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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莊森,還是基裡曼,亦或是摩根,都很少與人爭吵。
性格、經曆、價值觀以及內心中的涵養,決定了三位原體間這個共同的特點:比起像是傻瓜般的麵對麵站著,為了個注定不能達成的結果滔滔不絕幾個小時,原體們還是更喜歡聰明一點的方式。
那就是:閉上嘴巴,準備好自己的核心訴求,一擊斃命,達成自己的目的,或者至少清晰無誤的表達出自己的需求,以此來減少互相扯皮所消耗的時間。
畢竟,無論是摩根、莊森還是基利曼,都是原體中精通戰爭藝術的那一部分,雖然他們各自擅長的具體領域可能並不重疊,但他們都知道時間對於勝利的重要性:為了戰場上那顆豐碩的勝利果實,再大的矛盾都可以暫時壓製下去。
這可能是莊森和基利曼之間為數不多的共有觀念了。
所以,當雄獅的譏諷並沒有引來基裡曼的怒火,反而讓其啞然失笑的時候,兩名原體兄弟間那原本火星四濺的氛圍,也在不知不覺間降下了溫度:尤其是當基利曼在笑完後,頂著莊森困惑的目光,攤開雙手,搖了搖頭,姑且擺出了一副認輸的架勢後,空氣中的最後一點火藥味也消失不見了。
摩根對此見怪不怪。
她知道,無論是眼前的莊森和基利曼,還是她以前看到過的那幾對原體冤家,想要消解他們之間的爭吵其實很簡單:但凡其中有一個人能稍微退一步,哪怕隻是在場麵上放低點姿態,那麼發生在基因原體間的絕大多數爭吵,其實都能夠立刻地停止。
摩根很早就懂得了這一點:早在她【成為】原體之前。
但問題是,在大多數時候,摩根所看的就隻有兩個要麼覺得自己有理,要麼覺得自己沒理,但也要強撐著覺得自己有理的鐵頭娃,互相撞擊到世界末日:像基利曼這種張弛有度終究還是少數。
所以,效果也格外顯著。
在其變相服軟後,某隻雄獅的自尊心顯然得到極大的滿足,原本的惱羞成怒迅速地軟化成了一灘儘可能友善的笑容,就連將手中的後續計劃書放到桌子上的行為,也從原本的隨意一扔,變成了煞有其事的輕拿輕放,甚至還不忘再擺個手勢邀請基利曼繼續閱讀。
“請,兄弟。”
雄獅儘可能地文雅。
轉變如此之大,讓基利曼的眉頭不由得跳了跳。
他看了眼表麵上笑的溫和,內心裡卻是在洋洋得意的莊森,又瞥了眼對此早已見怪不怪,這是朝他聳了聳肩膀的摩根,最終還是深呼吸了一下,若無其事的接過了莊森的第二版計劃書。
算了
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基利曼在內心嘀咕著。
戰事為重、戰事為重……
原體鼓勵著自己,重新打量起了這份讓他的血壓咕嚕咕嚕直冒泡的作戰計劃書,絞儘腦汁的想讓它變得更好一點,同時還必須壓抑住自己拔出赤誠短劍,和莊森拚個你死我活的衝動:後一條對基利曼來說很有難度一些。
而在接下來的半小時,馬庫拉格人都不得不忍受這種酷刑,與莊森圍繞進軍路線和兵力分配,一個問題又一個問題的掰扯,最終才勉強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他們之間沒有達成任何共識。
可悲的失敗。
“莊森。”
基利曼握緊了拳頭,象征著談話的失敗收場。
“這項計劃中最核心的幾處兵力分配和進軍路線劃分,恕我還是難以接受:如果你堅持想按照你的思想來的話,那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達成和睦。”
基利曼咳嗽了一下,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啞,而坐在旁邊,始終都沒有說話的摩根,此時恰到好處地遞上來一個酒杯,馬庫拉格人心懷感激的接過,品了一口後,還不忘習慣性的予以評價。
“這是葡萄酒麼?”
