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的目光緊緊鎖定在熒幕上，焦慮的神情顯而易見。熒幕中，信封分發動畫循環播放，上百個代表文件傳輸的圖標，各自以不一的速度推進進度條，宛如一場虛擬世界的馬拉鬆。
信息部坐落的巨大服務器會將這些信息混淆之後按照某種算法進行切分發送到其它服務器，然後再由其他服務器重複這個流程，直至抵達設定好的程序上限，也就是程序員認為，最優的結果。
這份混淆的文件不止擁有被加密混淆的內容代碼，還有校驗碼，特征碼之類的東西，如果想複原代碼，隻能依靠這些混淆信息裡麵記錄的種種特征碼才行，一旦這些信息被篡改，也可以用通過其他複原文件裡麵記錄的文件特征進行校驗。
這個加密鎖采用的形式注定了不會太過複雜，某些極端情況，信息部的人認為，或許可以通過人為計算出來，饒是宋天對此想法也有些目瞪口呆。
如此倉促的工程就這麼展開，因此這項技術也不是沒有缺點，而最顯而易見的缺點就是，加密混淆的代碼會不可避免的臃腫。
這些上億萬行的代碼，想要單純的依賴人力計算，恐怕要算到宇宙熱寂或許才有那麼一絲可能。
不過當大佬親手演示了一段之後，宋天又有點精神錯亂，覺得好像還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依靠人力的話，又有那麼一點可能可以在熱寂之前算出來。
考慮到這些信息要保存到很極端的環境與時間，並且也沒費多大功夫，於是宋天對此並無所謂。
這些文件的體積就是這麼一步步麵多加水，水多加麵這麼添的上來的，饒是宋天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文件是怎麼膨大的。
即便是國家級彆的服務器，對這些臃腫的文件也需要耗時進行傳輸，而這個傳輸還要不斷的重複多次，然後進行校驗。
隨著熒幕上的子進度條走完之後，最大的進度條也抵達了100，跳出了傳輸完成這四個字。
信息部的服務器接收到了來自其他服務器的加密混淆文件，宋天立馬就用程序打開了這份文件包，開始進行分析。
然後宋天瞥了程序分析出來的結果。
“差值0007，還是太大了。”
隨著宋天的彙報，信息部的其它同僚也彙報了差不多的數值。
旁邊坐著翻資料的地中海也過來瞥了兩眼，頓時皺起了眉頭：“本地的服務器數據也是如此，這麼算的話，第12次試機也隻下降了0002？這可是全國各地多加了4台服務器的結果，收效就這麼點兒？”
宋天一頓，有些失落：“大佬，接下來怎麼辦？0007看著小，如果多次運行，任由錯誤積累起來，就會以指數級增加，最後的結果也肯定不容樂觀。”
這個被稱為大佬的人是國內信息辦的信息技術專家，某不便於透透露名字的安全部組員，工程院院士，鄭全德。
也是一位工程院院士，在這個世界他親手主持了國內全麵走向信息化的進程，使共和國在這方麵不落於人。
對著這個近乎決定國家命運的工程計劃，宋天也得到了國家的大力支援，尤其值得一提的就是這位令人高山仰止的院士，對這個龐大計劃的貢獻不可或缺。
一個院士可以撬動的資源難以想象，宋天也是這幾天才見識到了這位大佬的能量。
大佬摸了摸頭頂頂著強者發型的腦門，思索了片刻，然後才看向宋天：“慌什麼？隻要有成果我們就不算白乾，至少，差值確實降低了一部分，我記得最新建立的服務器在南島一帶，也就是說這種現象或許有可能跟服務站所在的位置或者距離有關……”
鄭院士想到了什麼，翻找了一下資料，然後自言自語：“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話，那麼或許可以嘗試一些更遠的距離，或者數據進行跳轉試試……也不知道放在國外的服務器會不會有所差彆？”
“國外……”宋天神色複雜的看向鄭教授：“這有點困難吧，歐洲遭遇打擊之後，國外的高精電子產業，不論是企業級服務器還是cu的價格幾乎全部飆升，在國內能控製成本，但是要想在國外建立起服務器集群，代價恐怕很大不說，恐怕我們就是想買都買不到。”
這個確實是個事實。
歐洲又不是脫離世界而存在的國家，恰恰相反，他們擁有著大量的國際精尖企業，足以稱得上是全球高端企業的支柱，而製成精尖電子產業就需要光刻機。
光刻機據說的有10w零件，而作為人類工業的尖端科技，這些零件幾乎一個個都不簡單，需求少，精度高，技術壁壘堅不可摧，即便國產的零件也有不少替代品，但是一部分的光刻機關鍵部件仍然隻有歐洲才能製造，比如德意誌的司蔡鏡頭。
與共和國對抗的不是一個國家的工業體係，而是全球聯合起來的龐大工業體係，一個國家注定很難做到全能，必有地方不如人。
更為糟糕的是，光刻機不是不會壞，也不是不需要維護的東西，這也導致芯片的產出受到了嚴重的限製。
而芯片的價格連帶其它電子產品也自然一路水漲船高。
鄭院士這才看向宋天：“不用擔心，這些不是你要考慮的，隻要有一點的可能，國家都會不遺餘力的推進這個事情。”
看來這個大佬又要發力了，不知道為啥，宋天反而有點期待。
這或許是有大佬帶飛的安全感。
宋天看著大佬掏出了手機殼都磨損下去一層的手機，然後撥打出電話，也不知道是打給誰的，而後宋天怔怔的看向了熒幕。
自從混沌計劃提出之後，愈往後麵就愈發難以推進，故障頻發的計算機，層出不窮的錯誤讓宋天都歎為觀止，直到了今天，已經有了12個服務器機群遍布全國的各個地方。
