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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趙都安:廟堂水深,你把握不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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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閻怔住了,不隻因“師兄”的稱謂,更因袁立的那架標誌性的車輦。

趙都安?袁立?

無論地位,名望,皆迥然相反的兩人,沒道理產生絲毫交集。

“是啊,”趙都安笑容和煦如春風,猛套近乎:

“沒想到,會在這巧遇師兄。”

馬閻眉頭顰起:

“本公不記得,何時有使君這個師弟。”

趙都安哈哈笑道:

“你我皆為皇城供奉,引路師皆為海公公,授業恩師,亦同為太祖帝,論個同門,豈非順理成章?”

馬閻愣了下,旋即眼神古怪地看他,並未應下,隻不置可否:

“是孫蓮英告訴你的?”

知道他供奉身份的人,並不算多,姓孫的,是一個。

“司監大人說督公赤膽忠心,師弟甚為欽佩。”趙都安一臉佩服。

“……”馬閻莫名渾身不自在,有種被牛皮糖粘上,甩不掉,掙不脫的感覺。

旁人不敢與馬閻親近,畢竟“馬閻王”凶名赫赫,臭名昭著的趙都安不在乎。

他隻知道,出來混,多條人脈多條路。

女帝牌麵雖大,但距離凡塵太遠,還真不如馬閻王震懾力大。

說話間,二人並肩而行,朝著金鑾殿方向走去。

此刻天剛放亮,晨霧飄蕩,宮門廣場上人影寥落。

這是片可供數千禁軍列陣的廣場,昔日政變,曾伏屍萬餘,鮮血將地麵染紅,用清水衝刷了三日,才勉強洗淨。

遠處巍峨殿宇散落,綿長的白玉石階,沿著金鑾殿口一直蔓延下來。

從下向上望,心敬畏有加。

從上往下望,人渺小如塵。

“師兄這時來此,是為了裴楷之吧?”

趙都安籠著袖子,杵在廣場上,攀談道。

馬閻是個寡言少語的,但耐不住旁邊蒼蠅嗡嗡的煩人,“恩”了聲,又嫌棄道:

“使君以官職稱呼便好。”

真小氣……趙都安撇撇嘴:

“聽說,這幾日朝會精彩紛呈,但終歸是袁公更勝一籌,師……督公知道內情麼?”

馬閻麵龐冷峻:“不知。”

e人趙都安精神抖擻,表現欲旺盛:

“督公不好奇,我為何出現在此麼?”

i人馬閻瞥了他一眼,挪開視線:

“不好奇。”

不是,你這就沒法好好聊天了……趙都安吐槽,能不能讓人好好裝個嗶了?

掃興!

他正欲再戰,忽聽午門鐘聲,馬閻肅然低嗬:“出來了。”

趙都安循聲望去,隻見浩蕩鐘聲裡,隱有尖利唱喏聲,金鑾殿門大開,朝堂諸公湧出。

散朝了。

今日朝會參與大臣眾多,烏泱泱上百人,一片緋紅的官袍醒目惹眼至極。

紅中更有一片青色,那是言官專屬。

此刻浩蕩沿白玉台階而下,氣氛無聲靜謐。

朝臣居中分成兩股,一股以袁立為首,青衣禦史大夫挺胸抬頭,風度令人心折。

另一股,為“李黨”勢力,人數更多,隻是氣氛壓抑沉凝。

為首一名老人,身披深紅官袍,頭戴烏紗,鬢如反蝟皮,眉如紫石棱,容貌凶狠,威嚴極重。

略顯淩亂的胡茬沿著兩側臉頰蔓延而上,與鬢角相交。

令趙都安莫名聯想起,吳秀波演繹的暮年司馬懿。

大虞相國,李彥輔!

這是趙都安第二次見到這位“當朝宰相”,上次,李彥輔從他身旁經過,眼珠也不肯轉過來。

那是魯迅先生筆下描述過的,最無言的輕蔑。

這次依然。

趙都安與馬閻如逆著人流的石橋砥柱,任憑百官從身旁流淌。

李彥輔走過二人時,一股無形的威嚴,令趙都安呼吸滯澀。

手握大權者,僅憑氣勢,便可令修行武夫備覺壓力。

袁立落在後頭,呂梁不在此處。

在“李黨”眾官員後頭,終於是姍姍來遲的裴楷之。

趙都安吃了一驚,幾日不見,當初位高權重的刑部侍郎,如同老了十歲,整個人精氣神被抽乾,頭發枯槁,容貌憔悴。

此刻官袍已被剝下,隻穿一身素白的裡衣,在清冷的晨霧中,步伐踉蹌,失魂落魄,瑟瑟發抖。

渾渾噩噩間,隻憑本能走來,竟也不看路,徑直撞在了趙都安麵前。

直到察覺陰影擋路,裴楷之才抬起頭,布滿血絲的老眼驀然一亮,湧起絕境老狼的狠厲,腳步停下,十指顫抖:

“是你!”

容光煥發,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趙都安微笑頷首:

“侍郎大人,我們又見麵了。”

裴楷之得見仇人,如回光返照,精神了起來,他額頭青筋浮凸,臉龐陰冷暴戾:

“老夫終日打雁,終被雁啄了眼,竟被你這小人誆騙,嗬,不過你也莫要得意,以為替人辦事,便有資格看老夫的笑話了?區區棋子,伱也配?”

似乎,他還不知這一切,乃是趙都安的手筆,隻以為,是遭了袁立的算計。

趙都安隻是執行袁立計策的工具人。

這我就不服了……趙都安挑起眉毛,看了袁立一眼,見大青衣微笑頷首。

他徑直邁步,走到裴楷之近前。

一手按住老者的肩膀,將他拉近些許,笑容輕柔:

“侍郎大人當真老眼昏花,已滿盤皆輸,竟還茫茫然,尋不見真正的敵人。”

裴楷之臉色微變:“什麼意思?”

趙都安笑著說道:

“你以為,我是執行袁公命令的棋子?不。事實上,袁公根本不知,離間呂梁的整件事,都是趙某一人為之……

嗬,你以為,是輸給了袁公,所以雖敗猶榮?不,你啊,是連我這個小卒子都敵不過……

嗬嗬,那日在錦江堤釣魚,裝得一副高深莫測派頭,險些給我唬住,以為你有多老謀深算……

既沒本事,你一條老狗裝什麼大尾巴狼啊。”

他輕輕拍了拍裴楷之的肩膀,幽幽補上最後一刀:

“裴子,聽趙哥一句勸,廟堂水深,你把握不住,回家養老去吧,高官厚祿,嬌妻美眷讓哥來,哥不怕水深,哥年輕,扛得住。”

裴楷之老眼瞪得滾圓,死死盯著他,麵色發青,渾身劇烈地顫抖,怒火攻心,突然大罵一聲:

“趙賊!!老夫下輩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旋即,“噗”的一口噴出鮮血,竟活活氣暈過去!

台階上,袁立表情微妙。

身旁,馬閻怔然,憑借武夫的聽力,將二者對話悉數聽在耳中。

遠處,本已離開的眾多官員猝然回頭,驚愕望見這戲劇性的一幕。

李彥輔也停下腳步,第一次扭頭,古井無波,冷如深潭的眸中,映出某人的身影。

“趙……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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