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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所有實際參與到其中的人來說,烏蘭諾戰爭,是一場很奇怪的戰爭。
至少在基利曼看來,這場戰爭的確非常的:耐人尋味。
端倪早在他和他的軍團抵達戰場之前就已經顯露了出來:基利曼清楚的記得,當他和他的主力艦隊停留在阿瓦隆的軌道空間站,進行休養與補給的時候,已經身處前線的摩根給他傳來了一份由午夜領主們描繪的戰略星圖,讓他能夠提前規劃好軍團的作戰方案。
原體的確這麼做了,但越是細致的規劃,心中的疑問越盛,最開始這種疑問還能被忽視,但到後期卻是徹底的抑製不住了:尤其是當基利曼抵達戰場,讓自己的軍團接過遠東星域的主要戰線,向獸人帝國發動摧胡拉朽的攻勢時,原本隻在他內心中回蕩的問題,終於還是不由自主的從唇間溜了出來。
“為什麼……”
“為什麼……毫無意外呢?”
在馬庫拉格之耀號最高層的戰略指揮室裡,五百世界的君王正將更多的軍隊派遣去前線。同時在空氣中喃喃自語:困擾基利曼的就是這一點,或者說,就是戰略星圖上那一片光明的前景。
自開戰以來,對於綠皮帝國的每一次攻勢,每一次勝利,甚至是每一次推進背後的代價,都和基利曼在趕到這裡的途中,所製作出的第一個方案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意外和挫折,也沒有什麼而不得不臨時改寫的計劃,有的隻是星圖上永不停歇的戰線推進。
這太順利了。
原體彎曲著手指,抵住了自己緊緊抿住的嘴唇,他的目光在星圖間不斷跳躍著,竭儘全力地想要找到什麼疏漏之處,與此同時,他還在向站在身旁的十四名高階軍官依次下達了不同的命令,還要聽取紛亂的彙報,並且拿出筆,懷著樸素的悲痛心情,簽下了一份又一份的陣亡通知單。
那是四位數的代價。
讓人痛心,但並不讓人意外。
基利曼瞥了一眼,這是他在開戰前就已經預料到的事情,也是烏蘭諾讓他如此奇怪的原因:事事都如他預料的這樣發展,反而讓原體心裡覺得毛毛的。
肯定有哪裡不對勁。
坦白的說,烏蘭諾獸人帝國的實力其實並不弱,它畢竟橫跨了朦朧與遠東兩個星域,綠皮大軍的數量可能比全銀河的凡人輔助軍能夠動員的總兵力還要多,不僅強者和艦隊浩如煙海,諸如戰鬥月亮或者搞毛金剛這樣的戰爭機器,也普遍存在於每一片戰場上。
理所當然的,當它的大軍在綠皮的國土上前進時,帝國付出的代價也是驚人的,極限戰士的戰損已經達到了四位數,鳳凰戰死了幾個心愛的連長,白色傷疤與午夜領主各有損傷,就連破曉者,也已經損失了一個主力連隊,凡人軍隊的戰損更是多不勝數:但這些數字卻都無法讓人感到壓力。
因為,當東線軍團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傷亡數字後,他們的戰果也是格外的輝煌,遠遠超過了最開始的預期:他們不但打退烏蘭諾帝國的整體攻勢,近乎全殲了來犯的綠皮艦隊,甚至已經反攻到了獸人帝國的本土,有數個星區的土地被雙頭鷹的旗幟重新覆蓋,每一條戰線上都傳來了勝利的消息。
傷亡是很大,但遠沒有達到基利曼心中的數字:他原本以為像是烏蘭諾帝國這樣的對手,必定擁有著數之不儘的後手,會發生無數讓人眼花繚亂的意外情況,讓人切實的感受到帝國宣傳部口中的【大遠征最強之敵】的可怕力量。
但事實卻是截然相反。
他們的確損失很大,但這完全是因為烏蘭諾獸人帝國的體量決定了如果想要攻下它,那麼就必須付出這麼多的傷亡:乃至一萬多名阿斯塔特的死亡數字,如果平攤到跨越幾個星區的戰場上後,反而顯得沒那麼的極端了。
說句難聽的:既然打了這麼多的勝仗,多死點人也很正常。
至於基利曼原本預想的,需要數個軍團聯手死撐的危局,需要動用帝國內部的那些秘密武器的強大對手,需要原體們親自頂在最前麵甚至損失掉軍團中半數成員的慘烈戰況,卻是始終都沒有出現。
烏蘭諾戰爭就像是一個規模浩大的格子遊戲,每一次勝利都標注著對應的傷亡數字,隻不過最終的勝利距離他們分外遙遠,在抵達那裡之前,要付出很多條人命。
這很漫長。
但並不困難。
或者說……並不絕望?