【不,雪莉酒,甜口的。】
摩根笑了一下。
“這樣啊。”
基利曼點了點頭,他咂了砸浸過酒液的舌頭,發現的確能感受到不少的甜味,甚至已經超過了酒精理論上的標準含量,反而讓口味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換句話說,不如馬庫拉格上的款式。
原體眨眨眼睛,明智地沒有把自己的推斷說出來,而是轉頭看向了正在盯著他的莊森:莊森的掌邊同樣放著一杯雪梨酒,但是卡利班人還沒有去碰它,看起來對於會議的最終失敗仍耿耿於懷。
基利曼清了清嗓子。
“莊森,我建議,我們還是先暫停這場會談吧,再討論下去也隻是在浪費時間:我認為我們應該給彼此一天的時間,去重新思考與推演這場戰爭,並等待其他幾個血親兄弟趕回來,再做討論。”
“察合台和福格瑞姆?”
“他們的意見值得參考。”
基利曼笑了一下。
“而我會在接下來的一天裡抓緊時間,參考你的計劃,製定出一個新的計劃,到時候,再拿它與你進行下一次討論:我希望你也能嘗試去改善一下你的計劃。”
“我儘量。”
漫長的沉默後,卡利班人隻是硬生生的擠出了一句話。
“那就好。”
基利曼點了點頭,努力不去注視莊森的麵色,考慮到手頭上的工作還是很緊要的,他也沒時間繼續在這裡和血親們寒暄:拒絕了摩根的第二杯酒後,基利曼一邊收拾桌上散落的文件,一邊向正拿起酒杯的莊森提出了一個問題。
“莊森。”
“在我們討論的過程中,你一直在回避我提出的那個問題。”
“伱到底帶了多少人來?”
這個問題讓卡利班人的動作僵硬了那麼一瞬間,不過,低頭的基裡曼並沒有發覺到這一點。
“無可奉告,基利曼。”
基利曼並不覺得意外。
“無可奉告?”
他甚至不再感到生氣了。
“你要把我麾下的十幾萬戰士通通灑出去,為你欽點的斬首部隊趟開一條血路,然後再帶著你的暗黑天使軍團還有其他幾個軍團,去烏蘭諾那裡搶戰帥的風頭:結果到現在了,你卻連自己的兵力都不打算跟我透露一下嗎?”
“我想這和你沒什麼關係,我的基利曼兄弟。”
莊森麵不改色。
“如果你想要履行好自己在戰爭中負責的那一部分,那你是不需要知道我手下有多少人的:關心好你的軍團的兵力分配就行了,馬庫拉格人,我的計劃是合理的。”
“我的計劃也是合理的。”
“那是你的主觀謬論。”
莊森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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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基利曼沒有說話。
他沉思一會,到最後,似乎想通了什麼,便也沒有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而是轉過身來,迅速的推門離開了,在門扉關上前,他的聲音從空隙裡悄悄溜了進來。
“我會在二十個小時內,準備好下一場會議所需要的一切,並重新製定一份合適的作戰計劃,同時據我所知,察合台與福格瑞姆也會在那個時候依次趕回來,我希望你在下次會議的時候,能夠回答我剛才提出的問題,莊森。”
獅王昂起下巴,沒有回應。
直到馬庫拉格人的腳步在走廊上越傳越遠,最終消失在了兩位原體的感官中,而在此時,自酌自飲完了一整瓶雪梨酒的摩根,也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靠在了自己的軟墊上,看向她的雄獅。
摩根全程都沒有說話。
“你有什麼顧慮麼?”
莊森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啊,並沒有。】
蜘蛛女皇搖了搖頭。
【我隻是想看看你全憑一個人能做到什麼地步,基利曼是一個很好的參考對象:如果讓康拉德或者科拉克斯來的話,那麼相對應的參考係數會很低,而如果讓其他人來的話,那麼危險係數,就著實就有點兒高了。】
獅王斜了他的姐妹一眼,他當然聽出了摩根話語中的耶揄,但卻並沒有為此而生氣:幾十年的相處讓卡利班人早已知曉了摩根的各種語氣代表的含義,他知道現在的摩根是在為他著想的。
雖然,莊森的大腦不足以支撐他想明白,摩根的這種行為到底是如何為他著想的,但既然是在為他著想的話,那麼這些小問題就可以忽略過去了。
“那我表現的怎麼樣?”
