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瀝瀝。
暖春剛露出尾巴,雨水就愈發的濕漉,宛若浸潤了油一般。
滴滴答答的春雨,打落在黑瓦上,發出宛若鐘表指針跳動的聲音。
神都第四城。
因為今日乃神都最為盛大的蟠桃勝會開啟之日,所以,整個長街氣氛極其熱鬨,平日裡無法踏足的諸多江湖客,還有諸道各州趕赴而來的修士們,紛紛踏足到第四城,想要看一看神都的上層人士所居住的地方。
卻未曾想,能碰到一出好戲。
冷酷,肆意,霸道的聲音,像是衝擊波一般,激蕩在了長街內外,對方開口的聲音,中氣十足,衝擊力極強。
一瞬而已,竟是讓長街的嘈雜聲音徹底壓製了下去。
再加上那激蕩開來的武聖氣機,磅礴肆虐的天人感應,像是大山山嶽被人攔腰打斷,傾覆壓落而下,壓製的人胸腔中滿是憋悶,痛苦到難以喘息般。
長街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不少人的目光都好奇且疑惑的望來。
巫神山?
那不是大景朝外,那座大黎王庭中的勢力嗎?
能混跡來神都的江湖修士,都沒有傻子,一個個自然都知曉巫神山是什麼來路。
摘去黑袍兜帽,露出滿頭肆意狂飛金發的魁梧身影,像是一頭草原上的凶惡野狼,充滿了暴戾之氣與凶性。
那臉上用顏料塗滿的圖騰和圖案,更是充塞著邪異。
金毛犼!
聶陽攥握著手中的劍,眼眸緊縮,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他的劍……對付三花大宗師或許還可以,對付武聖……就太過吃力了。
況且,眼前這位金毛犼,很顯然不是尋常的武聖。
嗡——
突兀的,一陣溫和的神性湧動而出,好似馬車車廂之內,有一雙眼眸緩緩的睜開,繼而便將金毛犼霸道的天人感應,給完全攔阻在了外麵。
馬車車廂之內。
金太歲麵色蒼白,他坐在曦曦的身後,眼眸有些恍惚。
“是……是我兄長……金毛犼……”
金太歲低沉著聲音說道。
李澈靠著馬車車廂,臉上掛著平淡的笑容,對此並不以為意。
而在他身邊的張雅則是有些生氣。
“怎麼能叫你滾出去呢?語氣很是囂張!還當街攔阻我們的馬車……這人可真是霸道!”
張雅在神都,已經很少遇到這麼霸道的。
除了第一次來到神都,遇到那位帶著呂赤,一廂情願前來定親的紀貴妃之外,但是,紀貴妃也沒有如此霸道。
而金毛犼一個大黎王庭之人,竟是敢在神都如此囂張?
曦曦更是瞪大眼睛,臉頰的肉肉顫動了一下,直接掀開馬車的簾布,朝著外麵走去。
金太歲現在是她的奴仆,是她的小弟,她這個做大姐大的,豈能讓小弟吃虧?!
曦曦很生氣!
馬車簾布掀開,氣浪滾滾,曦曦卻是怒目圓瞪,兩根綁著紅繩的衝天辮,一抖一抖的,充滿了活力。
她雙手叉腰,兩腳邁開步伐,站在馬車車轅上,瞪眼看向了那攔阻在車輦前,一臉肆意、桀驁的金毛犼。
“金太歲是我小弟,你個金毛狗喊什麼喊?”
曦曦雖然六歲,但是小脾氣起來,除了爹爹、娘親、魔窟之主之外,是誰也不怕!誰也不給麵子!
更何況,眼前這金毛狗可是來跟她搶小弟的,身為大姐大的曦曦,如何能忍!
退一步,曦曦大帝的牌麵可就徹底垮掉了呀!
以後還如何在孩子圈中混!
