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錦找到楊四娘時,她正在院子裡練劍,刻苦認真,像是要考武狀元一般,她是這樣的想的,忍不住玩笑出口,“阿容,是不是?”
楊四娘看到昔日閨蜜,那隱藏在心中的懼怕、不安統統跑出來,扔了劍就跑過來抱住她,“阿錦……”忍不住失聲痛哭。
蘇若錦跟著難過,淚光閃閃,拍她後背安撫她,“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楊四娘怎麼也止不住哭,寧七郎撿起劍,請趙瀾進屋坐坐,把空間讓給了兩個小娘子。
二人進屋坐下,寧七郎忍不住提醒,“子瑾,我不是讓你……”暫時不要告訴蘇二娘嘛,怎麼又把人帶過來了?
“蘇大人催阿錦回去,她不放心曾經的鄰居。”
寧七郎蹙眉:“蘇二娘想帶走阿容?”
趙瀾望了他眼,就是這個意思。
“我……”想到二人之間的溝壑,寧七郎抿住了嘴。
趙瀾見他還沒主張,輕輕一笑,漫不經心的喝茶養神,他愛怎麼樣,那是他寧七郎的事,跟他可沒關係。
屋外,蘇若錦拉楊四娘坐到樹蔭下小桌邊,兩人緊緊挨坐在一起,楊四娘終於平複了心情,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勇氣開口問道,“阿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爹是遼夏人?”
蘇若錦點點頭。
“可是……他明明是楊家人……”很多疑惑,楊碧容還是想不通,當然,也不怪她一個閨閣小娘子想不明白,誰能想到一個人可以頂替另一個人的身份活呢?
“真正的楊敬梓在婚前就遇害了,就被遼夏國探子苟純文頂替了身份,然後他娶了鄭國公的庶女,也就是你娘,明麵上他跟你娘感情不好,可是聯姻卻是實打實的,他通過鄭國公府庶女婿的身份,從底層小吏起,拉攏了許多人的人心,為他所用。”
“所有……不管是前太子,還是先帝,真是他……”殺的?
蘇若錦再次點頭。
一時之間,楊四娘渾身發抖,坐立不安,起身立起,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要生下我們呢?”
“為了掩人耳目。”
楊四娘倏然看向蘇若錦:……
蘇若錦見小娘子生無可戀的樣子,連忙上前抱住他,“不管他是什麼人,你們是無辜,他的罪不應當由你們承擔。”
“阿錦,你不會看不起我?不會恨我?”
蘇若錦微笑搖頭,“他高明的騙了世上所有人,難道每個被他騙的人都該被恨嗎?那作為曾經的鄰居,我也應該被人恨嗎?”
“不……不……阿錦,你跟我不一樣……”
“不,是一樣的,我們都是被壞人騙人。”蘇若錦鄭重的對她說道,“阿容,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但我們可以選擇怎麼去活,姓苟的已經死了,從此你們再也不擔心什麼了,安然無憂的過自己的日子。”
這句‘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但我們可以選擇怎麼去活’的話,被楊四娘聽進了心裡,“真可以這樣嗎?”
“可以。”
楊四娘怔怔的看著蘇若錦,許久沒說話。
蘇若錦怕她想不開,再次抱住她,寬慰她,勸到最後,她說,“阿容,我要回尉州,你去不去?”
“去。”她想也不想就回道,甚至馬上起身要去收拾東西,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欲言又止。
蘇若錦以為她舍不得寧七郎,也是,這樣英俊神武的小將軍那個小娘子不喜歡,不要說一般小娘子了,估計整個汴京城的小娘子就沒有不喜歡的。
“你……想留下?”
“不是。”楊四娘回的很乾脆。
“那你是……”
楊四娘轉身走到蘇若錦身前,“阿錦,還記得我阿姐嗎?”
“記得記得。”楊大娘就嫁在京城,“可是現在……我聽瑾哥哥說楊嬸已經改名換姓,你們真實的身份實際上已經……”不存在這個世上。
楊四娘再次歎氣,“是的,可是我不忍心看阿姐過得那苦。”
蘇若錦還真不知道楊大娘過的怎麼樣:“那你想怎麼幫你阿姐?”如果可以,她可以搭把手。
楊四娘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眼,“要得好,我想讓阿姐和離離開唐家。”
蘇若錦一聽這話便明白了,受‘楊敬梓’連累,唐家在京中的日子不好過,估計這些都算到了楊大娘頭上,那楊大娘的日子可想而知。
“是你姐姐的意思嗎?”
楊四娘搖頭,“我姐姐明明才二十出頭,可像個三四十歲的婦人,我怕再這樣下去,姐姐怕是要……”被折磨死。
如果楊大娘有和離的意思,蘇若錦倒是能幫忙,可如果當事沒有,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見蘇若錦不說話,楊四娘抱住她胳膊,“阿錦,幫幫我阿姐吧。”
楊四娘懇切的眼神,讓蘇若錦拒絕不了,她點頭,“我讓人打聽一下你阿姐家的情況。”
“多謝阿錦。”楊四娘緊緊挨著她,好像此刻蘇若錦就是她的靠山,她的精神支柱。
二人又聊了一會,商量好,等幫過楊大娘後再一起回尉州,至於回到尉州楊四娘有什麼打算,蘇若錦沒問,反正以後沒了姓苟的都是好日子。
中午,四人一起吃了午飯,午飯後,趙、蘇二人離開,寧七郎暗暗鬆口氣,當然,也不知為何,他要鬆口氣。
寧七郎不可能整日裡都在彆院陪小娘子,他叮囑好婆子丫頭:“好好伺候好姑娘,若敢怠慢,立即發賣。”
婆子與丫頭一對無家可歸的祖孫,好不容有地方容身,怎麼會不儘心,嚇得一哆索,直接跪下,“公子放心,老奴與孫女兒肯定把姑娘照顧的白白胖胖的,不教你費心。”
“嗯,最好是這樣。”寧七郎揮手,讓她們出去,身邊,一臉和煦,“阿容,我明天下值過來看你。”
吃的用的穿的,什麼都是人家貴公子的,楊四娘乖巧的點點頭,“公子要是忙,不過來也行,阿錦聽話,不出去,就在這裡等公子。”
寧七郎眼神複雜,既希望小娘子這樣乖巧,又覺得這樣乖巧好像不是原來的小娘子了,無奈歎口氣,伸手撫了撫她的手,“劍彆練的過猛,手上都有繭了。”
楊四娘也摸了下自己的手心,確實有了,可她卻憋著一股勁,一定要練的像寧七郎一樣厲害,但麵上,她不顯,仍舊乖巧的點點頭,“都聽公子。”
“嗯。”寧七郎聲音低低,“等我。”
楊四娘不敢抬頭看貴公子溫柔的能溺出水的眼神,低頭著,耳根一片通紅。
寧七郎眼尖瞄到了,突然感覺心情賊好,用力搓了下小娘子的手,再次說道,“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