【及格線之上,比我對你的原本預期還要好。】
摩根微笑著。
【最起碼,基利曼是站著而不是躺著出去的。】
莊森竟有些得意。
“但他那無理取鬨而讓這場會議沒有得出應有的結果,我們將平白無故地浪費一天的時間:他拒絕自己在戰爭中的位置,但他的這種自私反而沒有出乎我的預料,因為基利曼就是這樣的人”
【誰說不是呢。】
蜘蛛女皇自動把莊森口中的垃圾話給過濾了出去。
【不過話說回來,基利曼的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你甚至沒告訴他你到底帶了多少人,他又怎麼可能相信你的計劃呢,要知道我們的這位馬庫拉格兄弟,可是一個純粹的市場自由主義者。】
“什麼意思?”
【從主觀意義上來說,他是願意無償幫助自己兄弟的,但從客觀事實上來說,他的每次幫助都要獲得相對應的酬勞:他會不自覺的為自己找到這些酬勞,用無形的大手捍衛自己有形的利益。】
“他就是這樣的人。”
莊森冷哼了一聲。
“那你說,摩根,我要不要告訴他我麾下的實際兵力?”
【這個麼……】
摩根猶豫了一下。
【我覺得,在你們就其它問題達成妥協之前,還是彆讓基利曼知道你實際上隻帶了一萬人,而且打算將其他參戰軍團的精英戰士通通編入你的斬首部隊,讓所有的人都在烏蘭諾獲得榮耀。】
【包括他的極限戰士。】
“這是你給的建議,摩根……”
【這是你自己想的。】
摩根揮了揮手,罕見地粗暴打斷了莊森的話語。
【在外人麵前,你必須堅稱這是你自己想的:是你不想讓暗黑天使軍團獨占榮譽,而是想讓所有的兄弟部隊都參與到其中,到時候可彆給我說漏嘴了,莊森。】
【不然我饒不了你。】
“放心吧。”
莊森點了點頭,自信滿滿的樣子反而讓摩根有些擔憂。
“不過,你的破曉者軍團那邊真的沒什麼問題嗎?”
獅王皺起眉頭。
“我聽說你損失了三千人:這個數字聽起來匪夷所思。”
【對外宣稱而已。】
摩根歎了口氣。
有一說一,在經曆大遠征一百多年的起起伏伏後,莊森的性格終究還是進步了一點的:最起碼現在的卡利班人已經把摩根和破曉者的窘境給放在心中了,不會再隨口爆出諸如【區區兩萬破曉者】之類讓摩根血壓飆升的金玉良言了。
至少,莊森知道了損失三千人對於破曉者來說意味著什麼。
【但實際上,我怎麼可能在這種戰爭中損失三千人?】
摩根得意的笑了一下。
【實際陣亡的隻有362人。】
“那三千人的傳言……”
【百分之十的陣亡率,足以讓我將第一批次投入戰鬥的六個連隊給撤下來休整了:如果真的在支線戰場上就付出了跟其他軍團相比差不多的傷亡人數,那我對破曉者軍團和遠東邊疆這幾十年的管理,可真就是管了個寂寞啊。】
“那就好。”
雄獅不再過問。
“既然兵力足夠的話,那你會和我一起去烏蘭諾吧,摩根?”
【看情況。】
摩根倒是渾不在意。
【如果基利曼在製定他的新計劃的時候,發現隻靠他一個人無法穩定住側翼的安危的話,那我就需要留下來幫助他:總不能指望察合台或者福格瑞姆吧。】
“他?”
獅王不屑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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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摩根,你用不著揣摩基利曼的想法。”
“他的思維太好猜了。”
【怎麼說?】
“就像你說的那樣,基利曼一定會給自己找點好處的,他不可能無償參加這次遠征的:烏蘭諾和五百世界有什麼關係?如果不是為了彆的什麼好處?基利曼怎麼可能大老遠的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而不是蹲在他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獨立王國裡麵?”
