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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平人口中的前門火車站,其實真正的名字是“正陽門京奉鐵路火車站”。它是京奉鐵路的起點,也就是說這條鐵路線是北平到沈陽的。
前門火車站地方很大,人也很多,這其中魚龍混雜,靠著這兩條線吃飯的人不在少數,比如說現在正坐在四海春茶館內喝水的魏老趕。
魏老趕當然不是他的真名,也不是他的外號,準確的說來,應該算是他的職業。
魏老趕說是老趕,但是您千萬不要以為他是趕車的。他這個老趕和趕車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他其實是一個乞丐頭。
北平的乞丐也有“組織”,他們這個“組織”被稱之為“團兒”,而每一個“團兒”的頭,就被稱為“杆頭”,叫順了就是“老趕”。魏老趕就是這樣的乞丐頭。
北平的乞丐頭勢力很大,每一個“團兒”都有自己的活動區域,在這個區域裡麵,無論是哪家店鋪開張,或是哪家居民娶妻生子這些喜事,都要給這些“老趕”喜錢,否則你就等著他來搗亂吧。至於報警,更是想也彆想,因為那些警察閣子的警察們,基本上和“老趕”都是盟兄弟。
魏老趕也有自己的活動區域,他的活動區域就是京奉鐵路北平到天津的這段路程。他每天都要帶著手下的乞丐,穿著破衣爛衫上車,或強討或軟要,能要到多少錢財那就是本事,除了分給火車上的警察一些,其餘就都進了魏老趕的腰包。
當然魏老趕不親自伸手要錢,他上車主要的事就是坐在餐車和那些押車的警察們聊天喝茶。
四海春茶館的老板很無奈。雖然平時的日子裡,魏老趕的“團兒”也是在他這裡集合,但是基本上都是隨聚隨走,根本就不在他這裡停留,他也自得安生。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老魏坐在茶館裡喝茶,連動都不動,門外卻聚集著二十多個破衣爛衫的叫花子,或蹲或坐在茶館門口,搞得路人都是掩鼻而過,有幾個想進來喝茶的也都被嚇走了。
四海春茶館的地理位置很好,正好是車站行李房的斜對過,離著車站廣場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遠。這個距離正好符合旅客心中的預期。
大凡旅客都不想在車站門口吃飯,總是想向外走兩步,但是又不敢走遠,這樣一來四海春這個位置就正合適了。所以四海春茶館說是茶館,也賣炒麵、燴餅之類的飯食,也有一些涼菜冷酒供來往旅客食用。
掌櫃的看著眼看著就要到中午了,這群人要是再坐下去,正兒八經來吃飯的誰肯進來?那今天可就全瞎了。
掌櫃想了想,隻得慢慢湊了過去,輕聲說道:“魏爺,魏爺。”
魏老趕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剃了個鋥亮的腦瓜,滿臉橫肉,就連頭皮上的肉都是一褶一褶的。
魏老趕雖然是乞丐頭,但是他可沒有穿得破衣爛衫。一身乾淨整潔的青布褲褂,雖然胖點,也顯得十分的精神。在他右手的中指上,還帶了個碧綠的扳指。看上去就像是誰家的敗家大少爺一樣。
魏老趕斜愣著眼,看了掌櫃的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有話說,有屁放!瞎叫喚什麼!”
掌櫃的陪著笑,抬頭看看外麵的天,“魏爺,這時候不早了,可不敢耽誤了您的車,您也留神著點兒。”掌櫃小心翼翼地說道。
“怎麼著了?礙著你做生意了?要是嫌我礙事,爺這就走,回頭請爺,爺都不來!”魏老趕回過頭似笑非笑,滿臉肥肉一顫一顫地說道。
掌櫃嚇壞了,連忙打了個千兒,“魏爺您這話說到哪裡了,我就是嫌自個兒礙事,也不敢嫌您礙事啊,你請便。”掌櫃話裡帶著哭腔說道。
“唉,這就對了,做生意得有個做生意的樣,我又沒短你一分錢,乾嘛攆我走啊。”魏老趕得意地說道。
掌櫃回到櫃台,心裡想著沒得罪這位爺啊,這月例也交了,這是怎麼話說的,怎麼和我較上勁了。
想到這裡,掌櫃咬了咬牙,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塊大洋,想了一會兒,重新拉開了抽屜,又拿出了一塊大洋。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到魏老趕桌子旁,將兩塊大洋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咳嗽了一聲。
魏老趕正勾著頭瞧著鼓樓方向,就聽見掌櫃的一聲咳嗽,轉頭看去,一斜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兩枚大洋。
魏老趕看著大洋,並沒有拿,雙手上揚,將袖子向後褪了褪,皺眉說道:“馬老蔫,你這是成心趕我走不是,還給爺來這一套!”
魏老趕說完了這話,就看見鼓樓那邊開過來了一輛黑色的小汽車,他也不等馬老蔫回答了,連忙站起身子,衝著掌櫃馬老蔫說道:“成,今天給你麵子,就到這兒了,爺走了!”說完話站起身就走,當然他沒忘將桌子上的兩枚大洋抓進了手中。
馬老蔫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將魏老趕送出了店外。魏老趕衝著門口的二十多個叫花子罵道:“他娘的還在這裡挺屍呢!麻溜著點,該乾活了!”
叫花子們紛紛懶洋洋的起身,此時汽車從四海春茶館門前緩緩開過,魏老趕帶著叫花子跟著汽車蜂擁而去。
馬老蔫這才回過味來,原來魏老趕他們是在等這輛汽車,馬老蔫搖了搖頭,一邊嘟囔著“可惜了,兩塊大洋啊!”一邊回到店裡。
汽車前行了幾十米,看到左手邊有一條廢棄的胡同,就拐了進去後緩緩停了下來。
魏老趕帶著二十多個叫花子,來到胡同口,幾個高大的叫花子擋住了胡同口,這樣路人的視線就很難看見來。其餘的叫花子將汽車散散的圍成了一個圈。
魏老趕進入圈裡,此時他的臉又變了,一副謙恭諂媚的樣子,半躬著身子,等候汽車的人下來。
車門開處,副駕駛上先下來了個人,正是張相五的貼身保鏢“四大金剛”中的趙老四。
“魏老趕?”趙老四問道。
“啥老不老的,叫我魏二傻子就行。”魏老趕一副諂媚的笑容衝著趙老四說道。
“都知道吧?”趙老四臉上也有了一些笑容,接著問道。
“知道,知道,我們理頭已經給我說了。”魏老趕連聲答應。
“知道是誰嗎?”趙老四又問道。
“我不問,和我沒關係,我隻管把人帶上車。”魏老趕頭搖的得像撥浪鼓一樣說道。
趙老四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拉開了汽車後門,躬了身子說道:“爺叔,隻能送你到這裡了。其他的您按著安排就行了,小的祝您一路順風。”
嶽仲乾下了車,看了看周圍人的打扮,再看看自己的打扮,不由得笑了起來。比起他們,可能自己更像一個叫花子。
“我那個小兄弟……”嶽仲乾問的是陳陽。
“這個爺叔就不用管了,你就隻管跟著他們走就行了。”趙老四說道。
嶽仲乾點點頭,把汙黑馬虎的頭一擺,衝著魏老趕說道:“三老四少,費心了。”說完拱了拱手。
魏老趕點了點頭,也不客氣,當先帶路,叫花子們自動排成了兩列,嶽仲乾夾在了中間,胳膊彎裡夾了一個破布包,隨著叫花子隊,朝著馬路對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