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非常可靠!
看著那張其實自己並沒有看過太多次的、端正的、沉靜的、棱角分明的臉,墨檀甚至產生了一種仿佛真正的‘默’就站在自己麵前的錯覺。
當然,這隻能是錯覺,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比墨檀自己更了解自己,至少在此時此刻,位於此地的兩個男人中隻有一個人才是‘默’,同時也是墨檀。
而另一個人,他的名字隻能是科爾·舒倫。
事實上,拋開最初那份恍惚感之後,墨檀還是在第一時間找到了麵前這位‘默’的違和之處,比如說,跟正常狀態下處於‘守序善良’人格的自己比較,科爾所扮演的‘默’其實有些過於端莊和正經了,那雙澄澈的暗紫色雙眸也過於平和,而這份讓自己稍微覺得有些‘刻意’的感覺,真正的‘默’是不會有的。
說得抽象一點,哪怕是在守序善良的人格下那個經常被伊冬稱為好孩子,實質上也確實是個三好青年的墨檀所信奉的‘正確’是自己心底那杆天平,而麵前的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個真正意義上符合陣營九宮格定義的‘守序善良’一樣。
科爾此時此刻給墨檀的感覺可謂是相當對得起‘守序善良’這個陣營,就光憑前者所顯露出來的氣質,就能讓人感覺到這人非常守序,非常善良。
當然,這並不怪他,畢竟在身為‘檀莫’的情況下,墨檀是不可能通過言傳身教詳細地為自家馬仔深入解讀‘默’這個人的,所以乾脆就一股腦地把這個人格的大概風格塞給了對方,而在局外人的角度看來,這就是守序善良。
其中那抹細微的差距,隻有身為當事人的墨檀自己才能感受得到。
所以,沒問題。
嘴角翹起了一抹安心地微笑,墨檀先是有些沒轍地看了眼季曉鴿這個笑點極端離譜的姑娘,然後便向麵前的‘自己’伸出了右手,表情清爽而明朗:“你好,初次見麵,我是夜歌的朋友黑梵,現在算是曙光教派的一個牧師,實力非常蹩腳……”
“但卻是綜合實力排行榜上的常客。”
科爾握住了墨檀的右手,同樣露出了明快的笑容:“雖然夜歌多半已經跟我們提過你了,但姑且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默,陣營是守序善良,職業是騎士,這半年來一直在當冒險者,我很欽佩你,黑梵兄弟。”
“呃……”
說真的,被畫風與自己高度雷同的‘自己’叫兄弟,這種事兒墨檀還是第一次遇到,所以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不過他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情,訕笑道:“雖然我不知道夜歌是怎麼說我的,不過她肯定是誇張了。”
“哈哈哈哈哈,墨檀你這個造型實在是……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呼!唔呼!”
捂著肚子正在絕讚狂笑中的季曉鴿被語宸一把按在了椅子上,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讓自己的畫風端莊起來,表情很是無辜地聳了聳肩:“可彆冤枉我啊,我雖然跟默提過大家的事,也簡單跟他說過你在東北大陸那邊的戰績,但真的隻是很草率地提了幾句哦,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對你有那麼高的評價。”
‘默’莞爾一笑,並沒有回到他之前緊鄰著季曉鴿的座位,而是隨手拉開墨檀右邊的椅子,在後者落座後順勢做到了旁邊,饒有興趣地說道:“因為我平時有看論壇啊,所以雖然夜歌確實沒有跟我提過太多,但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通過那篇很火的‘米莎日記’看到黑梵兄弟你的活躍了,當然,還有這位聖女殿下的。”
“咱們年紀差不多大,而且聽夜歌說你也是學生,所以直接叫我忘語同學就好。”
語宸對之前已經在執法隊大院裡跟自己見過一麵的‘默’笑了笑,然後便坐在了墨檀的左手邊,緊挨著險些沒把自己給笑岔氣的季曉鴿,不住地輕撫著她的後背。
“好的,忘語同學。”
‘默’從善如流地點頭應了一句,然後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那麼,你們也叫我默同學好了,感覺還挺親切的。”
季曉鴿立刻抬起小臉,甜甜地笑道:“好的!默同學!”
