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昭?”
石埭縣縣衙門口,一個身著不入流官服,麵容粗獷的中年漢子,上下打量著李雲。
李雲也在打量著這個中年人,聞言回應道:“正是李某,閣下是?”
“我是石埭典史郭漢。”
他微微抬起頭,看著李雲:“按照規矩,你該稱我一聲上官。”
李雲皺了皺眉頭,認真看了看這位郭典史的模樣。
老子在青陽,碰到縣丞縣令都不稱上官,到你們這來幫忙,你一個四把手,還耀武揚威起來了!
見李雲麵無表情不答話,郭典史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聽說,李都頭這段時間,已經在青陽剿了兩個寨子了,勇武得很呐。”
李雲依舊不答,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郭典史皺眉道:“李都頭怎麼不說話?”
李某人麵色平靜:“這不是在等上官說完話嗎。”
郭典史以為李雲服了軟,當下也高興了起來,開口道:“那好,本官跟李都頭說明說明情況。”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大河鎮河西村的刁民,聚眾鬨事,毆殺了我們縣衙的官差,現在更是聚眾反抗,不許官差進村子拿人,已經僵持了數日。”
“李都頭既然連窮凶極惡的山賊都能夠擒拿,對付一些刁民,自然不是什麼難事,李都頭這就出發去河西村,將村子裡鬨事的村民,統統綁了,押到縣城來!”
李都頭淡淡的問道:“請問,這河西村有多少戶人?”
“百來戶吧。”
李雲又問道:“都抓了?”
“都抓了卻也不行,衙門裡關不了那麼多人。”
郭典史大大咧咧的說道:“查明行凶的凶手,把凶手全抓了,幫凶也全部抓到縣衙裡來。”
“本官找人領你們去河西村。”
李雲緩緩搖頭:“不必,我們自去就是。”
郭典史想了想,也點頭同意,大手一揮道:“去辦差罷。”
李雲與麾下一眾兄弟對視了一眼,也沒有跟這個郭典史起什麼衝突,扭頭就離開了。
走出十幾步之後,李正便握緊拳頭,咬牙道:“狗日的,敢跟二哥這麼說話!”
“明明我等是來相幫他們的,擺什麼臭架子!”
他罵了兩句之後,回頭看向石埭的縣衙,怒聲道:“還有,我們大老遠的到這裡來,他們就派了個什麼四老爺來見咱們,連口水都不給喝!”
李雲拍了拍李正的肩膀,淡淡的說道:“這是正常的,能常見到知縣才不對勁。”
“不過那個姓郭的。”
李大寨主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冷聲道:“真是好大的架子,瘦猴啊。”
李正連忙點頭:“二哥你說。”
“等回去之後,讓寨子裡的人給我弄張麵具。”
李大寨主目光之中,怒火燃燒,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他娘的,真以為老子沒有脾氣了!”
現在的李雲,不單單是那個長於謀算的李雲了,他不知不覺間,也帶上了一股子莽勁。
事實上,如果是原先的李寨主,碰到剛才的情況,可能已經全然不顧後果,暴起傷人了。
而現在,礙於明麵上的身份,李雲隻能稍作忍耐。
有一天,當他戴上麵罩的時候,曾經的那個莽子李雲,就會去而複返!
瘦猴應了一聲,然後低聲問道:“二哥,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天都黑了,找地方落腳睡覺,一切等明天再說。”
李大寨主撇了撇嘴:“這個態度,還真指望著咱們替他辦事?”
李正臉上露出笑容:“好嘞,我這就去找客店。”
李雲伸了個懶腰:“你沒怎麼在城裡待過,帶著陳大一起去罷,找個像樣點的,錢我來出。”
“知道了。”
李正扭頭,找到陳大說了幾句,兩個人便結伴離開了。
大約盞茶時間之後,他們兩個人去而複返,領著十幾個人,在縣城一家客店裡住下。
這兩天時間都在趕路,李某人也有些疲累了,讓人弄了兩桌菜,跟下屬們吃了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簡單衝刷了一下身子,便躺在床上,很快困意來襲,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月上中天,李雲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喊他。
“二哥,二哥…”
這聲音不大,伴隨著一陣陣敲門聲。
李雲隻迷糊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然後立刻清醒過來,他猛地睜開眼睛,三兩步來到門口,打開房門,瘦猴李正果然就站在外麵。
他把李正給拉了進來,然後回頭合上房門,皺眉問道:“什麼事?”
