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鐵向來是朝廷專營,李某隻是越州的司馬,充其量不過是個領兵的武官,越州的鹽事,李某都不參與,明州的鹽,就更不是我能管的了。”
李雲麵色和煦,笑著說道:“因此,如果朝廷問起,越州可以上報朝廷,說越州這裡進了一夥劫鹽的匪寇,但是明州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損失了多少。”
李某人抬頭看著朱通,笑著說道:“就跟李某沒有關係了。”
“還有。”
他麵色嚴肅了起來,沉聲道:“那個標注了叛賊藏匿點的地圖,是李某人數月的心血,往後如果剿匪順利,那李某人自然沒有話說,如果剿匪不順利,朝廷問起。”
“朱使君,也不能怪我向朝廷實話實說。”
朱通臉色一黑,心中已經咬牙切齒了起來。
這姓李的,分明已經賴上明州了。
但是這個時候,他卻沒有什麼辦法,反正朝廷責問起來,他也有話可以解釋,因此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便沉聲道:“越州的叛賊,也不關明州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之後,朱通微微低頭,繼續說道:“不過,李司馬肯替明州向朝廷分說,咱們的合作就算是達成了,此事成了之後,本官會派人,給李司馬送上禮物的。”
說罷,他舉起雞湯,看向李雲道:“咱們就算是不打不相識了,李司馬,我敬你一杯。”
李雲笑著飲下了杯中酒,開口問道:“明州的鹽場這麼多爛賬,朱使君一定賺的盆滿缽滿了罷?”
朱通瞥了一眼李雲,見這包廂裡沒有人,他也沒有忌諱什麼,低哼了一聲,低聲道:“說白了,這是鹽道上的油水,咱們地方官最多也就是聞聞味兒,那些鹽商背後大多都有人,都要賺錢,鹽道上的官員也要賺錢。”
“京城裡的那些大人們,難道就不要賺錢了?”
“我等地方官,隻能沾到一點點葷腥,出了事,卻還要替他們奔走。”
朱通眯了眯眼睛,顯然有些不滿:“這官呀,還是越大越好。”
李雲低頭喝酒,目光也是微微一凝。
這官場上的事情,比他想象的更複雜,說不定,看起來風度翩翩的觀察使鄭蘷,也在鹽道上有一份收益。
盤根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要說李雲隻是一個越州司馬,哪怕他是大周的皇帝,這會兒想要徹底理清鹽道,將鹽道上的收入完全歸入自己口袋,都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皇帝不行,李雲卻未必不行。
大周…
需要打碎重來了!
他喝完一杯酒之後,笑著問道:“那明州應該有不少富商。”
“都在江寧。”
朱通也喝了杯酒,看了看李雲,開口歎道:“那些人,過的都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哪裡看得上明州?”
李雲“噢”了一聲,有些惋惜。
“本來還想著什麼時候去明州看一看的,既然明州不如江寧,有時間李某真要去江寧看一看。”
兩個人聊了會天之後,朱通對待李雲的態度反而親和了不少,他笑著說道:“那兒可是一座銷金窟,多少錢進江寧,都剩不下多少,咱們既然認識了,有時間,我帶李兄弟去江寧瞧一瞧,看一看。”
李雲瞥了他一眼,擠出來了一個笑容。
他看出來了,這個姓朱的絕沒安什麼好心。
年輕人最大的弱點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他之所以主動示好,邀請李雲去江寧,指不定要設下什麼圈套,引得李雲入甕,以報今日之仇。
就這樣,兩個各懷心思的人,笑意盈盈的吃完了這頓飯,雖然已經是下午了,但是朱通執意要走,李雲也沒有留他,笑嗬嗬的把他送到越州城外,二人在城外揮手作彆。
帶著李正等人,目送著這幫明州的官軍離開之後,李雲臉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斂,他看了看李正,淡淡的說道:“派幾個兄弟盯著他們,看他們有沒有回明州去。”
李正應了一聲,揮手叫來了兩個人,吩咐了幾句之後,二人立刻朝著朱通的方向跟了過去。
辦完了之後,李正才看向李雲,有些不解的撓了撓頭:“二哥,上午剛見麵的時候,伱跟那個姓朱的還一副要乾架的模樣,怎麼剛才我看你們全然變了個人,跟成了好哥們一樣。”
李雲微笑道:“他沒有辦法拿捏咱們,咱們也不能把他們留在越州,誰都奈何不了誰,自然就是這樣了,不過…”
李雲看了看明州方向,淡淡的說道:“明州的鹽場有十幾個,這麼多年,當地的官員應該很肥了…”
他說到這裡,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按照現在的局勢來看,等到時局再亂一些,各地必然各自為政,不再理會朝廷,而朝廷也無力顧及地方。
到了那個時候,李雲就沒有必要跟這些蠹蟲,講什麼朝廷規矩了。
他們很肥,李雲也會變得很肥。說到這裡,李某人回頭,看向越州城,沉聲道:“好了!這個事到此為止,年前咱們主要是把越州營建好,過了年之後,再征募至少五百個新兵進越州營訓練。”
“李正。”
李正連忙低頭:“屬下在。”
“越州營的夥食不能差了,以後按照成例來,每三天至少要見到一回肉,每個人不能低於半碗肉。”
“缺錢了就跟我說,隻要列好詳細的度支,我砸鍋賣鐵也會給,但是如果我抽查出來,有人克扣夥食。”
李雲聲色俱厲。
“不管是誰,莫怪我不念舊日情麵!”