“夜歌你就不用了……”
默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苦笑著吐了個槽:“總覺得這種稱呼隻有惹你生氣後才會被念啊。”
“嘿嘿。”
季曉鴿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總而言之,這次小聚在序章階段簡直可謂是絲滑平穩,科爾發揮出了遠超墨檀判斷的應變能力,完美地結合了自己之前填鴨式灌給他的知識,沒有讓除了墨檀這個知情者之外的任何人發現端倪,表現得堪稱完美。
但是……
【這份完美究竟能維持多久呢?】
一邊聽季曉鴿給大家科普著從天柱山那邊得知的、自己早就已經知道的蒸汽魚鍋發展史,墨檀一邊自顧自地不安了起來。
說真的,既然任由事態發展到現在這個程度,唯一的選擇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能做的準備工作都做了,就連因為並非本尊的關係,科爾能夠頂著‘默’的身份隨意撒謊這種事也都被納入了考慮範圍之內。
所以除了儘可能地臨場應變,將可能會出現的問題提前彌散與無形,把不小心露出的馬腳儘力遮掩住之外,墨檀已經沒有什麼事能做了。
也就是說,他其實並不需要去擔心或忐忑些什麼,倒不是說麻煩已經妥妥地被解決了,而是哪怕依然有大量可能會出現的問題,也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了。
但此時此刻處於‘絕對中立’人格下的墨檀從來都不是一個心理素質堅韌的存在,換而言之就是,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是不可能的。
幸好,雖然在他的眼裡身邊這個‘默’依然存在著不少瑕疵,但無論是季曉鴿也好,語宸也好,都沒有察覺到問題。
或者說是,就算平日裡對‘默’頗為了解的季曉鴿發現了一丟丟違和感,也隻會覺得‘今天的默是不是有些奇怪’,而不是第一時間聯想到‘這家夥是不是被人給冒名頂替了’。
思維慣性是一種很有趣的東西,畢竟人們會本能地對那些自己覺得異想天開的可能性予以否認,並下意識地去通過各種在自己眼中比較‘靠譜’的理由想辦法完成解釋。
畢竟哪怕是墨檀自己,也很難做到在人格轉換時不露出半點紕漏,多少會顯露出一些違和感。
但這份違和感卻是可控的,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身邊的人多半都會做出‘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會不會來大姨夫了’這種比較貼合實際的猜測,而不是立刻做出‘我覺得都自己麵前這個人患有精神分裂,我要不要報警,在線等,挺急的’這種堪稱獵奇的判斷。
換而言之,正因為事情的真相確實足夠‘獵奇’,墨檀的精神問題才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被人發現。
同理,在每個人都知道無罪之界中一個人隻能憑借其身份證建立一個角色這種事,並將其奉為常識之後,‘黑梵’、‘檀莫’和‘默’這三個角色想要暴露身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嘿!我其實是個精神病!能建四個角色!”
