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堂孤身穿行在藍星和它的衛星之間,近四十萬公裡的廣闊空間裡。
對人類來說宇宙空間的環境極為惡劣。
超低溫,各種有害的射線,並且缺乏人類生命必要的助燃劑,氧氣。
方堂對此卻甘之如飴。
他就像是忽然回到冰雪天地的某雪橇犬,骨子裡透出一股舒服勁。
他就該是屬於宇宙虛空的。
回頭望去,藍星在它腳下越來越小,他開始明顯感受到月球的引力。
到後來,月球的加在他身上的引力已經超過藍星。
他進入了月球的地盤。
隻花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就從藍星降落到月球上。
這還遠遠不是他的最高速度。
事實上,他甚至沒有認真加速。
他擔心過高的速度產生的相對論效應會對這美麗而脆弱的家園產生毀滅的影響。
站在月球表麵仰望藍星,那種熟悉的孤獨感再次襲來。
當他意識到萬物的生命全都如此短暫,隻有他自己會與天地相始終的時候,曾經感受到這種孤獨。
而現在這種感覺卻是由距離產生。
他正站在距離人類的家園四十萬公裡的地方。
這是大部分人類終生都無法想象的遙遠距離。
在人類曆史上,隻有十幾個人曾到達此處。
但他們肯定沒有自己現在的感受。
因為他們到達此處隻是短暫的停留,而自己卻會把這裡做踏板,去向更遠的地方。
那些人類不曾到過,甚至不曾觀察過的地方。
方堂找好角度,給自己與藍星拍了一張合影。
那是藍星剛從月平麵上跳出的浩大場景。
方堂用生物力場控製著手機在遠處留下自己麵對藍星的背影。
隨後他便轉身向月球的所謂的黑暗麵行去。
因為潮汐鎖定,月球始終隻有一麵朝向藍星,人們對它背對藍星的那麵給予了許多遐想。
其實那麵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隻有密密麻麻的隕石坑。
這些隕石坑有些是最近形成,也有些是幾萬年,甚至幾億年前形成。
月球上沒有空氣,沒有水,這些坑洞不會受到侵蝕,幾乎能永久保留下去。
這些年齡從幾百年到幾億年不等的坑洞和諧地肩並肩排列著,記錄著自月球形成以來發生的無數次碰撞。
也向人類無言訴說著宇宙空間的險惡。
方堂漫步在月球的表麵,任自己的思緒自由飄蕩。
等到終於過足了癮,他終於抬起頭,把視線投向這個星係的主宰,藍星上所有生命的來源,太陽。
方堂感覺有些失望。
在外太空觀察到的太陽,遠沒有藍星表麵看上去那麼閃耀。
它就像是掛在漆黑幕布上的一隻橘子。
太陽距離藍星太過遙遠,一億五千萬公裡,連光也要八分鐘才能跑到。
這樣的距離,光想一想都讓人絕望。
可是這樣的距離才正適合我!
方堂躊躇滿誌地想道。
是時候試驗一下自己的極限速度了。
反應爐中的能量瞬間湧遍全身,生物力場全功率運轉,方堂極速向太陽射去。
方堂也不知道自己的加速度有多高,隻知道這樣的加速度施加在藍星任何物質上麵,都會瞬間將其撕裂。
短短五分鐘以後,反應爐中的能量就已經消耗一小半。
方堂暗自心驚。
反應爐中的能量極為龐大,足夠抵得上藍星上所有核武器爆發能量的總和。
可是對於宇宙旅行來說,這點能量也是如此渺小。
他還需要更多的能量。
方堂放眼四顧,他看到左前方不知多遠處有一顆彗星,正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宇宙空間中劃過。
於是他轉變航道,劃出一個個大大的弧形,向彗星飛去。
這是一顆直徑有幾十公裡,表麵覆蓋著冰雪的星體。
它從星係外圍那黑暗冷寂的空間,經過漫長的旅行,進入星係的內層,太陽的溫度使它表麵的冰雪崩裂,這些冰屑拖在它身後,成為長長的尾巴,在太陽光輝照耀下,發出璀璨的光芒。
近距離觀察彗星,它美麗得讓人心驚。
方堂無意領略美景,他展開場域,將整顆彗星,連同它長長的尾巴,全部被捕捉進反應爐,湮滅為純粹的能量。
這股足以將整個藍星崩裂的龐大能量,全部通過生物力場轉變為加速度,推動方堂向更高的速度攀升。
……
娜迦國,尤沃斯大學。
尤沃斯大學的天文學是全球該領域的翹楚,在他們學院內,有一座小型的天文觀測台,供其中的教授做研究用。
今年剛過四十歲的斯坦因頭頂的頭發已經稀疏,露出光滑的頭皮,厚厚的眼鏡片讓他看上去像是人們印象中典型的書呆子。
斯坦因帶著他的得意學生喬娜準備開始今天的觀測工作。
一邊調試儀器,喬娜一邊有些興奮地問道:“老師,現在全球有名的大學都準備開設新專業,專門研究和那人有關的一切。”
“聽說咱們大學也準備開設專業,你說會設在哪個學院?”
斯坦因嗤笑道:“一個專業專為研究一個人,已經夠搞笑了,這樣一個專業大家甚至不知道該放在哪個學院,物理?生物?國際關係?這就更搞笑了。”
“我看也不過是趕時髦罷了。”
喬娜道:“我看也不能怪大家趕時髦,這個人的出現改變了太多,多少人的整個世界觀都被顛覆,他是個值得研究的對象。”
斯坦因不屑道:“他們的世界觀被顛覆,因為他們隻關注短暫易逝的事物。”
“我們的研究對象是頭頂這片星空,它在我們的祖先還沒從樹上下來時就是這個樣子,到人類滅亡的時候,它大概還會是這個樣子。”
“星空的穩定性,給了我穩定的心理。”
“研究星空的人,不該被世間的風雲變幻擾動。”
看到喬娜將儀器調試好,斯坦因道:“昨天我觀測到一顆新的彗星,這顆彗星從沒在之前的記錄中出現過,我猜想它是剛從鷗忒雲中逸出的。”
“喬娜,這段時間你加班觀測它的特征,儘快將它的軌道信息確定了,說不定你會擁有以自己的名字為它命名的機會。”
“你的名字會隨著這顆彗星在星係中運行,幾百年後還會有人見到它,並且叫出你的名字。”
“這也是一種不朽,那個人的不朽還沒有得到驗證,而你的不朽已經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