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白芷馬上裹緊身上的棉衣，穿上蓑衣，帶上蓑帽，以免被雪淋濕。
比起有太監宮女自發打掃的宮廷，宮外的道路上累積了一夜的雪，她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上，四周白茫茫一片，寒風凜冽，刮得她的臉生疼。
白芷低頭看了看陷在雪中的鞋子，總有一種預感，今天回去，她肯定會發熱的。
街道上沒什麼人，街邊的店鋪大多緊閉著門，隻有少數幾家賣著熱騰騰的吃食。
白芷想了想，還是要對自己好一點，立馬掏出了鄧公公給她的錢袋子，這是昭宣帝給她的公款，不用白不用。
她走進最近的餛飩鋪子，對著裡麵不停在忙的男人喊了一聲，“大爺，一碗餛飩，加辣子。”
“好嘞！二十文錢。”
白芷睜大了眼睛，驚呼，“這麼貴？！！”
有毒吧！彆是欺負她整天在宮裡，沒見識，誆她的！
一碗餛飩，一般隻需要八文錢，就算你用的料再好，也不會超過十文錢。
現在一碗餛飩居然敢要價要到二十文？該不會是黑店？
那男人手上的動作不停，一個女人從裡麵走了出來，給白芷上了一杯熱水，“唉，姑娘，你這是剛來京城吧？自從下雪了之後，京城的物價越來越貴，我們鋪子要買的小麥啊、肉啊、炭火啊，全都升價了，還越漲越離譜，我們這小本生意，價格自然就高了。姑娘，你這餛飩還要不要？”
“要要要！”
白芷連忙拿出錢袋子，從裡麵掏出了二十文錢遞了女人，女人見白芷給錢給得這麼痛快，還坐下來跟她嘮嗑。
雪天生意不好，鋪子裡麵隻有白芷一個客人。
“姑娘，你打哪兒來的？官話說的還挺好。”
白芷也有意套話，乖巧地對著女人笑了笑，張口就胡說八道，“我從北邊小城來的，那邊雪災嚴重，我就來投奔我大哥來了。不過沒來幾天，我大嫂處處看我不順眼，讓我自己出錢給他們買糧食，當做房費。”
“唉呀！那姑娘你就要小心了，現在各大糧鋪的糧食價格飛漲，你手頭的錢恐怕不夠。而且你大嫂這般苛刻，你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我曉得的，現在日子不好過，大哥大嫂還要收留我，我也不好在大爺家天天吃白飯啊不是！”
不一會兒，男人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擺在了她麵前，紅彤彤的辣子漂浮在湯麵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白芷看得胃口大開。
白芷要吃餛飩，女人也不好繼續嘮嗑，趕緊起身往裡麵走，開始做事。
白芷連忙拿起勺子，輕輕吹了吹，迫不及待地送進嘴裡。
吃完餛飩，白芷走出鋪子，身上似乎因為這碗餛飩多了幾分暖意，她裹緊蓑衣，繼續迎著風雪往城南快步走去。
城東都是住著身份高貴的勳貴和達官貴人，城南住著多是京城的小官，城北則是平民百姓的聚居之地，那裡房屋密集，街巷狹窄，城西是熱鬨的商業區，各種店鋪琳琅滿目。
往城北走，最能讓她探查到到最真實的京城。
“大爺，你這包子多少錢一個？”白芷往城北走的路上經過一個包子攤，停下問道。
“菜包三文錢，肉包五文錢。”大爺頭也不抬回。
好貴！
白芷在心中暗暗咂舌。
這也證明了剛剛賣餛飩的女人沒說謊。
連京城的物價都貴的離譜，也不知道北邊受災嚴重的地方得亂成什麼樣。
“大爺，拿兩個肉包。”
“好嘞！”
白芷遞給大爺十文錢，接過用油紙包裹著的兩個肉包，剛要一口咬下，餘光瞄到一個從角落竄出來的小孩，往自己身上撞。
白芷怎麼可能會被撞到，她側身一閃，輕巧地避開了，那孩子撲了個空，差點摔倒在地。
雖然這個孩子是衝著她手上的肉包來的，但看著眼前這渾身臟兮兮又衣衫襤褸的孩子，一看就是京城的乞丐，她忍不住皺眉，莫名地想起來了小時候的自己。
若不是那個沒良心的大伯和大伯母把她賣到宮裡麵，而是直接把她拋棄，她大概也隻會淪落為一個乞丐，可憐兮兮地討飯吃。
於是她將手中還未動口的肉包遞給了孩子，孩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先是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白芷，然後就接過肉包狼吞虎咽起來。
白芷看了看，這孩子居然隻吃了半個肉包，剩下的用油紙包好藏在衣服裡麵，便問他，“你怎麼不吃了？”
小孩可憐兮兮地看著白芷，並不離開，“我和爺爺、妹妹兩天都沒吃東西了。”
白芷並沒有拿著昭宣帝給她的錢裝大頭的想法，非常冷漠地看著他，“哦，那你還不趕緊回去，愣著乾什麼呢！包子都要冷了。”
小孩：……
這個姐姐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城北，此處與她曾經跟著昭宣帝去過的金碧輝煌的城東完全不同，城北看上去十分破敗蕭條，街道狹窄而擁擠，積雪堆滿了兩側，中間勉勉強強能讓一人通過，兩旁的房屋低矮破舊，甚至有些茅草房、瓦片房已經被大雪大風摧毀了，百姓們正在努力搶修。
“唉，我家昨晚又凍死了兩隻雞。”
“誰不是啊！我家死的還是下蛋的母雞呢！這鬼天氣真是不讓人活了。”
“你彆說，我家更慘，柴火都快要燒沒了，我男人還說準備去城外的山上看看能不能砍點回來。”
“你沒聽說啊？我家小姑子說，城外有很多北方來的流民呢！你不怕你男人去了被搶啊？”
“怕有什麼用啊？這沒柴火，我們都要凍死了。”
“你說的也是，你家男人什麼時候去，我讓我家男人也一起，有個伴，待會再問問隔壁家的黃姐，要不要一起。”
“對對對，有好幾個大男人一起，應該不會被搶。”
在牆角偷聽的白芷微微驚訝，城外有流民？根本沒聽說啊！
但仔細想想也不奇怪，普通老百姓遇上天災就往京城趕，再正常不過。
那她晚點出城看看好了。
白芷看在眼裡，聽在耳中，記在心上，想著回去就跟昭宣帝一一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