就算墨檀突然瘋了,鬼使神差地自曝了一波身份,在不知情者眼中的可信度也是極低的。
用比較牽強的說法來解釋,就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種話是同一個道理。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墨檀最擔心的事多半是很難發生的,畢竟光是‘能夠同時擁有四個角色’這種事就足夠難以置信了,其中兩個還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的可能性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嘛。
但就算如此,就算明知道萬事休矣的可能性極低,墨檀心底依然溢滿了忐忑,或者……心虛。
一方麵是因為事情敗露的後果極度嚴重,嚴重到墨檀根本承受不了的地步。
另一方麵則是作為唯一能看出科爾紕漏的人,墨檀總是會下意識地把自己嚇到。
【啊,他把胳膊搭在桌子上了!我平時是不會這麼乾的!】
【哎呀,不能把腿疊起來啊,我是‘檀莫’的時候確實經常這樣,但如果是‘默’的話肯定會規規矩矩地做好啊!】
【敬語使用的太頻繁了!雖然不死板,但我一般是不會這麼說話的啊!】
【你給語宸倒果汁是幾個意思?我自己沒長手嗎?行不行老子回頭給你和湯姆前輩安排個見麵會啊!啊?】
【嘖,曉鴿同學涮的肉你也敢吃,真是自尋死……哦這個應該沒事。】
……
總而言之,從氣氛逐漸開始熟絡起來之後,墨檀就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來,直接後果就是胃越來越痛,明明是很不錯的魚肉吃起來就跟嚼蠟似的。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預料的順利。
沒有口誤、沒有意外、沒有斷片、沒有翻車般地人格轉換。
一切的發展都順利得讓墨檀感到難以置信。
就像自己之前跟科爾所商量好的一樣,兩人之間的話題主要被集中……或者限製在了兩個點上。
首先,是曙光教派的黑梵牧師在米莎郡時的活躍表現,鑒於這件事之前在論壇裡火過很長一段時間,那篇名為《米莎日記》的連載貼更是被大多數喜歡刷論壇的玩家看過,所以用來當做由‘默’引導的話題完全不顯突兀。
季曉鴿對什麼話題都感興趣,語宸跟墨檀一樣是當時那場戰爭的當事人,甚至還是核心角色,自然也不會受到冷落。
總而言之,這是個完美的話題。
在那之後,墨檀自己則會時不時地將話題引導向之前剛剛結束的綜合騎士鬥技大賽,因為全程的來龍去脈自己在身為‘檀莫’時早就已經詳細地給科爾解讀過了,而且還不會涉及到任何跟現實世界有關的事宜,所以隻要科爾的腦子彆秀逗,基本是能夠應付得來的。
事實上,對方也確實沒讓墨檀失望,儘管科爾當時並沒有出現在綜合騎士鬥技大賽的會場,但此時此刻的‘默’依然在墨檀那些刻意被簡化且預先彩排過的問題下對答如流,就好像那場比賽真的是他打得一樣。
不過也不是一點事都沒有,事實上,在數次超水平發揮之後,‘默’很無心地對自己的坐騎夥伴,也就是當時和他一起在決賽中並肩作戰的王霸膽給予了高度評價,而在那兩句誇讚脫口而出的瞬間,季曉鴿的眼神就變了。
原因很簡單,在這姑娘眼裡,任何對王霸膽的褒獎都是純純粹粹的扯淡,那隻萬惡的王八唯一的閃光點就是丫根本就沒有任何閃光點,整個龜就是一移動的混球。
那也是能誇的嗎?
好歹也當了那王八幾個月大姐頭,而且以後多半會繼續當下去的季曉鴿撇了撇嘴,強行壓製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將‘默’那兩句誇讚劃分到了‘家醜不可外揚’的領域,覺得後者真是用心良苦了。
而猜到了季曉鴿想法的墨檀也在後者按捺住那份衝動後輕舒了一口氣,與似乎同樣察覺到不對勁的‘默’合力帶過了這個話題。
說真的,這個紕漏還真不能怪科爾,畢竟用墨檀在以‘檀莫’的身份進行科普時還真就沒顧上王霸膽的品行這茬,而在他對比賽的描述中,那隻王八也確實發揮了頗為巨大的作用。
當然,也有可能是身為‘檀莫’時的他並不覺得王霸膽那性格有多麼出圈。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除了那個小插曲之外,這場小聚竟然就這樣不可思議地順利結束了,大家聊得都挺開心,吃的也還算儘興,語宸和季曉鴿不知道說了多少私房話,墨檀和‘默’兩人也隨便聊了些冒險者啊、聖教聯合啊之類的事。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
直到……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