這是一個沒有信仰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物質資源匱乏的年代,李雲沒有本事靠自己一個人,短時間在精神層麵上內培養出一支有凝聚力的軍隊,但是他可以從物質層麵入手。
吃得好,還給錢,死了給撫恤,大家進了越州營,就不容易想走了,這樣的軍隊,比這個時代強行征募的軍隊,在戰鬥力和凝聚力上,都會勝出許多。
所以,夥食是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當然了,這麼做的成本,也會相應抬高,所以在接下來,李雲還要想儘一切辦法。
搞錢,搞錢,還是搞錢!
李正見李雲麵色嚴肅,也慌忙低頭,抱拳道:“屬下,遵命!”
…………
又是一個月時間過去。
時間來到了,顯德四年十二月,距離年關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
河南府洛陽城外,密密麻麻圍了數萬的軍隊。
這些軍隊,甚至沒有整齊的服裝,大多數都是瘦骨嶙峋,但是規模眾多,一眼望去望不到邊,如同螞蟻一樣,根本望不到邊。
一個一身黃衣,模樣十分普通甚至帶了些猥瑣,穿著明亮甲胄的中年人,騎在大馬上,目光看著遠處的洛陽城,目光灼灼。
他們已經圍住洛陽一個多月時間了,卻遲遲不能攻下。
而眼前的洛陽,對於他來說,卻充滿了誘惑。
這裡,是數朝的古都,雖然大周的國都不在這裡,但是洛陽依舊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城。
更重要的是,洛陽城在天下人心裡,意義非凡!
如果沒有攻下洛陽,他們還隻是一幫子流賊,最多也就是叛亂的叛軍,而要是他們打下了洛陽,也就能夠隱隱成“勢”了,到時候不管是洛陽的世族,還是天下的世族,都會對他們另眼相看。
那個時候,他們也就有了上桌,供“賭徒”下注的資格。
更重要的是,洛陽城裡有現成的宮殿,打進洛陽,最多隻需要“裝修”一番,就可以直接住進皇宮裡,到時候稱王稱帝,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除了這些以外,洛陽久攻不下,也有傷士氣,而起義軍最怕的就是士氣低迷。
抱著這些念頭,均平天補大將軍王均平,振臂一呼,大喝道:“從現在開始,猛攻洛陽!”
“洛陽一日不下,攻城一日不止!”
隨著這位“天補大將軍”一聲令下,數萬起義軍如同螞蟻一般,衝向了洛陽城。
這一次攻城,持續了整整七天時間。
七天之後,洛陽城破,王均平喜氣洋洋,誌得意滿進入洛陽,下令犒賞三軍。
隨著叛軍進入洛陽城,夕陽斜照下來,隻照出洛陽城外堆積如山的累累屍首。
對應著飲酒作樂的天補大將軍,顯得格外諷刺。
而洛陽城破不久,洛陽的消息,也傳到了京城,傳到了皇帝陛下耳中。
除了親自下令淩遲裘典一家,最近幾個月都沒有什麼作為的皇帝陛下,聞聽此言勃然大怒,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讓政事堂,讓太子!”
“立刻來見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