遠處,本來要行進的一輛輛馬車也俱數停了下來,一雙雙眼眸從馬車之中投射而出。
呂太白掀開簾布,與他一輛馬車的趙方舟眼眸一凝:“宗主,是巫神山的金毛犼……乃巫神山派遣而來與大景交流的豪傑之一,實力很強,聽聞實力已經橫跨氣海,登臨山徑之巔。”
呂太白銀發垂灑飛揚,淡淡一笑:“四開了,這個金毛犼已經可以開天門了,畢竟具備大巫神的血脈,天賦確實很不錯。”
“那我們……”
“無妨,這家夥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曦曦,上一個招惹曦曦的,如今頭七都過了好幾遍了。”
曦曦背後站著李澈,而李澈背後站著地府。
連紀貴妃這種身份的存在,呆在紀家這等萬古世家的府邸之內,地府都絲毫不給麵子,敢殺入其中,收割其性命。
足以說明地府的強勢。
趙方舟聽聞呂太白這般言語,倒也放下心來。
而看熱鬨的人,卻是越聚越多。
……
……
金毛犼麵色冷了下來,淡淡的看著從馬車中鑽出的小丫頭片子。
毛都沒長齊的黃毛小丫頭,居然敢對他如此說話?
居然喊他金毛狗?
他是金毛犼!
臉上畫著狼圖騰的圖案而已,況且,這是狼,不是狗!
“小丫頭,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金毛犼懶得跟一個六歲的小女孩鬥氣,打贏了勝之不武,小丫頭若是哭了,他還會被千夫所指……他才不跟個丫頭逞口舌之利。
眸光一轉,看向了馬車之內。
他感覺到了馬車之內有神胎修士坐鎮,擋下了他的天人感應,但是問題不大,隻是初步碰撞,他就感知到了馬車之中那人的神性修為並不算太強。
大抵隻不過是神胎一二神變境界罷了。
應該就是那位最近在神都之中傳的沸沸揚揚的李澈神雕半聖。
金毛犼剛去了一趟西陵道,從西陵道趕赴到了神都不久時間,卻也聽聞過親自得到大監正接見的欽天監新晉客卿神雕半聖李澈。
李澈身份確實是尊貴,但是與他金毛犼何乾?
他金毛犼又不需要求這個李澈雕刻神雕。
“願賭服輸你懂嗎?小金子要跟我比,他輸了就得服輸!所以他現在是我的小弟!”
曦曦雙手叉腰,瞪眼,挺起小肚腩。
金太歲從馬車之中緩緩的鑽出來,他早已洗去了臉上的圖騰,看上去有幾分清秀,看著金毛犼,眼中露出了一抹畏縮之色。
“兄長。”
金太歲低下頭顱。
金毛犼眼眸冷酷下來,淡漠的看著金太歲。
“丟人現眼的東西,滾下來,自己綁起來,等蟠桃勝會之後,我帶你回巫神山見大巫神。”
淡漠冷酷,沒有多少情緒,也沒有多少兄弟之情的聲音,從金毛犼的口中傳出。
在他眼中,金太歲的行徑,完全丟儘了巫神山的臉麵,死不足惜。
然而,金太歲卻是搖了搖頭。
“兄長,願賭服輸,我會呆夠年限,到時候會回歸巫神山,拜見大巫神……”
金太歲抱拳,拱手。
在乾元神宗,跟在曦曦身後被方翰書一起教育,金太歲也學會了禮儀姿態。
金毛犼看著金太歲一派大景讀書人的做派,眼眸中厭惡之意愈發的濃鬱。
“金太歲,你莫要忘了,你是大黎巫神山的人,流淌著巫神山的血脈,彆搞的一副你好似大景人一樣,大景江南道我也去走過,那邊的讀書人,可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陰毒玩意!”
金毛犼眯起眼,那塗滿圖騰的麵容上,頓時露出了冰冷與凶戾之意。
“現在,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下來,自縛手腳,跟我回去!”
“否則,你便再也莫要回巫神山了。”
金毛犼沉聲道。
曦曦兩根衝天辮一蕩,腳下火星四濺迸發,兩口獄蓮風火金光輪高速盤旋起來,身上戰意沛然,怒瞪著。
“小金子,放心,曦曦大帝罩著你!”
不過。
簾布很快被掀開。
剛欲要上天的曦曦,被李澈一手給抓住,按回了車轅之上。
“孩子們都懂得願賭服輸,你這麼大個人怎麼不懂?”
