下在這位參謀身上,獲益良多。”
“嗯。”
李雲點頭,開口道:“那你們就下去辦事去吧,等會三叔讓這位趙參謀來見一見我。”
二人起身應是,一前一後離開了李雲的大帳,李雲沒等多久,過了片刻之後,已經換上越州軍服色的趙成,便掀開大帳走了進來,一進來便對著李雲低頭抱拳:“屬下李肖,拜見司馬!”
李雲一愣,隨即抬頭看了看他,笑著說道:“哪一個肖?怎麼改姓李了?”
說著,他伸手道:“坐下說,坐下說。”
趙成,應該說李肖坐在了李雲對麵,開口道:“是相貌相肖的肖。”
他看了看李雲,解釋道:“依舊姓趙,恐怕會惹人聯想,於是屬下就乾脆,暫時與司馬同姓,從趙姓中取了半個字,給自己取了這麼個名字。”
“李肖…李肖…”
李雲看向這位趙將軍,笑著說道:“這個名字還不錯,就先用著吧,等以後咱們有自立門戶的一天,將軍再恢複本來姓名。”
趙成低頭應是,開口道:“是。”
他抬頭看向李雲,問道:“將軍召我來,不知道所為何事?”
“我要募新兵了。”
李雲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開口道:“按照原先的規定,給你五百個名額,你自己想法子征兵,待遇一切與越州軍相同,拉起來的軍隊就歸你管。”
“這是一個校尉營的名額。”
李雲笑著說道:“等隊伍帶起來,能打仗了,便封你做越州軍的校尉。”
李雲看著他,問道:“能辦到嗎?”
趙成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激動,他抬頭看著李雲:“一個月兩貫錢餉錢,從不拖欠,夥食還能常見到葷腥,一個月還有四天休沐…”
“這個待遇,若屬下征不來人,便一頭撞死在司馬麵前!”
這個待遇,在地方軍之中,已經算是頂好的了。
哪怕是禁軍,估計也就是月餉跟裝備上,規格要稍微高一些,夥食方麵,都未必趕得上越州軍!
很難得的是,越州軍現在的待遇都是實打實的,甚至還能把月餉直接兌成糧食!
這幾天時間裡,趙成在越州軍中,已經不止一次的大開眼界。
要知道,先前他跟著裘典造反的時候,裘典給出的待遇遠不如現在的越州軍,甚至最後幾個月時間,已經一點餉錢都見不到了。
那個時候,他都能拉起來數千人,更不要說在越州地界上,帶起來五百個人了!
也是因為這個待遇問題,此時的趙成,看李雲的目光,已經與幾天前大不一樣了。
幾天前,在趙成眼裡,李雲可能隻是個比較有野心的地方官。
而現在,就不能用“野心”兩個字來形容李雲了。
應該是四個字。
誌不在小!
雖然兩個詞意思差不多,但是細品起來,就又有些不太一樣。
“好。”
李雲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你放手去辦吧,要是碰到什麼難處了,便來找我,最近十天,我應該都會在越州營裡。”
“是!”
趙成低頭抱拳,畢恭畢敬的離開了。
李某人一個人坐在大帳,回頭看了看西邊,摸了摸下巴。
“楚王,楚王…”
………………
半個月之後,宋州城裡。
一路行商的劉博,來到了宋州城裡,做了幾天買賣之後,他終於打聽到了蘇大將軍養病的地方,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還是直接登門拜見。
走到這處把守森嚴的大宅門口,劉博滿臉堆笑,上前對著幾個守衛拱手行禮:“幾位兄台,請問蘇大將軍是住在這裡嗎?”
幾個守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大將軍不見客,快走!”
劉博也不惱,依舊低著頭說道:“我是從越州來的,奉越州李司馬的命令,來見大將軍,煩請通傳一聲。”
幾個守衛對視了一眼,這才進去通報。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劉博終於得以進去,來到了蘇大將軍床前。
此時的大將軍,臉上已經見不到什麼血色了,蒼白至極。
他斜靠在床上,整個人瘦了不止一圈,打量了一會兒胖乎乎的劉博,蘇大將軍才緩緩開口,聲音已經沙啞難聽:“他…讓你來乾什麼?”
劉博低著頭,左右看了看,也壓低了聲音。
“李司馬讓小人來問一問大將軍,他…”
“他有沒有什麼,能幫得到大將軍的地方。”
兩個月來,一直寡言少語的蘇大將軍,聞言愣神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落下眼淚。
“難…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