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搬什麼?”
天氣大好,薛韻兒終於不再憋悶在屋子裡,還沒走到院子裡,就看到李雲正在往屋子裡搬一個大箱子。
李大寨主抬頭看了看這小姑娘,隨口調笑了一句:“你可算是出來了,再憋在屋子裡,腦袋上怕是要長蘑菇了。”
這句笑話並沒有能逗樂這位薛小姐,李寨主臉皮厚,也不尷尬,隻是開口道:“這都是書。”
蒼山大寨二十年的年頭了,搶到的東西可不止錢糧,還有其他林林總總的東西,比如說不少的書本。
寨子裡三十來個人,認字的可能隻有那麼兩三個,因此這些書多半都藏在二當家袁正明那裡,被李雲一股腦全給薅了過來。
旁人但凡問起他搬書做什麼,李大寨主隻用一句“我婆娘要看”,就搪塞了過去。
薛韻兒神色有些好奇:“你是…要看?”
“那當然了。”
李大寨主理所當然的說道:“難不成搬回來燒火啊?這些玩意兒金貴著呢。”
書本,在生產力落後的年代,向來是奢侈品,不止是書,筆墨紙硯都是奢侈品。
因此…貧民不出貴子。
而李雲,先前隻是通過薛韻兒,略微了解了一些這個世界,他現在,需要通過書本,儘量多知道一些應該知道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李大寨主打量了薛韻兒一眼,開口說道:“先前忘了同薛小姐說了,那封信我已經派人送下山去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就能送到令尊手上。”
薛韻兒點了點頭,她看向李雲手裡的書,猶豫了一下之後,開口道:“你不懂的…”
“可以過來問我。”
李雲笑了笑:“薛小姐讀過很多書?”
“也不算很多。”
薛韻兒開口道:“不過自小跟著父親讀過一些書,應該…應該比你知道的多一些。”
“好。”
李大寨主抱著這些雜七雜八的書,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有不懂的地方,我一定問薛小姐。”
回到了房間裡之後,李雲將手裡的箱子放在地上,將其中差不多二三十本書都撿了出來。
這些書很雜,不成體係。
有野史雜談,也有比較正經的書籍,還有一些讀書筆記。
其中一本書,叫做《鐘鼎雜記》。
書皮已經非常破舊了。
李大寨主翻開這本書,簡單翻了幾頁,字他基本上都認得,可以通讀無礙。
一本書看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一直到中午,他才放下書本,走出房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走到外麵的院子裡,望著天空出神。
發呆了好一會兒,他走到大房間的窗戶麵前,敲了敲並不是特彆嚴實的窗戶,問道:“薛小姐,大周之前…”
“是晉麼?”
窗戶很快打開,薛小姐用古怪的眼神看向李雲:“你既然識字,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那就是了。”
李雲看著薛韻兒,問道:“我在書裡看到,前晉門閥林立,其中不少號稱千年世家,奢靡無比,如今這些世家…還在不在?”
薛小姐眨了眨眼睛,開口道:“自然是在的,本朝…本朝就是…”
雖然是在山賊窩裡,但是她還是有些顧忌,左右看了看之後,才低聲道:“本朝當年,太祖皇帝就是借世族門閥之勢,得了天下…”
李雲若有所思:“那就是說…舊晉的門閥,現如今依舊把持朝政,依舊驕橫奢靡如故。”
薛小姐想了想,開口道:“我看過一些史書,本朝前一百年,門閥貴族是收斂了一些的,不似前晉時那般奢靡無度了,不過最近幾十年…”
她歎了口氣:“我不認得那些門閥中人,不過聽說,都霸道的很。”
李雲微微點頭。
“多謝指點。”
鐘鼎雜記上寫,世族門閥…以人乳喂豬,隻為了豬肉能夠好吃一些。
其餘種種類似記載,數不勝數。
李某人轉身,走向院子裡的廚房,小聲嘀咕。
“有機會,真要見識見識這些門閥貴胄…”
………………
青陽縣城裡。
劉博將一封信,遞給一個乞兒,然後又給了他幾塊銅板。
“送到縣衙去,就說是薛小姐的信,回來再給你五個銅板。”
這乞兒眼珠子轉了轉,沒有接錢,而是直勾勾的看著劉博。
顯然,跟官府沾邊的事情,很可能會惹來麻煩,他不太願意去乾。
劉博瞪了他一眼,又掏出十個銅板,遞在他手裡,沒好氣的說道:“不需要你送進去,交給門口的衙差就成。”
說到這裡,他低聲道:“要是偷奸耍滑,爺爺饒不了你。”
這乞兒這才笑嘻嘻的接過銅錢,一溜小跑跑去縣衙報信去了。
到了縣衙門口之後,他將書信遞給門口的衙差,開口道:“差爺,是薛小姐的書信。”
說完這句話,他將書信塞在衙差手裡,扭頭頭也不回,一溜煙就跑了。
縣衙的衙差,自然知道薛小姐的事情,聽聞薛小姐三個字之後,他一個激靈,立刻大聲道:“逮住他!逮住他!”
眼見著幾個同僚衝向了小乞兒,這衙差也不敢怠慢,連忙一路到了後衙,見到了薛夫人。
現如今,薛老爺已經臥病在床數日了。
衙差見了薛夫人,連忙低頭:“夫人,有個小乞丐過來送信,說是…說是小姐的信。”
薛夫人聞言,連忙伸手接過書信,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你…你沒聽錯?”
“那小乞丐說的青陽話,小的不會聽錯。”
薛夫人這才接過書信,吩咐道:“去將那小乞兒帶到縣衙問話,我去見老爺。”
“是。”
衙差恭敬低頭道:“小的已經讓人去追了。”
薛夫人這才帶了書信,一路來到了後宅的臥房裡,見到了臥病在床的薛知縣。
她慌慌張張的將書信,擺在了薛老爺麵前。
“老爺老爺,有人送信過來,說是…說是韻兒的信…”
薛知縣正是因為這個事情著急,這才一病不起,聞言整個人也是一個激靈,竟然直接從床上掙紮著坐了起來。
“說…說了什麼?”
“妾身拿了信就過來了,還沒來得及看。”
薛知縣連忙接過書信,打開之後,先看了一眼字跡,又找到了一兩個特意寫了異體字的地方,然後更加激動:“是韻兒,是韻兒寫的…”
薛韻兒自小讀書寫字,就是跟隨父親一起,父女二人約定過,一些特殊的字用特殊的寫法,以明辨身份。
算是一種變相的防偽了。
薛知縣將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之後,把信放在一邊,兩隻眼睛流下淚來:“天可憐見,天可憐見…”
薛夫人這才撿起書信,也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她有些擔憂的說道:“老爺,雖然的確是韻兒的字跡,但是這俠客…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要問,不要問。”
薛知縣連連擺手,長歎了一口氣:“州裡現在又在推脫,曹司馬一嘴的官話,縣衙裡的衙差,根本不可能上得了那個蒼山大寨,不管是誰…”
“隻要能全我女兒性命…”
薛知縣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那他就是大俠…”
薛夫人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丈夫的後背,輕聲道:“老爺,大郎二郎都在在趕過來的路上了,您千萬不要急…”
薛知縣沒有接話,而是坐了起來,又拿過女兒的書信看了一遍,然後喃喃低語。
“為什麼要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