獅王咧著嘴。
“等著吧,摩根。”
“基利曼知道我製定的計劃是正確的,必須有人的部隊去吸引開綠皮的注意力,再讓另一部分去執行斬首作戰:他不會拒絕承擔前一個任務的,當然也會給自己的軍團要求好處,他一定會要求在我的斬首部隊中,安排至少幾萬人的極限戰士進去,在烏蘭諾的勝利浮雕中刻滿靛藍色的盔甲。”
【唔……】
摩根想了一下。
然後,她覺得雖然莊森的這個思路明顯存在問題,但他推測出來的結果……
似乎真的是正確的。
【那,你想怎麼辦?】
“順勢而為。”
雄獅眯起了眼睛。
“我會按照基利曼的願望,暫時改變一下我的戰爭計劃的,我會把他的部隊安插進斬首部隊裡,以此來填充人數,確保計劃實施成功的可能性:但是,我不會指望他能夠給予我真正的幫助。”
“我的計劃不會建立在基利曼能夠起到作用的前提下的。”
【為什麼?】
“他一定會出現疏漏。”
“他的軍團,也一樣。”
莊森咬了咬牙關,他反而因此而興奮了起來。
“而一旦……”
“而一旦真到了那個時候……”
——————
“我必須想辦法解決這一切。”
在馬庫拉格之耀號上,五百世界的君王一邊在自己私人戰略室中來回踱步,一邊記錄著他待會會用到的一切信息:數以百萬計的星際地圖參數,浩如煙海的物資數量以及極限戰士所有的預備隊。
基利曼需要五百世界立刻為他提供一批新的援軍。
畢竟……
“莊森不值得信任。”
基利曼揉著太陽穴,在無人的房間中對自己喃喃自語。
“雖然他計劃的確正確,對付綠皮帝國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實施一次成功的斬首戰術,但他個人的能力卻不足以讓我完全放心:我必須抽調來更多的部隊,讓五百世界再給我提供至少五萬人,以此在穩定住側翼戰線的同時,儘可能加強莊森的斬首部隊的實力。”
“免得他給我捅婁子。”
手指按下,命令發出。
“我必須重新製定計劃,按照莊森所提出來那個方案,製定一個更加合理的新計劃:但我不能完全的按照莊森的計劃來,他在這場遠征中肯定另有所圖,那頭野獸的思維實在是太好猜了。”
馬庫拉格人笑了一下,其中蘊含著對自己血親的些許蔑視。
“他想要打亂帝皇為荷魯斯設立的這場戰帥登基儀式,想首先打到烏蘭諾去,讓荷魯斯的軍團無法占據首功,像是一頭自己的地盤上撒尿的野獸那樣宣告勝利:如果不是為了得到這樣的好處,莊森那家夥怎麼可能離開他的陰影,回到帝國的陽光下,加入這場對於第一軍團來說毫無乾係的遠征呢?”
“他一定另有所求,不可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戰鬥中。”
“所以……”
基利曼眨了眨眼睛,腦海中構思著無數的新方案。
“我不能信任他。”
“我的計劃不能建立在莊森能夠起到作用前提下。”
“他一定會出現疏漏的。”
“他那個藏頭露尾的暗黑天使軍團也是一樣。”
“誰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麼。”
基利曼舔著乾涸的嘴唇,一邊估算著察合台可汗還有福格瑞姆回到這裡的時間,一邊憑借著腦海中的記憶力,開始描繪起了整場烏蘭諾遠征的細致星圖:他要以此來製定出新的計劃。
一個能夠滿足莊森,但絕不會讓那頭獅子感到得意的計劃。
想到這裡,基利曼咬了咬自己的牙關,大理石雕塑般的臉上反而顯露出了些許的興奮。
“好吧,莊森。”
“我知道,我知道你到底想在這場戰爭中做什麼。”
“你的心思路人皆知。”
“但是,你錯了。”
原體眯起了眼睛,朝著他幻想中張牙舞爪的雄獅宣戰:這種感覺讓他的血液開始沸騰。
“即使在未來的烏蘭諾勝利紀念碑上,你的身影會站在最中央。”
“但我也會保證。”
“到時候圍繞在你身邊的,不會隻有屬於暗黑天使軍團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