墨衫飛揚,黑發蒼勁獵獵作響。
李澈淡淡笑道。
而在李澈走出的刹那,金毛犼便感覺天地間的天地魂,陡然變得磅礴起來,好似一隻大手,要狠狠的攥握住他的心臟般。
金毛犼卻是眯起眼,像是一隻盯上獵物的惡狼。
“大人之間的事,便用大人的辦法來解決……”
李澈笑道。
金毛犼眯起眼:“李半聖想要怎麼解決?”
“金太歲畢竟流淌著我巫神山大巫神的血脈,做奴仆奴婢,確實是有些丟巫神山的麵子,李半聖今日便給我巫神山個麵子,讓我帶金太歲回去,我金毛犼也算欠你李半聖一個人情,如何?”
李澈聞言,搖了搖頭:“麵子是自己掙的,人情你欠不起……這樣吧,金太歲當初便是跟我女兒打賭敗了,願賭服輸,才成了奴仆,發了誓言……”
“你想要帶走他,也不是不可以,金太歲跟我女兒打賭,那你便跟我打個賭如何?”
金毛犼雙手抱胸,詫異挑眉:“賭什麼?”
“你應該也是來參加豪傑勝會的豪傑吧?”
金毛犼笑了起來:“上一屆我也參加了,可惜,差了點未能奪得魁首……這一屆,我是奔著魁首而來,想要摘了那九千年的蟠桃,回去送給大巫神打打牙祭。”
李澈揉了揉曦曦的腦袋:“那便以你與我,誰能摘得那顆九千年蟠桃來做賭吧……”
“你若是摘得九千年蟠桃,曦曦與金太歲的賭注就作廢,金太歲跟你回巫神山。”
“可我若是摘得九千年蟠桃,你便如金太歲為我女兒奴仆一般……做我的奴仆。”
話語落畢。
整個長街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春雨淅淅瀝瀝的打在黑瓦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不少吸氣的聲音,連綿不絕。
此刻,第四城的長街之上,湊齊的可不僅僅是江湖客們,還有來自各大神宗的豪傑雛龍們,一個個都坐在馬車中。
在得知巫神山金毛犼與李澈的矛盾後,都豎起耳朵,側耳傾聽。
誰能想到,李澈居然會拋出這麼一場豪賭!
呂太白銀發飛揚,倚靠在窗口,忍不住笑了起來:“好自信的小子。”
趙方舟也是麵色古怪:“李長老的口氣,還真變大了不少……不過,豪傑勝會之上奪魁方有機會得九千年蟠桃……”
“豪傑勝會主宴與預宴可是大不一樣。”
呂太白哈哈大笑起來:“放心吧,李長老像是會吃虧的主嗎?”
而春風春雨之中。
金毛犼滿頭金毛風中搖曳,眉頭不由蹙起。
這個賭……
好狂!
這位欽天監的新晉特等客卿,神雕半聖……竟是如此之狂!
最主要的是……
金毛犼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你是真不把其他豪傑當人啊?
張口閉口就是咱倆誰摘桃子……你當其他豪傑都是木頭人?
先不說那些例如姬魔禮這等藩王的子嗣,例如真武神宗這等極其擅長戰鬥的神宗第一豪傑,還有號稱大景第一神宗的天師道紫府神宗的第一豪傑……
都是極其難纏的角色,哪怕是金毛犼都不覺得自己能輕易勝過。
特彆是紫府神宗,曆屆蟠桃勝會都隻出三人,卻個個都是真正的豪傑,實力修為極其強大。
“李半聖……你咋就這麼自信?”金毛犼問道。
“萬一咱們兩都未曾摘得九千年蟠桃了?”
李澈笑了起來:“那便算你贏……金太歲跟你回去,如何?”
金毛犼眯起了眼。
好家夥!
你是真的狂啊!
區區一個神胎一神變,為何如此之狂?!
金毛犼正視起來李澈,這位神雕半聖的自信當真強烈啊,聽聞抵達神都才剛剛突破神胎之境。
哪怕得獲欽天監那天下人都眼紅的大監正所設的修煉屋修煉……
又憑什麼有這般自信?
“不敢賭便算了,莫要堵住我的車輦……”
李澈臉上笑容收斂,佇立車轅,烏黑蒼勁的發絲宛如閃電一般,抽碎風雨,淡漠道。
金毛犼心頭猛地湧起一股熱意,李澈對自己有信心,他金毛犼……又何嘗沒有自信?