李正拉著李雲,來到了房間另一側窗戶邊上,打開窗戶,低聲道:“二哥,你看。”
他伸手指著遠方。
事實上用不著他指,不遠處好幾處的火光,已經閃爍在李雲的雙目之中。
“走水了?”
他問道。
李正搖頭,低聲道:“二哥,一連幾個地方著火,距離還不近,多半是有人故意放火。”
兄弟倆還在說話的時候,忽然窗戶外麵,傳來了一陣喧鬨之聲,有人在街道上奔走,大聲呼喊。
“反賊進城了!反賊進城了!”
在這個聲音之後,又有人驚慌失措的叫喊道:“反賊往縣衙去了!”
這些個聲音,很快將附近的居民吵醒,一些窗戶先是打開,看了看外麵的情況之後,又緊緊閉上。
李正合上窗戶,看向李雲,低聲道:“二哥,這些石埭的百姓,脾氣還真烈,說造反竟然就真的造反了。”
李雲搖頭:“兩種可能,一種是,這件事情背後有人故意鼓動,並且帶頭鬨事。”
“第二種可能,那姓郭的沒說實話,在河西村出人命的,恐怕不止是衙差。”
李雲看向李正,聲音低沉:“第一種可能性不大,因為一個村子,太小太小了,真有那種有野心的人,不會做這種蠢事。”
聽到他這麼說,李正深呼吸了一口氣,喃喃道:“那河西村一定是死了人,死了很多人…”
他抬頭看向李雲,低聲道:“二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們要是真的殺進了縣衙,事情鬨大了,明天我們就不太好出城了。”
“這事情已經鬨大了。”
李雲打開窗戶,露出一條縫隙,看向外麵已經亂起來的石埭縣城,緩緩說道:“這事,一定會驚動州府,乃至於驚動朝廷,州裡那些正經的軍隊,也一定會下來鎮壓叛亂。”
“可惜,可惜。”
瘦猴看向李雲,問道:“可惜什麼,二哥?”
“可惜咱們寨子裡的人今天沒怎麼來,不然今夜。”
李雲看向窗外,笑著說道:“咱們就可以去石埭首富顧家,長長見識了。”
李正嘿嘿一笑:“那是有些可惜了。”
“聽好了。”
李雲站起身子,低聲道:“一個村子的人不會太多,不可能立刻控製住城門,你去喊醒他們,跟他們一起出城,往河西村方向走,沒有衙門的人叫住他們之前,一直往河西村去,這樣咱們就能洗脫責任。”
李正應了一聲,然後看向李雲,問道:“那二哥你呢?”
李雲看了一眼窗外的火光,淡淡的說道:“我留在縣城裡,觀望觀望。”
“二哥,一起出城罷。”
李正低聲道:“安全要緊。”
“不礙事。”
李大寨主穿上衣服,推開房門,朝著外麵走去:“你們不用管我。”
這會兒,這客店的掌櫃已經躲了起來,李雲在櫃台翻找了片刻,找到了他們住店的記錄,將這一頁撕下來之後,李雲腰間佩刀,大踏步走出客店,迎著石埭城裡的火光,朝著石埭縣衙走去。
這會兒,石埭縣城裡的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隻是偶爾能聽到幾聲驚呼聲。
李雲沿著小巷,很快摸到了縣衙附近。
此時,石埭縣衙裡,也已經火光四起。
李雲探頭瞥了一眼。
縣衙門口,一個身穿官服的胖子,似乎在逃出來的時候被堵了個正著,此時正被四五個衣衫破舊的少年人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一個隻有十三四歲的孩子,抄起棍棒,狠狠打在這胖子頭上。
“打死你!”
他力氣不大,這一下連皮都沒有打破,隻打的這人痛叫了一聲,連連告饒。
這少年人眼眶含淚,咬牙切齒,雖然渾身都在顫抖,但是手裡的木棍卻一下下落下,格外堅定。
“打死你,打死你!”
“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