基利曼蠕動著嘴唇,思索著合適的形容詞。
他愈發確定自己內心中的懷疑是真實的,畢竟,雖然相對應的回憶早已被刪除掉了,但馬庫拉格之主的確曾經部分地參與過對於冉丹帝國的戰爭,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殘留著對於那場曠世戰爭的抵觸以及恐懼,基利曼知道,那才是帝國真正的命運之戰。
而即使拋去了冉丹,在基利曼長達百餘年的大遠征生涯中,也是有著一些記憶深刻的片段的:某些異形國度,甚至是人類口袋帝國的疆域也許遠不如烏蘭諾,但他們給原體和軍團帶來的壓力,卻是貨真價實的巨大。
那種必須窮儘一切手段,賭上所有的決心,付出整個連隊甚至整個戰團蒸發的代價,甚至到最後就連原體本人都必須深陷險境,乃至需要兩三個帝皇子嗣共同聯手才能對抗的強大敵人:這才是基利曼心中最強之敵的標準,也是他預想中烏蘭諾帝國真正的樣子。
畢竟曾經的冉丹就是這樣啊。
而且,不隻是冉丹,在大遠征的硝煙中,像這樣的可怕對手從來都不少:每一個基因原體的大遠征過程中,至少都遇到過幾次甚至十幾次的生死危機,那些需要幾名基因原體聯手才能斬下頭顱的強大敵人也許隻占據著一個星區甚至一個星係大小的土地,但它們的壓迫感卻是勝過了烏蘭諾。
而與他們相比,獸人的帝國實在是太過於平淡了,就連這個種族也太過平淡了:人類帝國已經和這些好戰的瘋子打了一百多年,對於綠皮的各種手段心知肚明,哪怕偶爾會有些新東西,但也沒有了那種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它們很平淡。
不……不能說平淡。
而是有些: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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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基利曼深吸了一口氣,第二張陣亡通知單也來了,原體一邊迅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為他死去的子嗣們哀悼了幾秒鐘,一邊在腦海中向自己發出了詢問。
“那麼,究竟是哪裡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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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啊。】
【是反差感。】
【是帝皇和世人口中所謂大遠征最強之敵的名頭,和烏蘭諾獸人帝國的實際表現並不相符,甚至彼此之間異常矛盾,從而產生了這種非常極度的反差感。】
【當你下意識的以為,你在麵對大遠征中的最強敵人,但實際的戰爭過程卻是如此的平順:兩相對比之下,任何人都會覺得這一切很不對勁的,不僅僅是你,察合台和福格瑞姆也是這樣。】
“……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
摩根轉過頭來,揚起了雪白的下巴,向她的兄弟微笑:在所有的基因原體中,基利曼算不上是高大的那一批,所以摩根發梢的最頂端可以拂過他的下顎骨,這給予了原種一直從未有過的體驗。
那是一種被柔軟的發絲拂過帶來的瘙癢感,再配合上血親那天生親切的笑容,足以消弭戰爭所帶來的心靈疲憊:在基利曼沒有反應過來放時候,他緊皺的眉頭其實已經舒緩了下來。
馬庫拉格之主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更渴望兄弟間的情感:就比如說在他的潛意識裡,基裡曼其實很遺憾康拉德沒有加入這場烏蘭諾戰爭的隊列中,現在想來,他們兩個也已經很久沒見麵了。
但是,能夠與賽維塔見上一麵也是很不錯的事情。
畢竟,午夜領主軍團對內對外的不少事情,實際上都是由這位群鴉王子來負責的:基裡曼聽聞過賽維塔在夜蝠議會中的強勢地位,他對於這個手腕奇特的阿斯塔特戰士還是很有好感的。
他們之間有過合作,在關於精金和其他礦產資源的合作開發協議簽署方麵,賽維塔曾數次與基裡曼進行過直接的溝通,足以讓馬庫拉格人對他印象深刻:另外兩個如他印象如此深刻的,則是阿裡曼與丹提歐克。
在基利曼的思維裡,這些【外鄉人】的存在,反而是遠東三王領緊密團結一致的的最佳證明。
他們是牢不可破的聯盟。
想到這裡,基利曼看向摩根的目光都溫和了不少。
他們兩人並肩行走在曙光女神號充滿了人文氣息的長廊中,這座貨真價實的太空城市,其實很讓基利曼著迷,因為這會讓他想起馬庫拉格:基利曼一直堅信,雖然他和摩根在一些小問題上,可能存在著些許矛盾,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他們都是一類人。
外貌可以被遮掩,言語可以被塗改,甚至性格也可以被操控,但唯獨做出來的事情,唯獨一個人對社會做出了怎樣的貢獻,是絕對不可能被輕易改變的:不管外界對於蜘蛛女皇的評價究竟如何,隻是看到曙光女神號的內在,還有遠東邊疆的日益鼎盛,基利曼就敢放心大膽的和摩根深入合作。
她不會讓他失望的。
一個締造出和平之世的人,從骨子裡來說,就不會是壞人。
“而她的話語也自然可信。”
基利曼小聲地嘀咕著。
原體笑了一下,將話題重新拉回到了眼前的戰爭。
“所以你的意思是:烏蘭諾根本就不是所謂的最強之敵?”