他上一屆失敗了,金毛犼覺得是自己太年輕了。
這一屆蟠桃勝會他沉澱修煉,在大景的山河之中遊曆曆練了這麼多年,磨礪自身,修為也有了大突破……
他豈能比起一個剛突破神胎的小子,還要沒有自信了?
李澈論及年齡,比他金毛犼還要小。
金毛犼已經四十九歲了,卡著最後的年齡限製,參加這一場蟠桃勝會。
這也將會是他最後一場蟠桃勝會,若是再摘不得蟠桃給大巫神品嘗,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除非有朝一日,攻破了大景神都,接管了三清位階的西王母詭異廟……
“好!”
一抹烈火般的光輝從金毛犼眼眸中迸發而出。
他渾身金色毛發宛如金色焰火熊熊燃燒。
“我跟你賭!”
金毛犼揚起下巴,自信、肆意且張揚,很有鬥誌,戰意沛然。
他深深看了低著頭,站在曦曦身後的金太歲一眼,眼眸中的譏誚愈發的濃鬱。
丟人現眼的東西!
定然要將你拎回巫神山,等候大巫神的發落!
金毛犼重新戴起兜帽,黑袍雙袖猛地一震,震碎顆顆分明的春雨,炸起白色水霧,繼而邁開步子,徒步朝著神都第二城的方向行走而去。
“爹爹,你一定要贏!”
曦曦攥著小拳頭:“一定要替曦曦教訓這個金毛狗!”
李澈溫和的笑了笑,帶著曦曦鑽入了馬車車輦中。
聶陽繼續驅車,碾碎地上的積水朝著神都第二城方向而去。
而隨著一出好戲的落幕。
欽天監特等客卿李澈與大黎巫神山金毛犼之間的賭約,卻是一下子傳遍了整座神都。
為這一場蟠桃勝會,平添了幾分話題性。
……
……
神都的路麵很是平整,再加上欽天監所提供的車輦也屬於華貴的那一種。
所以馬車之內,顯得十分的安靜。
李澈閉目養神,心神卻是沉澱到了墨城之中,看看呂玄劍仙金丹到底修煉到了何等程度,是否要蛻變成神胎。
另外,李澈也在關注著黃劍酒煉化那顆廟神道位珠的進度與反應。
黃劍酒煉化的速度明顯超過了李澈的預估,隻是這麼些時間,身上的半數的血肉都開始消融,被那廟神道位寶珠給吞噬了大半。
這速度,比想象中可要快上太多了。
仿佛寶珠吞噬祭煉血肉,像是初步嘗到了血腥味的餓狼之後,一下子加快了進食的速度般。
嗤嗤嗤——
隱約間,李澈在黃劍酒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蛻變,仿佛多了些道蘊,原本散發著黑色光暈的身軀之上,竟是慢慢的迸發出金光。
好似被黃金道位寶珠所感染了般。
而黃劍酒身上,多了幾分的“神蘊”,就猶如那尊托舉著黃金天王塔的黃金天王一般。
“這是在向廟神轉變?”
李澈眉頭微微蹙起。
沒有再繼續研究心神退出了墨城。
而馬車在主乾道上一路行駛,很快便抵達了神都第二城。
雖然說皇宮方向開放了除了第一城之外的神都各城,但是第二城依舊非是尋常人能踏足的。
神都玄衛,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大玄衛,各自派遣了巨大的兵力把守,將第二城給守護起來。
除了參加蟠桃勝會之人,才能參與到其中,其他人都隻能呆在第三城之外。
至於那些想要去瞻仰八角重簷滴水欽天寶樓總部,以及鎮廟司、蓮花閣的諸多江湖修士,則是心思落空,遺憾萬分。
他們被攔阻在了城門之外,隻能通過眺望,才能看到第二城之內的情況。
而神都第二城巨大且空曠的白玉廣場之上,不知道何時布列整齊。
乾元神宗的車輦行駛而來,神都青龍玄衛的甲士負責檢查之後,便給乾元神宗的眾人放行,但是車輦卻是不可駛入第二城,眾人隻能下車徒步進入其中。
李澈牽著曦曦的手,身邊張雅環抱著他的臂膀,一家人有說有笑,不緊不慢的在諸多江湖客豔羨的目光中,踏足到了神都第二城中央的白玉廣場。
白玉廣場搭建起了巨大無比的棚子,擋住了春雨,內部點燃滿了密麻的燭火,照耀了被大棚遮掩住的光線。
呂太白白衣翩然,銀發鋪散,特意等候了一番李澈一家人。
隨後有說有笑的一起行走。
而在第三城外翹首以盼的江湖客們,則是一個個眼光精亮。
“這位是乾元神宗的宗主大神呂太白!天門關位列第七,大神譜位列第五!雙榜在列的存在,強大的離譜!”