這項工程可不是什麼民生工程，大量的建設服務器集群沒有任何社會效益可言，可以說建一個虧一個，到了如今的結果，12個已經是最好的數量了。
然而可惜的是，差值仍然處於不可接受的範圍，他們必須另想他法。
現在宋天隻希望鄭院士的猜測有用。
不過，試機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閒，自己也不能事事都指望大佬，他也想要努力一番。
宋天來到了工作室的書架旁，巡視了幾眼，就抽出一個藍色的文件夾。
這些都是一些鄭院士收集過來的頂級計算機學刊與論文，還有不少專業書籍，用鄭院士的原話來說，這些都是他的寶貝，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拿來看，記得按時歸還就成。
之前宋天避之不及，因為這些全是原汁原味的英文期刊，其中摻雜著晦澀難懂的術語，並且還不是電子檔，看下來極其令人頭大，但是現在，宋天已經確認，除了自己的腦洞，學術水平仍然是大學生，除了稍微有一些實踐，這種水平已經很難跟上團隊裡麵其他人的進度。
作為團隊的負責人，乾的活隻能打下手，提意見，這個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宋天將文件攤開放在自己的桌麵上，而後看到了旁邊書桌上放的易經，不由得一愣。
他小心的拿過這本易經，攤開來看。
這本易經對宋天來說極為神奇，因為這裡麵的內容看一遍忘一遍，根本無法背誦下來，通篇看下來一遍之後，愣是啥也不記得，一點對於易經的印象都沒有。
並且據說這本易經還能用於占卜，除了占卜之外，或許還有其他的奧秘，這也勾引起宋天的好奇，他總是時不時的翻閱這本易經，想看看其中究竟有什麼奧秘。
“《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因為許晨所書寫的獨特行草，宋天也需要用很大的功夫用於辨認。
“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
宋天很快就看完了，而後不知為何又將書給翻到了第一頁，他看著上麵的那句剛剛看過的話，然後再一次重複了一遍：“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這句話的大意是：天道運行剛勁雄健，君子應自覺奮發向上，永不鬆懈。
“自然的運行自然而然，人也應當具有一往無前的銳氣，嘿，寫的確實有意思。”
宋天有些感慨，自己從未對什麼話語有過這麼深的觸動，而這句話讓他覺得宛如打破了什麼枷鎖一樣，令人醍醐灌頂，即便在宋天把書合上之後也在仔細反複品味這句話。
因為這個過程太自然而然，宋天甚至沒有察覺自己雖然合上了書頁，但是卻沒有忘記易經之中的句讀。
然後，宋天將易經揣回自己的衣兜，定了定神，翻閱這些學術期刊，尋找解決辦法。
他沒有注意到，現在的易經正在散發著溫暖的溫度。
這個辦公室是本地機房最大的綜合辦公室，旁邊就是喧鬨的服務器機房，此起彼伏的閃爍著工指示燈，很多人都在為此次的試機進行收尾。
比如拆卸測試盤對原始數據進行分析之類的。
其中有一個工作人員眼鏡男正在通過便攜的筆記本接入子服務器進行數據監視，然後他感受到了什麼，一怔，摸索向腰間。
是一個改良版本的檢測儀，正在輕微的震動。
他旁邊的同事看著這位工作人員眼鏡男拿出了檢測儀，愣了一下：“這東西你還隨身帶著……我們又不是每次都要對硬盤進行檢測，至於嗎？”
眼鏡男看了看檢測儀上的數值：“好像還真的挺至於，你看，輕微震動代表數值變化，揚升水平值也在趨零。”
老版的檢測儀是負值，新版的則又加了一個顯示窗口，不過不論如何，這個數越趨近於零就代表揚升水平越小。
同事一愣，也趕緊湊過來看了看，然後看到這個檢測儀良久之後才減了一個數，隨即搖頭：“趨零個屁，這變化速度，你說是誤差我都信，更何況你這探頭也沒有指向目標，它測的應該是空氣的揚升水平，自服務器搬過來之後一直是一個定值，這些空氣又是招誰惹誰了？”
眼鏡男恍然：“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兒，不過，這個揚升水平值的變化總得有個說法吧？總不能就這麼視而不見。”
“這還不簡單，服務器機房這裡的揚升水平增高現象是由那些汙染型實體引起的，喏，這塊測試盤，測一測水平有沒有變化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他的同事滿不在乎。
兩人很快測過一遍，發現測試盤的揚升水平仍然毫無變化，與之前測試的數值並無二致，兩人頓時麵麵相覷。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旁邊其它的服務器……
最後，兩人確認了，這並非是由服務器本身引起的服務器內機房引起的揚升水平下降，於是他們又開始測了一遍機房各個地方空間。
服務器機房的揚升水平雖然變化緩慢，但是仍然能看出在下降。
“看來還真有些門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還能咋辦？跟負責人彙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