【基利曼,你和你的軍團加入到這場戰爭中,也差不多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吧:就經曆了與所謂烏蘭諾帝國的戰爭後,你的內心中不是早就已經有答案了嗎?】
摩根的笑在基利曼看來是一種帶有蠱惑感的力量,而其身上的血腥味道更是佐證了這一點:蜘蛛女皇罕見的身披盔甲,那是由銀白色作為主色,黑金色做花紋,再用赤紅色點綴的戰爭藝術品,不像其他原體的盔甲那樣臃腫,顯然是犧牲了防禦力以換取敏捷性。
(參考戰鬥修女盔甲就行)
但是即便如此,來不及擦拭的斑斑血跡也說明了摩根的確在這場烏蘭諾戰爭中身先士卒,破曉者也的確付出了一定的損失:一個主力連隊不得不後撤休整,另有五個連隊短時間內無法再出擊,差不多三千人的兵力就這樣損失了,占破曉者遠征軍的六分之一。
至於基裡曼麾下的那十五萬極限戰士大軍,到現在雖然已經損失了八九千人,但是五倍於此的援軍正在路上,另外五倍於此的新兵正在被征召:馬庫拉格之主的內心中早已有了結論,哪怕他麾下的這支十五萬人大軍在烏蘭諾的戰場上戰至全軍覆沒,對他的軍團來說也不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最多算傷筋動骨。
而現在看來,在勝利之前他最多隻會損失一半的兵力。
嗯,差不多相當於整個破曉者軍團一家老小的總人數吧。
看到這裡,基利曼有些內心不安的瞟了一眼摩根,他當然將血親的話給聽進去了,但是卻本能抵觸著摩根的答案:雖然他知道這個答案肯定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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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就像摩根說的那樣,在幾個月的觀察和親身經曆後,基利曼其實已經明白,所謂的烏蘭諾戰爭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他隻是依舊不願意承認罷了。
畢竟……
“帝皇可是親口告訴我,烏蘭諾就是大遠征的最強之敵……”
【你看。】
摩根攤開了雙手。
【問題就出在這裡。】
【我親愛的羅伯特:伱為什麼對那個老頭子如此盲信呢?】
“……”
基利曼花了整整五秒鐘才反應過來,摩根口中的【老頭子】指的究竟是誰。
而更讓他覺得驚訝的是:他發現自己對於如此褻瀆的稱呼,竟然完全不覺得驚訝。
“可……摩根……”
【羅伯特,我的羅伯特。】
摩根揮了揮手,沒有給基利曼組織語言的時間。
【有些時候我真好奇,你為什麼不換位思考一下:就拿烏蘭諾的事情來舉例吧,如果你沒有把帝皇的話語當做真理,沒有發自內心的覺得烏蘭諾就是所謂的大遠征最強之敵的話,那你現在的困惑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帝皇在欺騙我們,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謊言,烏蘭諾不是大遠征的最強之敵,它隻是一個有些棘手的對手,是一個需要多個軍團才能解決的巨型怪物,是一個麻煩卻不是一個噩夢:那眼前的這一切不就理所當然了嗎?】
“……”
基利曼不得不承認,摩根說的的確是對的。
他連反駁都做不到。
“但……帝皇為什麼要騙我們?”
原體百思不得其解。
“這對他有什麼好處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沒什麼用處。】
【你又不是荷魯斯。】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並沒有繼續打擊基利曼,因為馬庫拉格人如今的茫然已經夠多了,今天就讓他先緩一緩吧:而且對於蜘蛛女皇的目的來說,動搖帝皇在基利曼心中的神聖不可侵犯,已經是一個可喜的進度了,她還用不著將人類之主的金像完全打碎。
讓基利曼自己去發掘,效果會比她的言語更好。
畢竟,那個被帝皇悄悄地夾在了禮物盒裡,被摩根視為隨手可以完成的支線任務,就是要求讓基利曼可以更加獨立的思考:那麼打破他心中的帝皇神像,自然就是這個計劃的第一步了。
甚至是唯一一步。
以基利曼的性格,當人類之主在心中的最後一點神性也被摩根悄悄的撥除掉後,很多事情他自己就能想明白的:比起這些,摩根更擔心的是,基利曼和她請來那位總指揮之間,是否能夠相處融洽?
嗯……
真是很值得擔憂的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