“看到這位了沒有,一身亮瞎眼的神兵,便是龍淵道七寶神宗的宗主寧財神!”
“這位這位行走之間都帶著神丹好聞的香氣,聞一聞都讓人要起飛般,這位乃是天丹神宗宗主古長青!”
“這位高僧,便是小靈音寺的住持黃眉大法師?神雕聖手啊!可惜,小靈音寺慘遭地府屠戮……如今隻有黃眉大法師一人孤獨參加蟠桃勝會。”
……
江湖客們頗有幾分李澈前世追星般的架勢。
對於這些僅僅存在於天門關、大神譜上的人物,江湖客們一個個都是激動不已,都打算好好見見世麵。
各大神宗雖然與大景朝廷關係不太好,但是既然給麵子來參加蟠桃勝會,朝廷自然都會好好安排座位。
一位小貂寺恭敬的在前麵帶路,帶著乾元神宗的眾人入座。
“阿澈啊,你可真是玩一手空手套白狼的啊……你輸了就是把金太歲還給那金毛犼,這金毛犼若是敗了,可是要成為你的奴仆……”
“不得不說,這金毛犼,有點愣頭青,與金太歲……難怪是兄弟。”
“怕是馬上要成難兄難弟了。”
“不過,做你李澈的奴仆,也未必是落難,興許還是他的機緣呢?”
呂太白與李澈坐在檀木太師椅上,聊了起來。
李澈聽到呂太白這話語,臉上不由浮現一抹尷尬的笑。
呂太白怎麼比他還有信心的樣子?
忽而,呂太白手指輕輕的敲打了一下子桌子,示意李澈看向一個方向。
“那便是天師道紫府神宗的宗主,張無極,以及紫府神宗的三位本屆參加豪傑勝會的豪傑……氣息都不弱,神性頗為磅礴,怕是都達到了四神變境神胎。”
李澈聞言,眸光一凝。
紫府神宗……號稱大景第一神宗,李澈心中還真挺好奇的。
順著呂太白指點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遠處數位身著道袍的身影,為首一人,更是穿著紫色打破奧,持握一卷拂塵,端坐在椅子上,好似老僧入定。
至於其他三位小道士模樣的身影,似乎感知到李澈的目光,舉目望來,雙方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好似電流般滋滋滋迸發。
強大的神性湧動,隱約間好似一尊尊冷酷無比的廟神投來視線。
李澈眼眸一凝,挪開目光。
這紫府神宗……
有點意思。
呂太白喝了口擺在桌案前的茶水,淡淡道:“這紫府神宗……能成為大景第一神宗,倒也非是浪得虛名。”
“他們將泥丸內景凝練出紫府,繼而將廟神請入紫府之內,一個個借助廟神之力修煉,修行速度極快,如飛一般,神性位階威壓,便是具備了廟神同階無敵的特性……”
“跟他們鬥,就跟一尊廟神在鬥一般。”
呂太白說道。
“他們所修的紫府神術,就宛若將自己輔佐廟祝般,可以痛快的借助廟神之力……故而也是天師道的特色。”
李澈聞言,心頭也還真不禁起了幾分感興趣之意。
不過,李澈沒有看太久。
眸光掃視而過會場。
姬魔禮也來了,一身玄黑甲胄,身後四個兒子,不管真兒子還是假兒子,俱是彙聚於他的身後。
除此之外,李澈還看到了呂赤,呂赤坐在一位頭發半白半黑的老人身邊,那老人穿著一身布衣,卻是坐在會場前列,身份顯然極其特殊。
“此人便是大景國師謝運神……當初大運河上,古長青的天丹分身,便是受他指派而來乾壞事……”
“此人修為不高,但是極其陰險狡詐,擅長算計,我們剛入神宗,七大神宗聚首對付我們,怕也有此人從中引導。”
呂太白的聲音忽然嚴肅了起來。
“但此人是否真的沒有修為……誰也不知道,這等老陰貨,表現出來修為孱弱,可不敢真當他沒有任何修為。”
李澈聞言,扭頭看去。
呂赤不敢與李澈直視,倒是那謝運神,捋須一笑,溫和的朝著李澈點了點頭。
大景布衣國師……謝運神!
