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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拿著老舊的步槍,聽著老兵們訓斥新兵的聲音,商震忽然有了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仿佛他又回到了七八年前,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剛剛走入軍營的小麻杆兒。
隻是這也隻是一種懷舊的情緒,當他看到那些真正的新兵臉上所露出的恐懼之時,才感覺到自己終究已經不是那個做夢都會嚇醒的麻杆兒了。
新兵們之所以恐懼, 那是因為他們聽到了前方的槍炮聲,還有從前方運回來的各種各樣的傷員。
一個從沒有經曆過戰爭的人,當見到人類的屠宰場時那種恐懼都會油然而生。
不過,商震卻是特意瞥了一眼那個才成萬。
雖然那才成萬比新兵鎮定的多,可是看商震也注意到那才成萬在看到從前線下來的傷員時嘴角也抽搐了一下,估計那才成萬也是覺得自己小命堪憂了。
“發槍了!發槍了!”而這時郝瞎子便大喊了起來,他後麵跟著兩架馬車,那馬車上堆著的都是步槍。
商震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些步槍, 然後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步槍臉上便現出一絲苦笑來。
看來真是自己和這些四十軍老兵逗磕子講笑話的功勞, 雖然自己這支槍破了點舊了點,可是至少還能用,可那馬車上的槍破的,怎麼說呢,估計捅灶炕都沒有那鐵製的火叉好使!
那有的步槍連槍栓都沒有,那可不是連燒火棍都趕不上嗎?
這是真打算要讓這些新兵去當炮灰啊!哦,對了,彆說人家新兵了,自己現在也是新兵啊!
不行!自己得想個什麼招不能硬頂著日軍的炮火往上衝啊!
商震又開始了思索,可饒是他智計百出卻也想不出如何避免自己在那郝瞎子這樣軍官的監督下擺脫衝鋒送死的命運。
這要是換成一般人在思維上可能就鑽牛角尖兒了,就琢磨自己怎麼保命了,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商震眼見著並沒有新的命令下來他就不著急了,倒是有老兵給他發了四十發子彈。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了,那要是再拖上一拖天可就黑了,反正現在老兵都拿他當自己人了,那他完全可以找機會溜之大吉嘛。
我本來是東北軍的, 我收的那三個人當然也算是東北軍的,我可不是逃兵,商震給自己可能發生的行為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
人嘛,古今中外,男男女女,其實都是這樣的,做什麼事兒都要給自己找個理由,就比如那挺不是人的一句話叫作“不是小弟不是人,實在是嫂子太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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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一開始自己會覺得那理由過於牽強,可是隻要自己堅持的這樣認為下去,慢慢的自己也就當真了。
隻是商震想的雖好,奈何戰場形勢發展實在是太快,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原本在遠處的槍炮聲尚未停止,可近處卻突然響了槍聲與爆炸聲,以商震一個老兵的經驗,那戰場離他們現在所處位置也隻有三四裡地了。
那些老兵也就罷了,雖然有的表情發狠有的故意說話,可是那些壯丁卻都已經變得情緒低落起來, 肉眼可見有的那握槍的手都哆嗦了而有的說話時那都帶了顫音了。
所謂壯丁那就是抓來的百姓, 論心理素質他們都比不上那些主動上戰場抗日的年輕學生。
年輕學生雖然年輕小的可能也隻有十五六,可是他們卻知道保家衛國的道理,胸中有一口熱血至少就不畏生死會以死為榮,而普通百姓若是不知抗日圖存的道理自然怕死的緊。
可要說這事卻也怪不得百姓,你讓國民政府喊喊抗日口號甚至堅持抵抗日本侵略者那都不成問題,可是你要讓它和天下的勞苦大眾打成一片走群眾路線,怎麼說呢?
呃——這個腦洞開的著實有些大,若國民政府真能如此的話又怎麼可能在抗戰勝利後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而就在這一片情緒低落之中獨獨商震例外,他什麼大場麵沒有見過?這時如果有熟人注意商震的話就會發現,商震那原本隻是看地麵的眼睛此時卻已經滴溜溜直轉了,換句俗語講叫“狡猾如狐”!
商震那是在觀察地形呢,觀察地形倒不是代表他一定要逃跑,可逃跑卻絕對是他的選項之一!
而這時商震就看到前方有人來了,一共六七個有人嘴裡還在低聲喊著“郝瞎子”。
商震心中一動他便拿著自己那支漢陽造往前麵湊合,他當然知道郝瞎子在那裡。
而過了一會兒商震便已經湊到了幾個老兵身邊聽人家說話了。
能夠叫郝瞎子的那至少是和他平級的軍官,否則的話,就在時下的軍隊裡,下麵的人若敢叫上麵人外號,那屎都能給你打出來。
果然,商震也隻是聽了片刻便確定了從前麵過來的喊郝瞎子的那是一個副營長,郝瞎子管他叫“瘸子”,顯然他們私交好的很。
對此商震都不作多想,秦檜還有仨朋友呢,更何況象他們這樣的老兵,誰沒有幾個關係好的,當然也可以稱之為“生死弟兄”。
“我們營打沒了,就剩我們這幾個人了。
特麼的,傷員都沒撤回來,都用手榴彈和日本鬼子同歸於儘了。”這時那個瘸子營長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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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裡,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可是聽瘸子這麼說,郝瞎子便直直的盯著他瞅。
“你這麼瞅我乾嘛?在想老子為啥不也抱著手榴彈和那些狗日的拚命吧?”那瘸子恨恨的說道。
“我可沒說。”郝瞎子一晃腦袋,可是就他那表情——
這事能怪誰?也隻能怪那個瘸子副營長說傷員都跟日軍同歸於儘了,那你乾嘛要活著回來?
東北軍說“生為恥以死為榮”,西北軍雖然沒有這樣的口號,可是道理那卻都是一樣的。
“回頭我就跟團長說把你們這回弄來的新兵給我,老子帶著他們去打衝鋒去把陣地奪回來!”那瘸子副營長發著狠道。
“拉倒吧,你帶他們去衝鋒。”郝瞎子不以為然。
“嗬。”那瘸子副營長冷笑一聲,“我帶他們怎麼就不行?老子和他們全綁手榴彈!”
就那瘸子副營長這句話一出口,圍在他身前的老兵便聽出了他那話裡的狠意。
他們仿佛看到了這個瘸子營長身上綁著手榴彈帶著那身上同樣綁滿手榴彈的士兵向日軍果敢的發起衝鋒,然後天地間便爆出一團團煙塵,而與那爆炸物一起四分五裂的還有士兵的殘肢斷骸!
而那殘肢斷骸既有中國人的也有日本人的,那敵我雙方的肢體最終便攪在了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那叫恩愛夫妻,可是仇敵殘骸無法區分最終卻死而同穴了,不知道這活著時候的生死仇敵在死了被無意的葬在一起後是否依舊會互相廝殺!
這種感覺語言無法形容,可是這個瘸子卻絕對是個狠人!
一時之間,老兵們已經靜默了下來,要說唯獨沒有變化的卻是商震,商震眼睛又在那眼眶裡轉悠了起來,他卻是正在分析這個瘸子副營長話裡的信息所帶給自己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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