李澈麵容之上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他指派古長青來,欲要帶走曦曦?
這件事……既然是你做的,那他李澈便算是記住了。
想要帶走他女兒曦曦,等於是在觸碰他李澈的逆鱗,李澈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接連兩次被算計,雖然都被李澈化解了,但是這個虧,李澈自然不能白白的吃下。
淡淡的看了國師謝運神一眼。
李澈麵無表情的挪開了目光。
心頭默默在地府生死簿上,寫下了這個名字。
國師謝運神坐在太師椅上,位置極其靠前,扭過頭來,收回了目光,臉上的笑意開始逐漸的消失。
“好一個李半聖……”
謝運神眼底不禁浮現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李澈,第一次正麵和李澈碰麵。
謝運神對於這一日,其實還真有幾分期待。
他在蓮花閣中呆了這麼久,研究過李澈的資料,卻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等人物。
短短數載時間,竟是能夠從一個飛雷小城的泥腿子。
繼而走到如今的高度,坐在了大景神都第二城前的蟠桃勝會之中。
一個泥腿子出身之人……到底有什麼奇特的地方,才能支撐的起如大鵬展翅般的扶搖?!
謝運神當真想要見識一下。
而今日,見識到了。
“這李半聖……好強的殺心啊。”
謝運神捋須輕聲道。
此人……
難不成,是殺出來的一場大鵬扶搖直上?
呂赤聞言,怔然了一番。
他當然知道李澈可不像是表麵看上去那麼老實本分。
卻未曾想國師謝運神隻是對視一眼,就下了定論。
謝運神瞥了呂赤一眼:“他的女兒,天資超群,今日一見,的確不同凡響,人中龍鳳,你配不上……”
“紀貴妃當初帶著你,居然敢直接去定親,確實是不要臉……”
呂赤赧然,低下頭顱。
謝運神淡淡道。
“這李半聖……甚至對老夫也動了殺心。”
“呂太白這太白殺星,比起李半聖,好似還差了些啊。”
“一座乾元,兩大殺星……”
“乾元神宗,真的是要支棱起來了……頭疼。”
謝運神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
……
細雨霏霏,春風拂弄。
神都第二城白玉廣場之上。
伴著巨大沉重且渾厚的古鐘被敲響的聲音,炸起的聲浪,將漫天平靜落下的春雨都給粉碎撕裂。
鐘波震蕩,蕩起聲浪如波如潮……
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擠在神都第三城漫漫人海中的諸多江湖客們,一個個都是沉浸觀望,不敢高聲語。
神都第一城那厚重沉悶的大門,徐徐打開,嘎吱嘎吱聲中,有豪華奢靡,黃金流淌的車架緩緩的行駛而出。
一股浩浩蕩蕩,無比恐怖,仿佛裹挾著天地意誌的可怕威壓,伴隨著第一城的城門打開,伴著車輦徐徐而出。
像是天河開閘,宣泄下恐怖的潮流。
坐在乾元神宗位置上的李澈,隻感覺自己的天地魂在一瞬間好似被一股大勢所壓迫住,竟是有些難以喘息般。
哢擦哢擦哢擦——
穹天之上,鉛雲之中,仿佛有無數的春雷翻騰炸響。
白玉廣場大棚之下的文官、武將、勳貴等等,紛紛佇立起身,抱拳作揖,鄭重執禮。
一位老邁的紫衣貂寺,雙臂叩起,脊柱揚起,昂首。
氣息氣血如大江大潮!
吼中發出撕破天穹鉛雲般的尖銳聲音。
“陛下到——!!!”
“皇後娘娘到——!!!”
第二更,晚上還有,老李繼續寫,求月票,求推薦票,求追讀,老李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